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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修者也是人,哪怕世间有很多修者认为,他们与凡人已经不是同一层次的生物,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是神明,凡人不过是如猪狗一般的劣等生命。
但也总许多修者,会认为自己始终是个凡人。
比如陈语生。
或许因为自小受到的教育,或是性子使然,他从来便觉得自己是个凡人,只是拥有了灵力修为,多了些寿命。
饶是如此,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既不会用打坐代替睡眠,也不会用灵力辟谷,还时常喜欢凑市集,赶热闹,哪里人多凑哪里。
他更喜欢玩儿。
遗憾的是,罕有人会和他一起玩儿。
在云城的时候,父亲与母亲更喜欢清静的待在一起,竹空君与魅烟行更不必提,几乎无事的时候就见不到人,妹妹性子恬静,与他玩不到一起。
即便后来到了圣域,大师兄成天处理这折子,小师妹时常想去西域,他们关系好归好,但也谈不上玩伴。
所以陈语生发现,他竟然几乎没有这个年龄的少年,应该有的那么几个狐朋狗友,能够喝酒吹牛,谈天说地。
这其实是很寂寞的事情。
更怪异的是,他这几天不寂寞了。
在离城的这几日,三人不需要在像是过去几天一般诛邪,反而多了许多闲暇,或者说,是他与紫雨多了许多时间。
除了每个清晨,紫千红会教两人一次早课,他与紫雨就没了事情,开始在离城各种游玩。
时而混进城内大族的宴会,时而与小孩子踢弄毽子,时而尝试盘个摊子,学戏本子中的世外高人,兜售有缘人灵草秘药……
怎么自在怎么玩,怎么开心怎么玩。
直到入夜,玩了一天,两人稍有些累,便在夜街中寻了一处鲅鱼云吞的小摊子,准备歇歇脚。
陈语生又像是这几日一般,开始叙述他的‘丰功伟绩’。
“你是没有见到,在洛城我亮出圣子印信之时,满堂皆惊,那个阳真人与元关公子的表情是何其的精彩……”
听着陈语生绘声绘色,眉飞色舞的演绎,小紫雨也觉得挺有意思,咯咯直笑。
就像是陈语生没什么玩伴,她更没有。
彼岸红尘里几乎全是她不喜欢的人,唯有一个唤作烟芋芋的,平日里总是吵架,但还算不讨厌,可惜去了天门。
她除了修炼功法,打扫藏书阁,大抵就只能看看戏本子,学学里面的泼妇骂街,然后背地里咒那些可恨的老妪短命。
“哈,你倒是没将那位柳家嫡女收在身边?想来只要你开口,她哪怕当个暖床侍女都会很积极,毕竟遇见圣皇嫡子的机会可谓稀罕。”
虽然陈语生的讲述中,若有若无的略过了关于柳依依的描述,但小紫雨很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
她觉得,当时那位柳家嫡女未必没有这个意思。
陈语生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小紫雨的敏锐。
他为了人家柳姑娘的名声,哪怕是吹牛,也不可能将柳依依想与他离开的事情讲给小紫雨,这件事情只会有天知地知。
但没想到小紫雨还是猜出了柳依依的想法,难道这就是女人的直觉?
“怎可能呢?我们就是萍水相逢,拢共都没说几句话。”陈语生否认道。
小紫雨眯着眼笑了笑,悠悠的接过摊主递来的小瓷碗,碗里是八个不大不小的云吞,飘香的蛋花与紫菜散在汤中,最上层是两根兑色的青菜与些许葱花。
她没有接话,反而悠悠的用汤匙舀起了云吞,趁热呼呼的吃了起来。
不知为何,见她这般,陈语生反倒觉得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但他本来就没必要解释啊。
“这云吞汤不错啊。”陈语生夸赞道。
反倒是一旁的小摊主接了话,笑脸布满了得意洋洋。
“那是自然,这可是我们离城的特色,鲅鱼云吞,用的是城外十六里,畔湖中的应季鲅鱼做馅儿。
鱼头和鱼骨用来炖汤,还萃了鸡胸肉取浮沫,牛骨与羊骨提香,每一锅云吞汤辅以三十几种食材,味道层次何其丰富。
一勺云吞就鲜汤,回味无穷。”
听到摊主的话,陈语生又夸了两句,小紫雨笑意更甚,却没有点破。
有时候,这少年真是奇怪。
紧张的模样像是发自内心,却又像是演的,与旁的心机书生很像,却又略有些许不同。
很有趣。
“确实不错。”
她不知是在说汤,还是在说人。
……
……
吃饱了宵夜,小紫雨轻轻打了个饱嗝,稚嫩青涩的容貌,却有些妩媚动人。
尤其是悠悠用手捂着嘴的模样,说不出的娇憨可爱。
但这毕竟是个饱嗝。
“你好歹是个女孩子,多少注意点形象?”
陈语生其实并不介意,也不觉得女孩子打饱嗝有什么问题,只是单纯的想搪塞小紫雨一句。
谁让那丫头成天刺儿他。
“女为悦己者容,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才会矜持,我又没喜欢的人。”小紫雨白了他一眼。
陈语生点了点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两人付了钱,准备在往内城逛逛,走了几步却又改了主意。
倒不是因为心情,而是被人盯上了。
离城颇为祥和富足,但难免也有些地痞钩子,似是见他们是外乡人,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陈语生与小紫雨对视了一眼,不知为何,两人皆泛起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种时候,两人意外的心有灵犀,不知想搞什么事情。
于是两人没在往人多的内城走,而是往较为偏僻的外城走去,外城比起内城,荒凉了许多,人烟颇少。
不过走着,陈语生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那个一直都有些不解的小问题。
“你的右脚若是有什么问题,我可以让圣域给你寻一名神医。”
小紫雨是跛子,右脚一瘸一拐,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鹿。
即便陈语生也知道,这样问很不礼貌,甚至有些找骂,但他是真的不太理解,小紫雨为何不治好右脚?
哪怕是先天胎毒,以她的境界无法摆脱,但以那位紫执宗的手段,绝对很轻松。
对于一方巨擘修者而言,别说为人治个腿脚,哪怕是助人重塑躯体,都不是难事。
何况紫千红对小紫雨很好,这种小要求不可能不答应。
若是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圣域有不少名医,也有很多灵药,总会有办法解决。
“没必要。”
夜色中,小紫雨依旧一瘸一拐的走着,虽然以她的境界而言,这样并不影响速度,但很不美观。
对于爱美的少女而言,更是致命的缺陷。
“我又不稀罕别人怎么看我,也不想治。”
原来是她自己不想治,所以她的脚至今还是跛的。
“为何?”
“不想治就是不想治,哪儿那么多为什么?”
其实她的脚是很小的时候被人打断了,那时她还是凡人,而今不说求助紫千红,以她自己而今的境界与财富,就能治好。
但她就是不想治。
理由很简单,也不怎么难以启齿,但她却不想告诉陈语生。
恰在此时,跟着他们的人现身了,是三个大汉。
似乎是见他们还是小孩子,连歹意都没有掩饰,眼瞳中满是贪婪与淬毒般的恶意。
“这两娃子看样子是有钱人家的后生。”
“那小娘子虽然是个跛子,倒是细皮嫩肉的,要不然先别弄死?”
“可惜了,这种事儿不好留活口,不然咱们哥三爽完,还能将她卖到勾栏院里去。”
听到这些污言秽语,陈语生熄灭了扮猪吃虎的心思,想直接处理掉这些人渣。
小紫雨的玩心倒是甚大,眉眼间透着些戏谑,却佯装害怕,开始抽泣。
“嘤嘤嘤……几位好汉不要杀我,我和我弟弟的钱……”
然后,小紫雨的表演还没开始,陈语生就顺手解决了这三人,动手的姿势相当熟练。
看得出来之前几日的经历,给他磨砺出了相当程度的经验。
“我跟这种人没什么好玩儿的。”
陈语生浪费了些化灵散,抹消了痕迹,拍了拍手。
这弄的小紫雨一阵无语。
她原本都设想好了剧本,让那三人误以为他们是凡人姐弟,能够为所欲为,最好在打陈语生一顿,在即将欺负她之前,她便展露修为,好似天神下凡,让那三人好好品味绝望。
唯独忽视了陈语生的不配合。
陈语生本也泛着这样扮猪吃虎的心思,准备戏弄这些恶徒。
毕竟他们两人闲得无聊。
但在他看来,却仅限偷鸡摸狗之辈,若是为了钱财,偷盗或诓骗的人,总归能顺水推舟,让他们图个乐子,最后在捉住移交府丞。
可是这种奸淫掳掠,害人性命之辈,陈语生连演都懒得演,他不屑于戏弄这些人,他们早一息下地狱,都会让很多被害过的可怜人安息。
小紫雨无奈的摊了摊手。
“那咱们今夜可就没得好玩儿了?”
“你还有什么建议?”陈语生问道。
他对于玩乐这件事情虽然热衷,但确实没什么经验。
小紫雨沉默了片刻,虽然觉得刚才那些人比较恶心,但也瞬间联想到一件事儿。
男子在这方面,似乎都没什么自制力,只会用下半身思考。
那么,这个少年呢?
于是连哄带骗,小紫雨带着陈语生去了比较高级的勾栏院。
俗称青楼。
……
……
陈语生一开始没有拒绝,因为他不知道。
然后他试图拒绝,,因为他知道了。
最后他没有拒绝成功,不知道是因为假装不知道还是真的知道,但总归,陈语生今夜达成了一次成就,逛了人生中第一次青楼。
遗憾的是,他们没有化妆,所以不便从正门进去,而是利用实力,从后院摸了进来。
“这是不是就算白嫖?”
虽然没有经验,但陈语生还是看过些比较正经的书,知道进青楼得给钱。
否则就是耍流氓。
小紫雨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他么还真想艹一个?”
陈语生沉默片刻,反驳道:“为什么不能是两个呢?”
两人正趴在楼顶,大眼瞪大眼,皆是无言。
有风徐来,吹动了小紫雨的焦躁与诧异。
这一刻,小紫雨很想给陈语生一个大耳侉子,好在她忍住了,还忍得挺不容易。
“今天姐姐就来带你见见世面,当然只是看看,想来你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真活儿。”
恰好的是,勾栏院里这种事儿很多。
而小紫雨倒也不是希望这少年如何,只是觉得看着总是装傻的他,在面对男子窘境的时候,会不会真羞恼。
那模样一定很有趣。
于是小紫雨带着陈语生,潜进了一间屋子,以他们两人的实力,自然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干脆伏在了房梁上。
不多时,一位身材颇为丰饶的青楼姑娘,便带着她的恩客入室,两人很快就直奔了主题。
随之,小紫雨便懒得去看,偷偷观察着陈语生的反应。
她对这少年会如何,有着无限的兴致与期待,正好能弥补之前损失的乐子。
奇怪的是,陈语生的眼神炯炯有神,却不像是因为情欲亦或者期待,反而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满是精神。
“我小时候在云城之时,偶尔会见着路边的野狗做这种事儿,那时候顺手捡起地上的石头,准确投掷过去,两个狗跑起来的模样就会特好笑……”
陈语生的神情跃跃欲试,显然很是熟练。
小紫雨沉默了片刻,听着陈语生的话语,觉得这少年老缺德了,但听起来……似乎满有意思?
“所以你也想给他们扔块儿石头?”
陈语生义正言辞的摇头:“他们是人,自然不能用石头。”
那样效果不太好。
他自有妙计。
小紫雨看向陈语生的目光隐有古怪。
——我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随之,一声‘走水了’借由强大的灵力,响彻了这间青楼,吓到了很多人,让许多屋阁内的男男女女丑态百出,就像是被扔了石头的狗。
陈语生知道这样做不太对劲,但莫名的很带感。
小紫雨更是觉得有意思。
于是,这一夜,离城内几乎所有的青楼不是‘走水了’,就是‘地龙翻身’,辅以两人暗中催动灵力,让事件看起来更真了许多。
没有任何人伤亡,但那一夜所有女票客,大抵很长时间内都不会去逛青楼了。
……
……
就这样胡闹到了后半夜,两人才收去了神通。
不知为何,胡闹来胡闹去,小紫雨莫名的开心,从未玩的这般快乐。
陈语生也满是得意之色,见着整条繁华的花街,那些此起彼伏的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却不显生气。
原来为所欲为,就是这么快乐。
小紫雨笑了很久,险些笑出眼泪,随之抹了抹眼睛,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损?”
“我这是睿智。”陈语生反驳道。
小紫雨懒得理这茬,又道:“我很久没这么开心了,算是你的功劳,可以给你一个机会,选一个小小的报答。”
她会视情况,看看是否答应。
毕竟她上次诓了陈语生一个要求,虽然那个要求还没想好是什么,对方也可以拒绝,但总是占了便宜。
平常占了便宜就占了,但而今与这少年相处的不错,算是半个朋友,她不想占他的便宜。
陈语生偏了偏头:“什么报答都可以?”
“别太过分就行。”小紫雨轻哼一声。
陈语生认真思索了片刻,也不屑占这个便宜,干脆回答。
“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咱们难得投缘,你开心我也开心嘛。”陈语生继续道。
“可惜你是女儿身,不然咱们这么投缘,洒家一定与你结拜为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