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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我
司徒师父从我摆在桌上的香烟盒里拿出一根烟,自己给自己点上。自从前几日重新被勾发了烟瘾后,他现在抽烟又重拾当年的熟练了。只不过他忘记了他家里现存所有的烟草都是我花钱买的,甚至连他点烟的打火机都是从我这抢走的。我本来很想要提醒他作为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是不应该成为一个没买、没烟、没火的三无烟民的,不过考虑到当下的情景,说这些似乎还是有些不合适。
司徒呼出一口烟,满是皱纹的眼皮在烟雾熏撩中有些微闭,我宁愿相信他此刻抽烟是因为烟瘾犯了而不是觉得心烦。他沉默片刻后对我说,你把上次在成都的那个师父跟你说的话再跟我讲一遍。于是我又把尹师父当初告诉我的关于2009年的那场世纪大日食,其中他破坏别人炼鬼王的故事告诉了他。虽然同是高人,但是由于不同道,也不同城市,尹师父我虽然也只有那么一面之缘,但是我能明显的感觉到司徒师父和尹师父行事作风上的差异。尹师父相对低调沉稳,喜欢隐藏在茫茫人海中,默默地存在和保卫着他自己需要保护的一切,司徒则比较喜欢扮演救世主的角色,锄强扶弱是他的个性。他们俩彼此并不认识,却不妨碍两人在这一问题上,有着惊人相似的看法。
司徒师父对我说,中国的玄学追根溯源的话,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也就是我们常常说的新石器时代。那时候中国出了个伏羲,正是他创造了“八卦”,继而演变出后世的太极八卦等中国玄学最有代表性的学问。伏羲和黄帝和神农氏齐名,被后人誉为华夏文化的始祖,尽管黄帝是伏羲的学生。说到这里,司徒师父叹了口气说,我们中国人对世界说,我们是五千年文明古国,华夏文明作为四大古文明之一,原本是我们中国人在世界上的骄傲,而最初创建者伏羲所发明的太极八卦衍生术,却被当作是一场“极尽巧合之事”的骗局,成为迷信宿命的说法,连伪科学都算不上。司徒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学道吗?并不是因为所谓道家多么神通广大,能成仙成道,而是因为在年幼的时候就接触到它的神秘,过早的懂得了这非但不是所谓的糟粕,而是我们的瑰宝。理论世界里,用因果和逻辑来计算世界的规律,而在我们道家易学上来说,却是从世间万物亘古不变的根源来分析世界,生命存在的方式千奇百怪,但终究逃不掉出生到死亡的轨迹,这些在科学上叫做“定理”,在我们看来,这个被万千学者想破了头来证明的理论,无非就是寒晓夜啼、落叶知秋的自然法则罢了。
司徒师父在我眼中总是这样,用一些最浅显的道理,来告诉我们不要扮演天神,做好尘世间的一粒小生命。司徒师父的文化程度还不如我高,因为起码我还能认明白26个英文字母,还知道Boy和Girl的区别,我也不会把感冒病毒和电脑病毒混为一谈。但是司徒这样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却惊人地博学,我也是暗暗庆幸自己深得他这样的贵人相助,若非他的博学多识屡次破解各种玄机,我恐怕早就已经翘辫子了。
司徒师父接着说,伏羲当年耳听八风之气而创建八卦,由八卦衍生了易经,易经便从此诞衍了华夏文明。而在最早期的八卦学说当中,伏羲就已经提出了天地万物的阴阳性。他浅显地解释道,凡事都有两种状态,例如人,有生有死,花朵,有绽放的有没绽放的,米饭,有熟的也有生的,任何词汇,也都有一个反义词,这其实就是万千阴阳的一种缩影。当阴阳成二爻的时候,就称之为“两仪”。两仪相加,则会出现四种可能性,于是称之为“四象”,四象就进而演化为八卦了。司徒说,按照之前尹师父跟我说的那次日食的情况,就很明显能够看得出,当太阳作为一个发光的光源的时候,它自当属阳,而月亮的运行轨迹遮住太阳,就会在地面形成一个巨大的阴影,此刻的月亮自当属阴。而地面上的人们得以目睹这个现象,则是这场阴阳相会的受众者,1月15号的日食,偏偏发生在七星阵贯穿的时间里,绝对不是一个偶然,我估计魏成刚他们是想要利用这场日食做个法事,让这种阴阳相合之力来给他老哥续寿保命,假若我这一点没有计算错误的话,七星阵在那一天以前需要完全发挥功效,至少那功效得体现到你的身上,然后他们的精力就会回到老君洞的那个孩子身上,等到孩子一出生,魏成刚等人自然会想办法取孩子的初血,如果姓魏的老哥喝了血以后,似乎就到了这场大法的最后一步了。
我问他,最后一步将会是什么。他斜着眼睛看着我,对我说,八成就是你的小命了。
尽管这是早就料到的结果,但是被司徒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我心里还是难免紧张了一把。于是我镇定下来对司徒说,那我们得抓紧时间才是了,今天已经是3号,还有12天。顺便我问了问司徒师父,1月15日那天是什么日子啊?他告诉我,农历腊月初一。我说每月初一和十五不都是上香拜神的日子吗?司徒说是的,而且非但如此,每逢初一十五,都还得斋戒。为的是修行之人的心性和虔诚。我问司徒师父,会不会太巧了,日食当天恰好是初一这一天,这当中有什么说法吗?司徒说,这就是我害怕的地方,因为在道家学说里,阴阳之气的变幻就是从月相中产生的,初一和十五又恰好是月相盈亏的一个分界点,我担心的是,那一天老君洞人山人海,来的人多了,自然有不少外地来的香客,如此一来,那些人可能会就在山上住宿休息。我吃了一惊,大声说,你的意思是,魏成刚他们也许会假扮成香客,住进那个小孩家的农家乐?司徒点点头,不过他很快又说,希望那是我的误判吧,否则那家人一定会出大事。
说话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时间已经是深夜12点多了。司徒看看钟说胡宗仁他们怎么还不回来,要我打个电话问一问,于是我给胡宗仁打去电话,他告诉我,马上就到楼下了,还说他饿死了要我们给他煮点东西吃。我嘴上说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怎么不去吃屎,但是看到他们俩安全回来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司徒说家里有方便面,一会让他自己泡了吃。
他们进屋后,司徒还是老样子,站在门口在他们身上拍打了一阵子,意思是让那些跟着回家的鬼怪们就此止步,不许进屋。当然这其中也包括那个缠着我和胡宗仁的红衣女鬼。付韵妮进屋以后就一直在自己手上抱着的那个装糖果的有些生锈的大铁盒子里翻找着,胡宗仁则在滔滔不绝地讲述他们此行的经历。跟我们最初预料的一样,付强在南岸区的家虽然没有到“重兵把守”的程度,但是几个主要的进出口都被一些行为举止怪异的人把守着。
付韵妮和胡宗仁隔着街远远望见那些人后,付韵妮就带着胡宗仁从旁边一栋楼的楼梯口进去,上到天台上打算跨过房子与房子之间的距离回到自己家的那栋楼。胡宗仁说,起初他还以为是那种高楼大厦,因为想到付强这么些年虽然自己过得穷苦但是给老婆孩子还是攒了不少钱的,不说房子多么豪华但是至少是那种见得了人的商品房吧,可是谁知道付强非但没有买那种好房子,反倒是住在那种矮小的居民区。房子和房子之间的距离也就一米来宽,轻松就能跨过去。付韵妮告诉胡宗仁,以往自己顽劣的时候,常常被父母禁止出门,然后她总是这样爬到天台上,跳到隔壁栋,然后偷偷溜走。我心想幸好这女流氓不是我的孩子,否则我只好去上吊了。
胡宗仁接着说,当时他们跨到付韵妮那栋楼的时候,从顶楼蹑手蹑脚的顺着楼梯下楼去,却在付韵妮她们家所在的三楼的地方,看到楼道里的声控等一会亮一会暗,发亮的原因却是因为有人坐在楼梯口聊天。胡宗仁知道那两人就是魏成刚的小马仔,看样子不但底楼进出口要道把守住了,连家门口也蹲守了人。于是胡宗仁让付韵妮回到顶层上去等着,他自己来解决这两个家伙。过了一会他得意洋洋的押着两个人到顶层上去,还笑嘻嘻地说,原来电影里那些都是假的啊,哈哈哈哈。
我打断他问道,你在说什么东西啊怎么突然扯到电影上去了?他笑着说,他以往看那些电影,类似他这样偷袭别人都是几拳就给打晕了,但是当时他本来想效仿一下,认为自己摆平两个小喽啰是没问题的,但是打了很多拳那俩人都没有晕过去。其中一个被打得怕了,哭爹喊娘的求饶,胡宗仁也打累了,就押这两人上了天台,跟付韵妮一起,取下两人的皮带,把四只手和四只脚分别用皮带绑好,据说胡宗仁还用什么东西塞上了那两人的嘴,至于是用什么东西塞的,嗯……嗯……我不想知道。也许是秋裤,也许是袜子,或者是他的内裤。
眼看安全了他们俩人才进了屋,付韵妮用手机灯光照着,寻找自己母亲当时留给她的东西,找到大铁盒子以后,她去了父亲的房间,看看房间里有没有什么付强留下的东西。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却在出房间的时候在母亲生前的梳妆镜的镜子上,发现了父亲用朱砂画在上面的一个符号,符号下有一段打油诗。付韵妮说,那个符号她看不懂,于是就依样画葫芦地画了下来,打算拿回来让司徒师父看看,那段诗却是这么写的:
“一身铁骨河山傲,追魂夺命何需刀。山野匹夫苍天骂,隐踪弥忘二九道。”
付韵妮把诗也抄了下来,然后把镜子上诗的部分擦去。接着他们就原路退回天台,然后逃了回来。胡宗仁说,临走前他在两个被捆的马仔身边,点上了两根烟,然后把烟插在两人的耳朵眼里。他笑嘻嘻地说,等烟燃到烟蒂的时候,那两个蠢货就知道疼了,谁让他们不听话,给他们耳朵钻个眼!
我非常生气,因为我认为胡宗仁的做法是非常不对的,他怎么能这样浪费我临走前给他的烟呢?付韵妮把那首付强留下的诗拿给司徒看,司徒看了一阵后,说他觉得这可能是付强留下的诀别诗。
付韵妮站起来激动地说不可能!她说父亲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就完蛋的。我看得出司徒尽管于心不忍,但是还是不能对付韵妮隐瞒事实,他对付韵妮说,这诗的前两句是你父亲对那些要害他的人说的,不过他此刻依然高傲着,还讽刺对手要弄死他只会用刀。因为付强本是玄门的人,他若是起歹心要整死一个人,是可以完全不用刀的。后两句则是他自己的一个感慨,“山野匹夫”是在说他自己,苍天骂则是在说自己这么些年干的事,毕竟有违天道,最后一句则是在说报应终究会来的,只希望那些被自己善待过的人不要忘记他。二九道的道字大概就是在说他自己吧,因为他也是道家人。二九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门派或道号,意义不大了。
付韵妮这回没有哭了,只是呆坐在那里。司徒安慰她说,你也不用太多虑,这首诗也有可能是付强打算逃亡,从此销声匿迹,所以才会用到一个“隐踪”二字,无论如何,既然那些人还守在你家附近,而且你家里面没有被外人闯入翻动的痕迹,再加上目前七星阵尚在,即便是付强倒霉被扣押了,暂时也是没有生命危险的,因为魏成刚他们还需要用付强来施法,七星阵不同于别的阵法,它是有灵性的,会认主人的。而我们也一定会尽全力去找到付强,这样才能救他的性命。
说完司徒朝着我一指,表示我别忘了我的生命同样危在旦夕。
付韵妮这才镇定下来。于是我把他们离开期间,我和司徒谈话的内容按照我的理解给胡宗仁重复了一次,因为我必须要考虑到他的智商问题。深奥了,他就一定不懂。然后我说到腊月初一日食的时候,我问付韵妮,这一天在佛家上有没有什么讲究的地方,因为我们必须设想到一切的可能性方能万无一失。付韵妮说她其实不算是佛门中人,只是因为母亲是佛家人,所以她自己也对佛法有些了解罢了。她告诉我,佛家在初一十五上香的初衷和道家不同,他们则认为在这个日子上香最为灵验,因为佛祖是求保佑的,而道家却不需要保佑个什么。佛家人烧香拜佛表示虔诚恭敬供养三宝,以此示范接引众生。也表示传递信息于虚空法界,感通十方三宝加持。还表示燃烧自身,普香十方,提醒佛门弟子无私奉献。最重要的是表示点燃了佛教徒的戒定真香,含有默誓“勤修戒、定、慧,熄灭贪、喧、痴”。不过现在的人,因为信仰的缺失,往往都是无事不过问,遇到麻烦了才想到要去求神求佛,这是根本不灵验的,临时抱佛脚,本身就是对神明的一种不尊重。
我点点头,说无论如何,1月15日前,剩下的三个星位一定要破出来。付韵妮问司徒说,那我们应该怎么开始寻找付强的下落?毕竟血浓于水,在我的事跟自己父亲之间权衡,付韵妮还是更担心自己的父亲。我没有怪她的意思,相反我倒觉得她真应该这么做,百善孝为先,尽管他老爹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但是终究给了她一条生命,光是这份恩情,付韵妮是还不清的。
司徒听付韵妮这么说,就说目前看来付强不是不找,而是不太好找,本来我还打算你跟小胡一起在这段时间寻找他的下落,但从他留下的诗看来,暂时他自保还是没问题的,我们可不能因此而耽误了更要紧的事。他舒了口气说,姑娘,我答应你,我们会尽快破阵,破完阵第一件事情就是帮你找到付强,这段时间你就跟着我们一起寻找破阵的线索,你看这样行吗?
这对付韵妮来说,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不过我很高兴,她选择了先帮我们找线索。因为她失去了司徒的帮忙,也没有办法找到自己的父亲。司徒师父见大家都没有异议了,就说那咱们四个明天就出发,下一站是望龙门。
正在我们打算各自散去回房休息,为明天做好准备的时候,我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尖叫。那是彩姐的声音,我心里一阵发毛,因为彩姐虽然是个女人,但是一向很霸气。比如我害怕蟑螂,在家里发现蟑螂后一般都是我会发出这样的惨叫声,然后彩姐会带着鄙夷的眼神从我身边走过,然后淡定的拿拖鞋灭了蟑螂,留下我在那里惊魂不定。所以此刻她发出这样凄厉的尖叫声,一定是有什么怪事发生。在我冲到门口的时候,彩姐开了门跑出来,一把抱住我,双手紧紧抓住我的两肋,抓得我隐隐作痛。然后就开始哭起来。
胡宗仁和司徒赶紧冲到我房间里去看,却什么也没有找到,我把彩姐扶到沙发上做好,我问她是不是做噩梦了,她抽噎着说不是。我问她那到底怎么了,因为这样我会很着急。她说她回房以后没有睡觉,就一直在床上听音乐,她的手机是那种当时还算高级的音质也不错的音乐手机,她平时也喜欢听一些国外乐队的歌曲,但是她告诉我说,那些歌她听了无数次了,却在今天听到其中一首的时候,在主唱那种独特的英文唱腔中,听到一句清晰的、标准的,中午的“救救我”。
彩姐这话刚一说完,我浑身激起一阵鸡皮疙瘩,这样的情况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虽然过往的经历告诉我,鬼本身是一种跟我们频率不同的能量,它是能够影响到周围一些东西的电波跟磁场的,我看到鬼魂出现时电灯和电视屏幕开始闪烁,也听到过鬼魂出现时收音机会受到干扰的杂音,但是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鬼还能把自己的思想变成一种明确的语言继而进入到手机里成为一段确切的音频。我问彩姐,你是不是听错了,怎么可能啊?因为我实在是有点不相信。她则哭着说,起初她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于是就倒退了十几秒,重新听了一次,发现那个声音的确是在歌曲的同一个地方出现,而且咬字清晰,还带着本地口音。
我让胡宗仁进屋去把手机拿出来,然后当着大家的面,把那首歌重复了一次,果然到了2分06秒的时候,一个清晰的,但是音量却不大的“救救我”出现了。我很难形容这种声音,因为它是跟音乐本身不融合的,显得特别突兀,却又让人觉得不真实。大家都非常吃惊,包括司徒师父在内。从他的表情我可以看出,他也同样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付韵妮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母性大发的关系,她双手扶住彩姐的肩膀,也在一个劲地安慰她。我则拿出罗盘来,在手机上比划着,罗盘有轻微的反应,这种反应有别于手机电池形成的干扰,这说明毫无疑问的撞鬼了。
我问司徒师父,你家里不是百鬼不侵的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个“救救我”,声音有些低沉,从音色上来说,甚至很像是一个男声,但是从语调上来说,却是个明显的女声。司徒说,他也不是很清楚,说完他仔细检查了自己家里几个通风口上挂的牛骨符,最后才找到了问题所在。原来我跟彩姐住的那间房间的窗户上,本来挂了一个一大一小两片牛骨薄片,上面被司徒亲手篆刻了符文,是为了即便是开着窗户也不让那些过路小鬼进屋,但是他进去后却发现那个拴住牛骨符的麻绳断裂了,牛骨符掉在地上。绳子的断口处不像是被剪断或是扯断,而是好像那种被烧断,断头的地方还有些黑色粘稠的东西。司徒把断裂的牛骨符拿到客厅,出我们卧室的时候,在我们房间的门梁上贴上了一张符咒,然后拿了一根棉签,把那个粘稠的东西粘在纸巾上,然后摇摇头说,这是血。
我仔细一看,果真是血,因为凝固的关系,于是显得是黑色的样子。但是在纸上一碾开,就能看出红色的部分。司徒说,这种情况他一辈子也没遇到过,原本给自己的家打造的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却还是被鬼怪给钻了空子。司徒一脸表情严肃,他说,他家的布局,一般的鬼怪不要说进入,就连靠近都不敢,这个鬼不但进来了,而且还是弄断了绳子进来的,可见它的能力有多大。既然在手机上做了手脚,而手机的反应又这么微弱,再加上它说的话是“救救我”而不是诸如“要你命”一类的话,说明它暂时还没动杀念,甚至是有求于你。
彩姐说,有求于我?为什么?我什么都不会为什么会找到我。司徒说,你不会,可你男人会啊。我问司徒,有没有办法确认下这个鬼的来路,因为此刻我心里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这个鬼应当不止是我遇到的最厉害的一个,大概也是我们在场所有人遇到的最生猛的一个了。所以我想到了那个缠着我和胡宗仁的红衣女鬼,估计现在也只有它才能有这么强力的本领了。司徒显然和我想的是一样的,于是他把彩姐的手机递给我,然后对我说,是与不是,看看就知道了。我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我点点头走到房间门口但是没有进去,我打开手机的闪光灯,朝着黑漆漆的房间里拍了一张。
因为照片的角度,我没办法照到我和彩姐的床头,但是在闪光灯的映衬下,我看到照片里那两个红衣女鬼,一个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正对着我的位置坐在窗台上,脚下悬空,没有影子。另一个则背对着我坐在床沿上,不过它转头望着我,那种转头是我说不出的怪味道,就好像是脖子断了一般,一个很不正常的姿势。同样的,没有影子。
果然是它进来了。
我退回到客厅中央跟大家站在一起,不敢把照片给彩姐看,于是只给了司徒和胡宗仁还有付韵妮看。没过一会,屏幕熄灭了,于是我按了下按键,却没想到这个键是左右键,照片就因此退到了这一张照片之前。古怪的是,画面上没有鬼,但是画面却是扭曲的,就好像是一个喝醉酒的人眼睛里看到的那种歪歪斜斜的世界。一堵沾满青苔的条石老墙,一个斗拱式的小门,上面是白色的石头,刻着一个类似牌匾,却又是石质的两个大字:“华美”。是繁体字,看样子是一个老式建筑,我有些不解,因为彩姐以往并没有给我看过这张照片,除非这张根本就不是她拍的。再接着往前翻,又出现一张雕花的门拱,分不清到底是木质的还是石质的,画面依旧和上一张一样,歪歪斜斜的扭曲着。接连翻了好几张,都差不多是一个地方,差不多的扭曲,照片都不是很清晰,甚至有些不像照片而像一个绘画高手凭着记忆画出来的油画一般,于是我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于是问彩姐,这些照片是你拍的吗?彩姐害怕的瞟了一眼,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不是她拍的。
我望向司徒,说我大概明白了,这些照片依旧是这红衣女鬼放进去的。正如它把救救我三个字放到手机里一样。司徒也一脸纳闷,说实话,这种情况我已经不敢用罕见来形容,我根本就见所未见。在这件事多年以后我曾经去一所大学听了一个教授的讲座,他用比较科学理性的方式来诠释了一些市面上所谓真实的灵异照片,在我看来,灵异照片是因为鬼魂出现在了镜头的范围内,而此刻它的频率恰好又跟相机拍下瞬间的频率一致,于是才会被看到。而这个教授则认为,当一些照片出现了灵异现象,甚至大多数被拍到的鬼魂都会注视着拍照的方向,这说明它们是知道自己会被拍进去的,甚至是用了某种方式,故意让自己出现在相片里。而直到那个时候,我才开始回想起当天彩姐手机里那些扭曲奇怪的照片,会不会真的就是这样的情况才会出现,因为在没有主观去拍摄的前提下而出现在手机里的声音和影像,除了这个教授的理论之外,我再也找不出合理的解答。尽管那个教授在讲座结束前,特别强调,这是一个伪命题。
话说当时司徒从我手上接过手机,前后翻了翻,然后把照片停留在我最新拍的那张房间图上。他说,看样子就是这样了,这个女鬼给了我们一个信息,要我们救她。我说救她?这个狗日的不知道害得我多惨我还救她?司徒说你冷静点,她给的这几张照片,我想我大概知道是哪个地方。年幼的时候我曾经在那附近的私塾上过学,看上去很像,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这个地方还在不在。
司徒接着说,前段日子我们一直在猜测这女鬼怎么会出现两个,于是我们得到的结论是由天枢位双星相伴造成的,当时我们还都认定这是付强留下的一个局,看到照片我算是突然想到一件事,大概天枢位的关系只占其一,还有个原因,就是刚刚我们说到的阴阳了。
他解释说,阴阳本来是一体的,而后被分开,却各自带着一种属性,这就跟这个女鬼的一分为二很类似了,我猜想付强大概是要通过这样的方法,让我们被双生女鬼给控制住,如果我们当初在天枢的时候就被这鬼给弄得倒下了,后面的阵也就自然破不了了。他说,付强这个人,本领高强,且很有心术,如果不是立场各异,我真希望和他做个朋友。因为同为道家人,他却把自己的“道”给丢掉了。
司徒说,当年他入道的时候,他的师父曾经跟他讲了一个传说,说虽然道家敬奉的是太上老君,但是“道”的始祖,却是我们先前提到的伏羲。在中国的传说中,我们都熟知一个关于女娲补天的神话,女娲就是伏羲的妹妹。相传伏羲和女娲都是人首蛇身,本为开天辟地代表着阴阳雌雄,混沌初开的时候,一场上古时期猛烈洪水,使得大地上的人类全部灭绝,司徒说不止是我们国家,几乎世界上任何一个文明中,都有这么一段关于上古洪水的叙述,据说诺亚方舟的传说也是来自于此。洪水过后一片死寂,伏羲和女娲本是兄妹,却因为为了繁衍人类的关系,抛下了礼义廉耻,这才使得大地重现人烟,这才有了后来女娲为了保护人类而补天的传说。伏羲也正是从中得到启发,潜心悟道,最终创立八卦,把“道”字发扬光大,也正是因为如此,“道”字拆开来,才是伏羲和女娲的“‘人’‘首’蛇身”。
司徒还说,学道者,本为天下苍生,就好像当年的伏羲一样,但是千百年来不免出现一些与初衷相悖的人,付强只不过就是其中一个罢了。说完他又一次叹气,真不知道他哪那么爱叹气。
我问司徒,这个屋子里的女鬼该怎么办?总不能让它一直在这里吧?司徒说这个等天亮了再来想办法,夜晚最好不要去跟这鬼对着干,反正门上有符,客厅也有东西镇守着,还有我们几个懂行的大活人,那鬼应该是不敢怎么样的。而且它目前似乎是有求于我们,先等到天亮再说吧。司徒顿了顿说,这样,今晚就委屈大家一下,我们就在这客厅轮流休息吧,大家凑在一起,彼此心里也踏实一些。
那一晚,我们虽然说好轮流休息,但是谁也没有真正睡着过,烟一根接一根地抽,很快家里就没烟了。付韵妮搂着彩姐靠在沙发上打盹,我很高兴两个女人终于不会一见面就开始对着干了,虽然我还暂时没办法把付韵妮当朋友。我和司徒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说了些当年他的事情,也向他请教了不少道家的典故。胡宗仁则是个疯子,大概是因为长夜无聊,他就开始打开我的卧室门,用手机对着里面一阵狂拍,然后自己看着照片傻乎乎的大笑,对于这样一个天生乐天派又大神经的傻子,我实在是没什么话好说,看着他那给女鬼拍写真自己还哈哈大笑的变态模样,我真怀疑他爹妈是不是有血缘关系。
第二天一早我们打算出门,彩姐害怕一个人留在家里,于是要跟我们一块去,出发前我问司徒,咱们今天是去望龙门对吗?他说是。我问他你有具体要找的地方吗?他说有啊。我说是哪里呢?他说不就是你媳妇手机里的那个地方吗?我惊讶地问,那地方在望龙门?
他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