第53章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世家千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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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到刑部的文书后,王守敬慷慨地辞行朱高炽,悠然返回句容。

    他心血来潮,查吏部的卷宗,提前发现了隐患。

    这个隐患,王守敬有绝对的信心,能够妥善地处置。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必须做好足够的准备。

    王守敬找到了廖镛,遗憾道:

    “恐怕有负广钟所托了,我很可能无法顺利去往宁波府上任。”

    “先生的着作,不知能否继续交托到广志手中。”

    廖镛心神震颤,他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王守敬很少如此慎重,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志恒不必自责,这本就是我的非分之请。”

    “莫非因为此事,给志恒添了麻烦?”

    廖镛目光如炬,隐隐有所察觉。

    “唉。”

    “此事说来话长。”

    “广钟将先生的着作交给我之时,我看到了‘正学’的名号。”

    说到这里,王守敬陷入某种回忆之中,神色恬静、淡然。

    “恩师号‘正学先生’,莫非……”

    廖镛露出极其震撼的神态。

    “是啊。”

    “正学先生曾讲学于庐山,我当年有幸就学于白鹿洞书院,随同窗前往听课。”

    王守敬没有藏着掖着,拉进了与廖镛的距离。

    廖镛感受到了志同道合的亲切,安慰道:

    “我是恩师的学生,尚不在十族之列。”

    “志恒只是听了先生的课,何必忧虑。”

    如果只是这样,王守敬自然心宽舒坦。

    奈何情况的复杂,已经超出了控制。

    “后来,不知为何,正学先生提拔我为句容县令。”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啊……”

    王守敬说到此处,廖镛已经心知肚明。

    这不是简单的听课关系了。

    拔擢之恩,关乎朝廷运转的逻辑。

    封建社会,是人治。

    只要被某人提拔了,基本上都会归于这人的派系。

    不知感恩的人,满朝文武谁敢与之共事?

    科举高中的才子,都要称主考官为“恩师”。

    何况是王守敬这样的情况?

    跳进黄河,也无法撇清关系。

    廖镛一瞬间将王守敬当成了自己人,远胜同窗。

    “志恒。”

    “你现在危险了。”

    廖镛忧心忡忡,很担心王守敬的前程。

    “不如立即动身,前往宁波府就任。”

    “等到朝堂的风波过去,陛下也会将你遗忘。”

    廖镛热忱地为王守敬出谋划策。

    以王守敬的能力,只要在宁波府励精图治,那么看在他的功绩上,朝廷一定会网开一面。

    谁还会追究此事?

    只要王守敬不与皇帝交恶,完全可以蒙混过关。

    其他人追究根本没用!

    “广钟留在句容,是为了想办法营救先生吧?”王守敬直言不讳道。

    “不错。”

    “以我的能力,未必能够救出先生。”

    “可总要留有一线希望……”

    廖镛无奈地感慨。

    哪怕真的失败了,他也应该留下,为恩师收敛尸体。

    这是作为弟子,必须报答的恩情。

    “既然如此,你为何劝我逃离呢?”

    “在广钟眼中,我是如此地不堪吗?”

    王守敬罕见地露出厉色,令廖镛心神震颤。

    “非也。”

    “只是不希望志恒趟浑水罢了。”

    “你说过,先生是自寻死路,神仙难救。”

    “我理解你的苦衷,你与先生的情谊,不至于舍生忘死。”

    廖镛说话很直接,很坦荡。

    他和方孝孺相处的时间很长,都不知道王守敬这么一号人物。

    说明方孝孺很可能是偶然的惜才。

    王守敬也没有继承方孝孺的衣钵,于情于理都不应该陷入太深。

    方孝孺身为天下读书人的种子,门生故吏无数。

    当听闻朱棣要诛其“十族”,这些门生故吏都吓破了胆子。

    识时务者为俊杰。

    良禽择木而栖。

    一点也不丢人。

    夏原吉等重臣,不也是成为了朱棣的左膀右臂?

    方孝孺不识趣,活该有此劫难。

    难道他们要跟着送死?

    还不如撇清关系,苟且偷生。

    廖镛很理解这些同窗。

    毕竟飞来横祸,谁都不想当冤大头。

    何况是王守敬这样的得志青年?

    年仅二十岁,就成为了知府。

    未来一定能够位列高堂。

    六部、内阁都会有王守敬的一席之地。

    廖镛有绝对的信念!

    句容的发展,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从未见过如此繁荣的一县,百姓都能够安居乐业。

    这就是能耐。

    王守敬可以为百姓做更多的事。

    何必为了该死的政治,做出牺牲?

    没想到王守敬根本没有领情。

    他没有反驳廖镛,也没有说什么大义凛然的话。

    王守敬很平静,面庞古井不波。

    “我拿到了刑部的文书,明日将前去天牢探监。”

    轰!

    宛如一道惊雷绝响。

    廖镛怔在当场。

    “志恒啊志恒!”

    “你聪明一世,怎么就糊涂一时啊!”

    “你与先生萍水相逢,先生不过是稍微施恩于你。”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你的宏图伟愿怎么办,你遨游世界的美梦怎么办?”

    “通文馆刚刚成立,难道就走向覆灭吗?”

    廖镛激动地抓住王守敬的臂膀,情不自禁地用力。

    他额头青筋凸起,失去了往日的从容。

    “没办法。”

    “摊上这么一位任性的先生,人生该有此劫。”

    “我没办法救他,可还有机会救出先生的亲眷。”

    王守敬语出惊人,廖镛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志恒真有办法?”

    能够救方孝孺的亲眷,自然能够脱身。

    廖镛对王守敬有着绝对的信赖!

    “是啊。”

    “有一定的成功率。”

    “陛下要让我卖命,怎么也要施一点恩情,否则我如何为朝廷卖命?”

    王守敬说得很重,心里却十分释然。

    他孑然一身,冒险也无妨。

    更何况,他未尝没有收获。

    皇帝的信任,不是简简单单就授予的。

    身为臣子,一定要会来事。

    默默无闻,一辈子都不可能出头。

    王守敬最不怕的,就是折腾事情。

    他要人前显圣,怎么可能一点风险都没有。

    伴君如伴虎!

    以朱棣的胸襟、气魄,这点容人之量,肯定会有。

    王守敬决定赌一把!

    永乐大帝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我也去!”廖镛坚定道。

    王守敬笑了笑,道:“你的心意,我会向先生传达的。”

    廖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