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心理测量者

沈萧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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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你的同事啊?”

    “朋友。”沈云冷冷的回道。

    “真不容易啊。”张经理笑道,“我们的警队之花,竟然愿意带着自己的朋友来我的饭店吃饭,这是说明,我的嫌疑洗清了呢?还是说我家的厨艺精湛了呢?”

    沈云奇道:“你从来都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要洗你的嫌疑呢?”

    张经理笑笑没说话。

    虽然同样是笑,但是我能感觉得出来,此时此刻,才是他真正发自内心的在“笑”。

    违反常理的,在此刻,笑了。

    “而且张经理。”反观沈云的笑就显得假很多了,“倒是你这个大忙人,看到有人看你的画,就‘忍不住’上来搭讪了?难不成这画,有什么问题?”

    张经理笑道:“画能有什么问题?有问题,还敢在这里摆着?”

    然后沈云也看了看:“画的不错啊,你画的?”

    张经理尴尬的笑了笑:“我哪有这么高的艺术水平啊。”

    他目光深邃的看着这幅画:“你说我关心,是因为,这么多画的里……只有这一幅,是‘真画’。”

    “真画?”

    他顿了顿,看着我说道:“‘真画’,真正的,艺术品。”

    然后他语气一转,讪讪道:“不过很可惜啊,好多人……根本看不出这幅画的伟大,他们只是……匆匆而过,然后又……啧,回到他们无趣的生活中。就算驻足,他们也都去看别的画了,只有这位小兄弟。”

    他目含赞赏的看着我,用手比划着:“只有这位,小兄弟!他懂画呀。”

    他手用力的拍了拍我胳膊:“你说,我能不开心吗?”

    说着开心的笑了起来,我也跟着笑起来。

    沈云冷嘲道:“看来你们两个臭味相投啊。”

    张经理笑着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不懂,你不懂啊~沈警官。”

    “哈……”沈云笑了笑不置可否,“这幅画哪买的?”

    “啊?”张经理愣了一下。

    沈云说道:“你不是说,这幅画不是你画的吗?那这幅画是哪买的?”

    “送的,”张经理语气正式道,“是朋友送的——真正的艺术品,是买不来的!”

    “艺术品啊,”他看着我,语气郑重道:“只送,送给有缘的,懂行的人。”

    啧,我感觉这孙子确实脑子有问题,咋一副看上的样子?

    虽然我确实很帅吧。

    “ok。”沈云显然不想搭理他神神叨叨的话,“那么张艺术家,这幅艺术品,是谁送给你的呢?”

    “嗯,稍等。”张经理从口袋中取出一个钱包,从里面抽出来一张名片给沈云:“这位老师是职业画家,你们去他的工作室应该可以见到他。”

    沈云接过来看了看:“多谢。”

    说完就往外走。

    “嗨,沈警官!”张经理叫住沈云,“下次来记得和前台说一声,给你打七折。”

    说着还冲沈云眨了一下眼睛。

    沈云挥了一下手算是回应。

    ……

    我跟着沈云上了车,她没有立刻发动,而是盯着那张名片发愣。

    看了一会,她肯定的说道:“他是故意让我们去这里的。”

    “怎么说?”

    “刚才他取名片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停顿。是早有准备的。”

    沈云点着那张名片冲我肯定道:“甚至于,他应该是早就在等机会,把这个名片交给我。”

    “这是哪里?”我问道。

    沈云把手中的名片递过来。

    “涅槃美术工作室?”我有点好奇,“看你这表情……”

    “和案情无关。”沈云长出一口气,“只是在想,别的事情。”

    我点点头不敢出声,过了一会沈云主动说道:“现在我有点肯定,我之前的猜测了。”

    “对那个老板?”

    沈云看着我,把车打着:“对你的。”

    这我更不敢说话了,连忙打岔道:“那啥,你看你手还没好,我来开吧?”

    “不用。”

    沈云拒绝我,然后直接发动了车。

    ……

    午饭之后的时间正好是大家出去玩的高峰,虽然不如上班的高峰那么堵车,但是车来车往的反而也不快。

    在等红绿灯时候,我问:“刚才那个人,那个张经理,看起来不像是有智力缺陷的啊?”

    虽然这是废话,但是不失为一个打开尴尬的好话题。

    “嗯。”沈云应道,“张扬。”

    “看起来不像是有智力缺陷的啊?”

    “哦!是吗!我都没有发现!”沈云异常惊奇的说道,“真是太谢谢的你重大发现了天才!”

    我尴尬的嘿嘿两声。

    绿灯亮起,沈云再次发动汽车。

    好在有了刚才的缓冲,她问我道:“那幅画,到底有什么问题?”

    我有点纳闷:“就是……一幅画?”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

    能看到幻觉?感觉害怕?

    恐怕她要怀疑我的智力是不是受损了。

    沈云着重问道:“我是说,你为什么要看那幅画,他又,为什么对那幅画那么上心?”

    “不知道啊,就是打眼一扫就看到那幅画了,觉得不错就多看了两眼。”

    ——总不能说是倒霉玩意发现不对的吧?

    “就这样?”沈云显得心神不定。

    “还能怎么样?”我说道。

    “哦对了,那幅画,他说叫《旧日》。”

    “《旧日》?”

    我补充道:“陈旧的旧。”

    “旧日……旧日……陈阳?!”沈云大喊一声。

    我也紧跟着大喊:“小心车!!”

    猛地一个拐弯,险之又险的与另一辆车擦肩而过,气的那辆车在后面直按喇叭。

    但是沈云丝毫没有自觉,自顾自的在那说道:“不行,这个理由太牵强了,根本不足以作为证据!甚至连……”

    “我说!”我连忙道,“要不我来开吧!你还受着伤呢!”

    “这点伤早就好了!”沈云不耐烦的喊道,“你别打岔!我马上就有思路了!!”

    我默默地把自己蜷缩进座椅,老老实实的带好了安全带。

    可惜直到最后她的思路也没有闪现,我没能拿到华美妆容。

    然后拿起手机,开始查询怎么才在网上设立合法的遗嘱。

    ……

    涅槃美术工作室。

    在寸土寸金的望都区,这家工作室直接包下了商业区边缘一整个大平层。

    这里的地价并没有因为处于商业区边缘而降低,但是他们依然可以完整包下来。

    我估计他没能在商业区拿下地来的唯一原因是人家不愿意给他。

    一进去,就能感受到艺术气息扑面而来,因为每一件看不懂的、放在玻璃罩后面的艺术品价签上面都有至少五个零。

    这里很安静,淡淡的咖啡与熏香气息融合,若有似无的背景音乐在耳边回响。

    这是一个可以让人静下心来装逼的完美坏境。

    我徜徉在艺术的海洋中,经受一件件艺术品扑面而来的精神洗涤,最终在一个用无数小金属堆砌雕塑面前驻足,不由得感叹:“美,真是太美了。”

    跟在我身后,一直一脸莫名表情看着周围的沈云奇道:“你看得懂这是什么?”

    “看不懂。”我感慨道,“但是我大受震撼。”

    ——真的太震撼了,七个零啊!

    这是这附近最多的零了!

    我冲着那价签,语无伦次的挥舞着手臂:“这才是……这才是,艺术啊!”

    沈云不明所以,凑到我旁边,好奇的看着面前的“雕塑”:“我咋啥都没看出来呢?这不就是几个轮子和一堆眼睛吗?”

    “这是座天使。”一个年轻的讲解人缓步走过来,“是老师的最新杰作——《凡性的提醒》。”

    我恍然大悟。

    我说为什么我感觉到如此震撼,原来它对我造成的伤害加倍了!

    那人缓步走过来,笑着说道:“二位好,是第一次来吗?”

    “第一次,随便看看。”沈云随口道。

    然后她抬头看着那个奇怪的雕塑:“这个……轮子和眼睛的,也算天使?”

    “‘galgal’,希伯来文表示车轮、眼睛之意。”年轻人解释道,“《旧约》中的描述,座天使是有着百眼、水苍色的车轮,是神的战车,亦即神的座骑。”

    那人笑着说道:“天使,并不需要美貌,亦如我们,只需要纯洁的心灵。”

    这可就聊到我中二之魂上了!

    我沉声道:“人类的傲慢,让他们天真的以为,自身的审美可以左右这个世界。殊不知,是这个世界,左右了他们的审美。”

    沈云白了我一眼。

    “这位先生很懂啊。”年轻人笑着恭维我一句,“确实如此,神灵的形态不应该以人类的审美标准来定夺。”

    他接着说道:“《旧约》里面描述的很多天使,都是不具有具体形态的灵,或者完全区别于人类的形态;有研究者认为天使的原始形态就是非人类形态。

    “相反,恶魔、魔鬼反而在早期的描述中,因要魅惑人心而大多长相俊美。”

    “哇……哦。”沈云点点头,看着我:“看来你和这个作者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那个讲解人伸手虚引:“二位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

    “谢谢。”

    而后他引领我们从门口处开始看起:“涅槃工作室至今已经有三十多年历史,是我老师钱立诚先生建立的,这里就是他……”

    ……

    在他一件件介绍各类工艺品的同时,也将这里的情况说了个大概。

    他口中的“老师”,其实是帝都美院的教授,博士生导师,工作室就是他和几个学生创办的。

    讲解人带着我和沈云转到了专门放画的区域。

    沈云在我耳边低声问道:“为啥我看这些画都这么瘆得慌?”

    工作室整体使用的米黄色涂装,配金色的器具,在柔和的日光灯照耀下带给人暖暖的舒适感。

    但是,这里的画作大多数都是抽象画,暗红、黑褐色的涂料将画板挤占,扭曲而疯狂的运笔之下却带着别样的韵律。

    而且画的主体,大多是扭曲的肢体、裸露的脏器、异色的风景或是一些不明意义的“涂抹”。

    虽然沈云看着很不舒服,但是我却感觉只是一般。

    ——和索命餐厅里的那一幅相比,这些画作已经一般多了。

    “……老师最喜爱的,就是这幅画。”

    他正在讲解的,是一幅看起来十分唯美的图画。

    在画中,美丽的女人将手从布满红色花瓣的水中伸出来,慵懒的捋着头发,一双玉足从水中伸出,几片花瓣遮盖在了脚上。

    “《玫瑰浴的少女》!”讲解人激情澎湃的说道,“老师的最高杰作!这幅画的颜料完全采用植物制造,没有任何的矿物颜料和化工颜料,但是却能表现的……”

    他巴拉巴拉的说了半天,我却没听进去,只觉得……

    这个女的,虽然神态柔美,但是她……很痛苦?

    “真残忍啊……”我忍不住的感慨。

    “……您说什么?”年轻人听到我的低声呢喃询问道。

    我连忙道:“没什么,您继续。”

    年轻人正要说话,视线扫过我们身后,表情欣喜:“两位稍等。”

    “小杰啊,你怎么又在推荐这幅画了?”一个老人拄着拐棍,在一个女孩的搀扶下从外面走进来。

    虽然是责备的话,但是语气之中满是溺爱。

    “老师。”被叫做小杰的讲解人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然后冲我和沈云引荐:“这位就是我刚才提到的,涅槃工作室的创始人,钱立诚钱老师。”

    钱立诚挥了挥手,在旁边一个女孩搀扶下,他缓缓地走到了那幅画前面:“哎呀,这幅画啊,还真不是什么好作品,不过是一个拙劣的仿制品罢了。只不过这孩子就是喜欢介绍这个!唉……”

    他说着摇了摇头,小杰在旁边不好意思的笑笑。

    他伸手指着那些深红的画作:“那些,那些才是好作品,要不看看那边的吧?”

    “老先生过谦了,”沈云笑道,“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或许你就不会把它摆放在这个位置了吧?”

    钱立诚闻言,笑着转过头来看着沈云:“还未请教……”

    沈云毫不犹豫的掏出自己的证件:“沈云,刑警。”

    钱立诚没有表态,但是他旁边的女孩却吓得向后连退两步,一副转身就要跑的样子。

    但是她看到我在看她,立刻低垂下眼睛,重新回到钱立诚旁边扶着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