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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落山山脚，虽没有飘雪零落，却也是一片银装素裹。
凌雪拉下麾帽，撩起裙摆踩踏着厚厚的积雪，倒退着看自己特意留下的一个个脚印，玩得不亦乐乎。
她的心情从未这么轻松过，可以肆无忌惮地玩雪，可以没有压力地活着。
“你还要看我多久？楚逸尘，你长了一幅潇洒的皮囊，怎么这么婆妈？你心里明明相信了我，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初，你不是也说过，我不像宁家小姐吗？现在你还在怀疑什么？我说了那么多除了你我就无他人所知的话，还足以敲醒你的头吗？”
女子侧头扫向安坐在路旁树桩上的楚逸尘，嘴角浮起一丝嘲讽。
这个世上，若是连他都不信，恐怕就没人会相信这种离奇诡异之谈了。不过，淳于烈是个意外，他们之间有太多的‘私事’，他要是敢有怀疑，她一掌劈了他！
“清风门对欧阳家总是呕心沥血，为何师尊这么轻易赞同了你的提议，放任你下山？你是凌家的独苗，此番下山入了江湖……清风门一直秉持着这根深蒂固的守护之心，此举实在有所蹊跷。”楚逸尘定定地望着印在脑中的这张容颜，极力说服自己，在他眼中的，就是昔日的欧阳雪！
他费尽所能只为能救她一命，如何能接受，是他亲手送她上了黄泉？
凌雪不以为然地笑笑，大步跨近，随手搭上了楚逸尘的肩膀。
她怎么会不清楚他心里在乎的到底是什么？弄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不单单是忏悔可以平复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如果是以前的欧阳雪，你们的师尊未必会同意，不过换了我，还有什么事不可能？不过是一番话而已，那个老头就活像捧着个烫手山芋般，恨不得将我立刻丢出去。我的确是凌家的独苗，不过你应该知道，凌家有遗传病，如果曾经的‘我’是个男子，此番说不定已经没命！你想想，上次‘我’喝毒药，就是一种威胁，好不容易救了回来，若是我再赌气……凌家可就断送在他清风门手上了！”
她知道，对付这些迂腐的古人，必然是要攻心！
庄御轻那个母亲，哪里是凌家的远亲？根本只是一个与‘她’父亲有过几次眼缘，却没能嫁成功的女人。
那女子原是清风门弟子，一次因任务下山出了意外，被当时的南枫皇子，也就是庄御轻之父所救，又因养伤接触了几天，因此生了情谊。为了报恩，那女子便在他登基之后嫁去了南枫，产下一子回了玉落山。
清风门的门规，所有弟子若是嫁娶只能留在山上，入了这清风门，除非是被逐出师门。因庄御轻之父乃一国之君，而他又自小立为太子，所以只得留了其母一人上了山。怎么说她也是欧阳雪父亲看中的女人，他心中仍是惦念便自小给两人定下了婚约，此事还知会了南枫国主，让其同意送一个血脉陪欧阳雪留在玉落山，便放其妻下山。
楚逸尘与端祈瑞都是门庭少爷，原本只是外室弟子，即便对欧阳雪有意，也不可能会留在玉落山。为了让凌氏一脉得到更好的保护，清风门的师尊正是考虑到此，才公布了那个婚约。
“小雪的确没有你的魄力与胆量，她很单纯。”
楚逸尘淡然一笑，贪婪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子，他知道，现在的凌雪，除了淳于烈，不会再属于任何人。
他能不相信吗？那些在百草谷中连小南小北都未曾听过的对话，除了她，根本不会有别人知道！若说那个宁以蓝告知了小雪，更是不可能，连他这个清风门曾经的弟子都是拼了全劲上了山，宁以蓝又是怎样接近小雪？
他不得不相信，活了十八年的欧阳雪，已经永远不会再回来……
“楚逸尘，你上玉落山学艺，为何选择医术？是——为了凌家的遗传病？”
凌雪有意忽略楚逸尘认清了事实，他能将她与之前的欧阳雪分开，她很欣慰。不过，记忆中的楚逸尘，在玉落山放弃了各式武功绝学，却是选择了医术。除了陪同欧阳雪，他几乎将所有时光都用作了钻研医术。
“呵呵，还有什么是龙儿你想不到的吗？”
楚逸尘苦涩地笑笑，心中很不是滋味，明明是心爱之人，却要视同兄弟，做起来似乎不太容易。只是，他别无他法。“我若说，是因为自己，你可相信？”
他宁愿当她是楚龙，他宁愿当她只是一个长得酷似小雪的女子。凌雪，这虽是她的姓名，他却不愿再叫。
同样的相貌，同样的姓名，却是不同的灵魂……老天何苦这样折磨他？
“信！当然信。既然你还叫我龙儿，就还当我是你楚逸尘的弟弟，百草谷的小谷主，我对你有什么可怀疑的？楚逸尘，别想太多了，或许，这一切都是命数。我会成为宁以蓝有可能是哪里出了错，不过，我成为凌雪，应该是上天的安排，我原本就姓凌名雪，若非这样，我也套不出那个老头的话。”
凌雪收起笑容，面色平静地劝慰着。
她的确没办法让楚逸尘节哀顺变，因为这具身体还活着，但若是安慰他至少还能见到活的‘欧阳雪’，只怕更是加重了他的负罪感和折磨。
如今的身份，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有够尴尬。
“你有什么打算？”
楚逸尘依旧是那副笑容，淡淡柔柔的，却飘渺不定。上天的安排？他一向只信人不信天，此时，却不得不信。“要告诉庄御轻吗？他对你很是愧疚，在纤尘山为你造了座别院，尽管此时两国交战，他手中的兵权却只是守护在那个院子外，因为……”
“因为什么？”
凌雪无奈地摇摇头，“你可别说他是对我有意，那家伙不过是个重情谊的人，我从淳于烈手中救过他，而他又将我自杀的原因揽在了身上，才会愧疚。”
他和庄御轻，不过是兄弟，并且，还是个掺杂了利益阴谋的兄弟情。西林一行，她并没有与他交心，南枫与北漓，迟早会是宿敌。
“因为那个院子里有你的骨灰。”
楚逸尘挑了挑眉，轻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西林太子轩辕烨那里，据说也有一份骨灰，至于淳于烈……他大概始终不相信你已经死了，对于他手上的骨灰，恨之入骨，一直觉得那是有人桃代李僵，不是你。”
他有些想不通庄御轻与轩辕烨的动机，人都死了，偷那骨灰有何作用？何况，宁以蓝的心中只有淳于烈一人。那骨灰还能分成三份不成？不过，他也曾打过那主意，只因她离谷时说过，他欠她的，所以想接她去百草谷，最终还是打消了念头。
“什么？我的骨灰——不是，宁以蓝的骨灰被瓜分了？”
凌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眸子，实在想象不到这一幕。她在现代被炸成了粉碎，来了这里，死了一次被烧成了灰，还被人瓜分？这算什么事！
“你放心，怎么可能是瓜分？只不过是有两份假的而已，谁知道是什么灰？或许，三份都是假的，真的那份，不知道在谁手中！”楚逸尘恢复了一贯的语气，悠闲地笑道，“我的能力有限，并不太清楚内幕，这个你得去问问淳于烈的人。”
当时火化时，在场的人不少，或许被人偷偷抓走一把也有可能。只是，不过是一个妃子的骨灰，为什么抢的人不计其数？
“算了，反正不是我的骨灰，按理说，应该送回宁家才对。”
凌雪听得头皮发麻，从未怕过的她都不禁竖起汗毛了。自己的尸体，自己的骨灰……天，这让她怎么面对？
“庄御轻来了，你可以告诉我有何打算了。你这个鬼丫头拉着我陪你等了这么久，不会没有安排。”楚逸尘的视线扫向远处，隐隐地看到半山腰的人影。
她在此等庄御轻，只怕是要上南枫找淳于烈吧！即是如此，何必拉着他？莫不是让他这个失意之人相陪，看她与别的男子成双成对？
凌雪闻言，一阵奸笑，却只是盯住楚逸尘不语。
“你笑得我心慌，想算计什么？明说吧，我身上没有你感兴趣的东西了。医术你又不学，阵法和毒经你都熟悉了。”楚逸尘不屑地推开肩上的手臂，故作厌烦转过了身。
看到小雪脸上出现这么‘阴险’的笑容，很不习惯！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怕什么来什么，只怕这个鬼丫头，真是打上他的主意了！
“楚逸尘，我喊你大哥吧！好歹你也曾经给过我一个姓，何况，听你叫我龙儿觉得挺亲切的！”只要不被淳于烈那个醋坛子听到，应该不错！“这个身体似乎会轻功，也有内力，但是我不会，呵呵……”她突然笑得谄媚，再次死皮赖脸地勾上男人的肩膀，“我把宝藏都给你了，你就教我怎么运用这些资源吧！”
“龙儿，说实话，我不想面对你！”
楚逸尘浓眉微皱，面露难色。教她不一定要她，淳于烈可以，庄御轻可以，甚至任何一个懂得内功心法的人，都可以。
“大哥！我不想太早泄露身份，你想，除了你谁会相信我是曾经的楚龙？”
“你可是要带着小雪的身体去南枫见淳于烈！”
“大哥，我是凌家唯一的血脉，你曾经的——那什么，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死于非命吧？”
“……”
“够兄弟！是个男人！楚逸尘，谢谢你！”
“我答应了吗？”若是此时反悔，他就不是……男人？
“你默认了。”
“我那是在考虑怎么拒绝——算了，我从来都没说赢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