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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蓁小心翼翼地靠近唐修,想去握住他的手——那双捧着热水袋,却依旧冰冷刺骨的,指尖发青的手。
可她一碰到他,他就躲开了,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字来:“凉。”
“哥哥,”唐蓁不管不顾,执拗地去握住他,恳切地道,“哥哥,我不怕凉,你看看我,我不凶你,我再也不凶你了,你别怕我好不好。”
唐修仍旧是不肯让她碰,拼命躲闪,甚至放开了热水袋,只想把自己的手藏起来,唐蓁害怕他着凉,只能更咽着放弃:“我不碰你,你拿着热水袋,别冻着。”
她抬手想擦眼泪,却已经有好几滴落在了唐修的膝盖上,唐修忽然停下了自己所有的动作,怔怔地看着那一片被唐蓁的眼泪打湿的布料。
唐蓁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能别过脸去用力抹着眼泪,再回过去面对唐修的时候,发现他手里拿着一张冒着温热气息的手帕,像是刚刚用热水浸润过。
他紧张得双手颤抖,踌躇了好几回才困难地将那张手帕递到她面前,双眸涣散着,湿润的睫毛低垂着,不敢跟她有哪怕片刻的对视,只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一些逻辑混乱的模糊字句:“不哭……哥哥不好……对不起……”
唐蓁接过手帕,看着他手背上突兀多出来的红痕,明显是热水烫出来的痕迹,听着他说“哥哥不好对不起”,情绪完全失控,眼泪疯了一般地狂涌出来,她在剧烈的抽噎中喊了一声哥哥,便靠过去抱紧了他:“是我该说对不起,是我,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坐在轮椅中,避无可避,却也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只是僵硬地任由她抱着,身子时不时轻轻颤栗。
唐蓁意识到自己这样可能会吓到他,还是拼了命地把自己的情绪稳下来,用那张温热的手帕狠狠抹了抹自己的脸,对唐修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唐修低着头,忽然轻轻地说:“你……戴了。”
唐蓁知道他是在说她手腕上的金手镯,连忙用力点头,殷勤地伸手给他看:“哥哥我戴着它呢,你看。”
“喜欢……吗?”
“喜欢!”
“柏书……喜欢吗?”
“……”唐蓁的脸色骤然苍白下去。
唐修好像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有些急促地道:“你、不要说……是我……送……”
“我喜欢啊。”秦柏书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唐蓁脑袋里轰的一声巨响,仿佛身体瞬间经历了一张大爆炸,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
她猛地从长椅上站起来,挡在唐修面前:“你怎么在这里?”
“我跟着你过来的,阿修生病了,我来看看他啊。”秦柏书无辜甚至委屈地道。
“我们已经离婚,你跟我哥哥更是没有任何关系,你没有必要出现在这里,”唐蓁颤抖地指着大门,“滚。”
“我从没有同意跟你离婚,”秦柏书咬着牙道,“你哥哥你哥哥,什么都是你哥哥,他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吗?都是多大年纪的人,这样不觉得恶心吗?”
唐蓁努力深呼吸,克制着不让自己大吼大叫:“这些都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还有,恶心这个词原封不动还给你。你做了什么事情,心里没点数?哪来的脸跟我说不同意离婚?”
“……你肚子里怀着我们的孩子,我不想让你生气难过,”秦柏书脸色青白,额角青筋隐现,“我可以道歉,可以解释。”
唐蓁嗤笑:“谁他吗怀了你的孩子,这是老娘自己的孩子!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等你得艾滋死了老娘会去你的葬礼上敲锣打鼓庆祝你死得好死得妙!在那之前都不要再见面ok?!”
“你!”秦柏书双目赤红,胸口剧烈地起伏,“你话说得这么难听,全都是跟唐修学的!我们之间变成这样也全部都是他逼的!我是男人,男人都要脸面要尊严的,谁能忍受他跟个疯狗一样无休止地乱吠乱咬?你终究是站在他那边,在他没日没夜对你耳濡目染之下你早就对他的那些屁话信以为真了!”
“秦柏书我操你大爷!你再不闭嘴我必把你舌头揪出来砍掉!”唐蓁忍无可忍地掏出手机狠狠地往秦柏书头上砸去,破口大骂,“我他妈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到最后一刻之前都是相信你的,你知道吗?!我要是早点看穿你是个嫖客我哥哥都不会变成这样,你懂吗?我操你吗!操你吗!!”
秦柏书被唐蓁这一砸弄得彻底失去理智,他绕过唐蓁,用力拽着唐修的轮椅将他拖到自己面前,因为情绪失控,力道同样失控,直接将轮椅掀翻在地,唐修重重跪倒在地上,磕到带着旧伤的膝盖,他疼得浑身发抖,手臂又无力支撑,便就趴在了冰冷的水泥地面上。
“秦柏书!!”唐蓁没有想到他会对唐修动手,目眦欲裂地扑过来狠狠地咬住他的胳膊。
秦柏书怒火攻心,这等疼痛于他而言已毫无影响,他只是尖锐地讽刺着地上的唐修:“你还装呢?别装了可以吗,你不是最会张牙舞爪冷嘲热讽了?你弄得你妹妹现在跟你一个样子了,你不是应该火上浇油拍手叫好吗?你在这装什么柔弱啊?不是一次两次了,不恶心人吗?”
唐修趴在地上,说不出来话,只是艰难地摇着头,紧紧蜷缩着身体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整个人颤抖得像寒风中的枯枝败叶,喘息声也如同枯叶在大地上翻滚挣扎一般,凌乱破碎断断续续。
“继续装啊,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更虚伪的人吗?金手镯?问我喜不喜欢?”秦柏书用力扯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摔在唐修面前,然后用皮鞋狠狠地碾压磋磨,“我喜欢啊,我喜欢死了!”
唐蓁发现自己根本无力阻拦秦柏书,只能崩溃地哀求他:“秦柏书你住手!你有什么可以冲着我来,真的不要这样伤害我哥哥,他受不了!算我求你!”
“别趴着啊,起来看看我有多喜欢?”秦柏书根本不理睬唐蓁,伸手揪住了唐修的头发,正准备用力将他拽起来,肩部忽然传来一种骨肉分离般的剧痛,他甚至还来不及惨叫,小腿上又挨了重重一击,他瞬间便跪倒在地上。
唐蓁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陌生人,一身黑衣还戴了黑色的口罩,仅仅露出一双眼睛都能看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强烈到极致的杀意,她便知道没人能再伤害唐修,就浑身瘫软地跌坐在了长椅上。
在唐修身边蹲下来之后,那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顷刻间荡然无存,唐修死死蜷缩着身体躲避别人的触碰,他小心翼翼地抚拍着他的脊背,在他耳边颤声低语着,费了不少功夫才将他抱起来。
唐修苍白透明的掌心都是擦伤,左腿膝盖处的布料渗出了血迹,还有几缕新鲜的血液从脚踝处淌下来,都是来源于膝盖上未愈的旧伤。
“你是……谁?”秦柏书痛得浑身发颤,倒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问。
他一出声,唐修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的情绪仿佛又要失控,在那人怀里挣扎着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不怕。”那人手上动作温柔地托住怀里的人,脚下却狠狠踩住了秦柏书的脸。
“你最好闭嘴,否则我再用点力,你就死了。”他说话很慢,声音很哑,听起来很不真实,有种鬼魅般的虚幻恐怖感。
唐蓁听得浑身发冷,周围的空气压抑沉闷得令人窒息。
怀里的人好像轻轻说了一句什么,那人低头去听,然后看向唐蓁:“你有没有事。”
唐蓁僵硬地摇头。
“嗯。”那人没什么感情地应了一声,抱着唐修往医院里走。
—
清创室门外,秦柏书、唐蓁、唐砚之,还有那个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坐的坐站的站,四人相对无言了很长时间,直到唐砚之开口,对着秦柏书道:“你还不走?”
他的声音冷漠至极,带着压抑的怒气。
秦柏书急切地道:“爸爸——”
唐砚之讽刺地淡笑一下:“还在装模作样。你这么喊我,自己也很恶心吧?你如果不打算自己离开,我可以开车送你进警察局。”
“是他动手打的我!”秦柏书愤懑地指向那个黑衣人。
唐蓁下意识地看向他,他抱臂倚着墙站着,露在外面的半张脸比起之前苍白了很多,蒙着一层薄汗,闷在口罩下的喘息声很粗重吃力,站着的时候身子不自觉地往下滑或者东倒西歪,她可以看到他后面的墙都是湿的。
“他动手打你,难道不是因为你嫖娼和伤人在先吗?”唐砚之冷冷地看着秦柏书,话语之间已不在留半点情面,如剑锋出鞘,不再像往日那般有半点温和之意,“如果你是个正常人,就不应该有脸面说出这样的话。”
秦柏书慌乱地吞咽着口水:“我没有想伤害阿修,我只是……”
“阿修?你刚刚不是叫他唐修吗。”唐蓁听到靠在墙上的人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凭什么插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秦柏书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完全不屑搭理他的唐砚之和唐蓁,忽然露出了一种自暴自弃一般的表情,“我知道你就是唐修的男朋友,你叫姜默。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讨好岳父了?”
姜默半阖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目光裹挟着冰冷压抑的杀气。
秦柏书笑起来,眼里现出疯狂之意:“我告诉你们,他姜默是个混黑道的,手上数不清的人命,所以他不想公开跟唐修的关系,所以唐修也不敢说,被搞大了肚子都不敢说。”
姜默一双眼睛瞬间变得通红,苍白眼底上的血丝仿佛快要爆裂开来,他像受伤的野兽一般,踉跄却凶猛地冲向秦柏书,死死地揪住他的衣领:“你为什么、知道。”
秦柏书笑得更深了:“梁岩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他是我同学,我在群里发了你和唐修卿卿我我的照片,他可感兴趣了,从那以后我每给他发一次你们的消息,他就给我一大笔钱。你真的很害怕被他知道你们的关系吧?所以唐修怀着孕你也跟他分手了,我说的对吧?”
唐蓁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柏书:“秦柏书,你是疯了吗?还是哪里有什么别的疾病?这种事你也做?”
“很意外吗?你看起来高贵无比的哥哥能地下恋搞大自己的肚子,我做这样的事情很奇怪吗?”
姜默眸光破碎,冷汗如同倾盆大雨一般从他的额头淋漓而落,他的理智也随之分崩离析,钳制着秦柏书的双手,力道已经大到了要置他于死地的地步,而他浑身颤栗着,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悲鸣:“你、去、死。”
秦柏书面色青紫,一开始还在咳嗽着狂笑,后来渐渐下意识地开始挣扎呼救。
“够了,姜默。”
这是姜默第一次听到唐砚之喊他的名字,奇异地唤回了他的些许理智,他猝然松手,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没有办法站稳,踉跄后退着靠住墙,跌坐在地上。
秦柏书被唐砚之叫来的医生护士带走,唐蓁看着姜默将自己的脸埋进掌心,痛苦至极地喘息抽噎着。
唐砚之没有看姜默一眼,只是有些筋疲力尽地对唐蓁道:“蓁蓁,进去休息”
唐蓁摇头,勉强地笑道:“爸爸,我没事,你进去陪哥哥,我想……跟他聊聊。”
“嗯,”唐砚之点点头,倦声道,“聊完了,请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