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6 有一只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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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岭是妖域,不仅是因为南岭的妖族最多,或许还是因为某个自古以来的传说。

    浮生天下的生灵祖脉,大都是源自南岭,只是后世多年,浮生百族中的人族发展势大,渐渐占领了整个天下。

    于是当年很多没有走出南岭,后来也在难有机会走出南岭的种族,便只得生息于此,共同凝成了一片势力,以防再过很多年,天下只存人族。

    这是很多种族用了很多年,都未曾想明白的问题。

    人族修炼天赋极差,生命又短暂,但为何运气能这么好?

    每逢种族大变,总会有些天纵之人夺天运道,带领整个种族走向更广阔的未来,披荆斩棘,跃过所有风雨。

    好吧,每一族逢大难之际,总会有这种英雄出现,可人族还是尤其多了些。

    那年,妖族的某位狐狸少女很好奇,于是在成年礼那天之后,她决定去人族生存的四域看看。

    人族与妖族,究竟有什么不同?

    “去看看也好,我瑶池而今势弱,恐怕要不了多少年,便会被黑龙涧蚕噬,走上云梦灵海的老路。”

    瑶池之主怜爱的看着最小的弟子,语气中满是兔死狐悲的感慨。

    虽然她不是狐狸,这名最小的弟子才是,也是她所有弟子中血脉最差的弟子。

    “你与师兄师姐们,不妨都出去闯闯看,哪怕黑龙涧真的杀来,我瑶池总有些火种在外面。”

    听到师尊所言,那名狐狸少女悠悠点头。

    饶是她极少离开瑶池的蓬山居,也听闻了不久前南岭发生的大事。

    随着某条冥蛟血脉进阶,证道了九阶妖天之境,化身黑龙,黑龙涧已经不在蛰伏,开始着手吞并南岭诸方势力。

    最先开刀的便是素有仇怨的云梦灵海。

    开战的那一天,琉璃梦貘一族的妖修们将鲜血染满了雪峭崖,就连琉璃梦貘一族的老族主都尸首分离,被生生挖出了妖丹。

    最终以老族主的次子,暗中毒杀了兄长,选择投靠了黑龙涧,方才止住了这场战祸。

    至于战争的结果不言而喻,琉璃梦貘一族所统率万年的云梦灵海,成了黑龙涧那群蛟妖们的附族。

    这种残酷的掠夺与镇压,南岭几乎每年都在上演,但落在一方巨擘妖族之上,还是极为罕见,令人唏嘘。

    瑶池之主并不觉得瑶池的势力,比云梦灵海强上多少,有黑龙涧那位妖天境出手,很多底蕴都没了太多意义。

    至强境下,诸多底蕴手段都像是孩童持武,虽有杀伤力,却毫无机会。

    她不太确定,黑龙涧会如何对待瑶池,也不确定自己冲击妖天境时,是否会直接身死道消。

    随着瑶池老妖主的逝去,而今的瑶池早已不似当年,孱弱了许多。

    不妨散了部分弟子,总有一线火种。

    ……

    ……

    或是因为师命,或是自己的想法,那只才满百岁的小狐妖,终是离开了瑶池,走出了南岭。

    这是她第一次见世界,满是期待。

    她觉得这个世界对她,也应如此。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没有任何错误,哪怕天下旁四域的纷乱与血腥,丝毫不让南岭,哪怕她的实力与手段还很稚嫩,却总能够化险为夷。

    这个世界对她,不仅满是期待,还给予了更多运道。

    等到三百岁那年,她自中州游历至东土,想去看一场世间罕见的火树银花,算是庆祝生辰,却误入某片虚海之中,踏入了一方神诡的天地。

    仿佛入了尘世之界。

    偌大方圆的世界,只有无尽的鸿蒙与空寂,让人置身期间,如一颗沧海遗粟,渺小到让人心慌。

    即便是经过两百年红尘历练天下行走,心智早已坚毅非常,这只狐妖还是动容了很久。

    见到眼前的画面,她久久沉默,眼眸中满是震撼与复杂的情绪。

    哪怕见识还不算高深,对世界的认知还略有不殆,她也隐约能够明白,此间已经不是‘浮生天地’,或者说是浮生天地内所衍生的独一无二的天地。

    漫步在遥远尘世之中,隐约闪耀起了一丝绿色光芒。

    这时的她方才鼓足勇气,一步一个脚印的前进,踩着脚下不知算是砂石,还是叶砾的尘埃,向着那里走去。

    超越了亘古的声音,萦绕在她耳边,不知是何种乐器演奏,又像是天地风声。

    每一步,她的眼前便会浮现出很多画面,像是皮影戏般模糊,偏偏流入脑海又奇异般的清晰。

    有大江东土的岁月,有穿梭天地的圣人,有迷茫无措的众生,有消弭历史的生灵,有天地有地,有山有海,有花有树,甚至有王侯将相的衣冠,走街柳巷的冰糖葫芦……

    无数的画面涌入她的脑海,是来自天下五域,来自浮生万族生灵,甚至来自古今诸多时空……

    那是世界曾经记录下的,属于无数浮生生灵的岁月记忆。

    狐妖当然不可能观其所有,更不可能记得太多,但总归受到了岁月的洗礼,真正见识过了世间。

    于是她震撼了许久,直到归于寂静后,开始沉默,眼眸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她不太理解,这是发生了什么,世界又是何意?

    少顷后,异象在生,天地间的无数灵力开始洗涤她的躯体,让她的妖丹重塑,让她的血脉更加纯净,让她的悟性更加通明,让她的天赋更加超然……

    这段时间不知几何,或许是一天,或许是百年。

    哪怕是身临其境的狐妖本身,在尘界中也无法计算周身时间的流逝,因为她很明确,自己用来计算时间的方法,在尘界中毫无意义。

    直到最后,一株碧翠巨硕的参天大树,离近在她的身前。

    就像是蜃楼被风吹近,毫无根茎入地的扎实感,但更离谱的是,随着那抹碧翠近来,参天巨树的细节与纹理反而凝实。

    无数岁月纹络其间,树干弥漫的无数枝桠,像是将苍天撑了起来,哪怕是尘界中不知存不存在的星空,都难以比这棵树更加浩瀚。

    ——浮生天地,自古以传的‘天道命木’。

    望着那只有瑶池古籍中,方才有所记载的传说之树,饶是她也心神微颤,但自踏入尘世伊始,值得震撼的事情太多,此刻倒也能坦然接受。

    果然,亦如传说。

    她如同古籍中所记载的,每三万年方才会出现一次的大气运者一般,接受了天道命木的馈赠。

    甚至于,不知是不是第十个三万年的关系,她获得的馈赠更多。

    除了那些种核与树叶,还有三道枝桠,一颗果实。

    ……

    ……

    “这是要我做什么呢?拯救世界吗?”

    她心中想着,不仅快意的笑了起来,觉得有些开心。

    如果世间有主角,大概就是她了,毕竟凡间的戏本子就经常这么写,除了她还能是谁呢?

    每三万年方才现世的‘天道命木’,代表着浮生天地的运道与意僽志,就等同于世界选择了她。

    “那就去试试吧。”

    她紧紧的握着小拳,眸子中满是明亮与雀跃的意味。

    自然不是憧憬戏本子里面救世英雄的雀跃,而是得偿所愿的雀跃。

    ——这是很少人知晓的事情,出身雪幻灵狐一族的她,在种族遭逢大难后,心中的难过渐渐变成了深思与迷惘。

    自古以来的世间乱世,如自己一般的不公命运,真的合理吗?

    个体的悲欢不能自已,受到了世间氤氲裹挟,这样的世道确实向来如此,但它真的正确吗?

    遗憾的是,在如何思考,将人生与世界的逻辑如何探究,她还是没有改变世界的力量。

    这与理想无关,只能托依现实,很是残酷。

    从那年开始,在瑶池修行的她变的沉默寡言,看似与很多人格格不入,师兄师姐们大都以为她还没从狐族的厄难悲痛中走出,也不好多言。

    此刻,一切都不同了。

    她拥有了最高等的天赋,雪幻灵狐一族的血脉,被天道命木淬炼成了九尾,堪比祖龙元凤。

    这意味着只要不提前殒落,她必将会踏入九阶妖天境,甚至更进一步,抵临古今罕有的妖天境大圆满。

    她可以去改变这个世界了。

    如那年思考的一般,予天下太平,盛世丰登,愿世间再无她这般人。

    ……

    ……

    遗憾的是,她失败了。

    四百年过去,七百岁的她已经拥有了一方巨擘大修的实力,仅差一步,或许就有机会踏入九阶至强境。

    可世界依旧毫无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