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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子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天黑,我正打算洗个澡,然后好好休息一下,却在脱下衣服的时候,听到了手机的声响。拿起来看看来电号码,轻松的心情荡然无存,背心一凉,心跳加速,全身冒起一阵鸡皮疙瘩,电话响了很久以后,我才鼓起勇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是我,你在忙吗?”
他在电话那头,我接起电话他就说了这么第一句话。
他绰号叫“胖娃”,我一直称呼他为“胖哥”,以表我对他的尊敬。身高180,体重99.8公斤,满面红光,夜店之王。令我之后开酒吧就是他的建议。初次见他的时候是在2002年,在一次朋友聚会上,那根脖子上小拇指粗细的金链子在夜光下耀眼夺目,虽然很胖但战斗力极强,曾赤手空拳在菜园坝与5名扒手搏斗且完胜,胖哥勇斗毛贼的故事在菜园坝一带广为流传。
他是大渡口人士,说话操农村口音,我之所以看到他的来电便感到一阵害怕,是因为此人是我人生中遇到的最高级酒神,每次打电话给我必然是要喝酒,而且必然是我醉得不省人事。他曾在山城啤酒节的时候独自一人短短时间就灌下一桶啤酒且不上厕所,也曾在杨家坪沃尔玛门前酒后怒踢一个正在殴打老婆的中年脱皮痴呆男,还有一次把我灌醉后,直接把我遗弃在了巴国城对面的草坪上便扬长而去,导致我醒来后钱包身份证手机等物统统不见踪影,损失惨重不说,人还接连晕乎呕吐了好几天。
我原本是好酒之人,但是在他跟前,简直是五体投地,甘拜下风。
所以每次我一看到他打来电话,心里就压力极大,惊起一身鸡皮疙瘩,惨痛的往事历历在目,却又无法不接电话,因为如果你不接他会一直打到你接为止。
我故作镇定和开心地跟他说,“怎么了胖哥,你又想喝酒了啊?我最近没空哦……”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打断了我的话,他说我不是找你喝酒,我需要你帮忙,我们家附近有鬼的传闻出来了,你得来看下是不是真的!
这是我第一次接到胖哥电话而不是约我喝酒,也是唯一的一次。
我告诉他,现在已经很晚了啊,什么事这么着急?他说就是要晚上才好,人少,你调查起来才方便。
之前处理梁科长学校的事情我已经有些疲惫了,但是胖哥亲自打电话来找我帮忙,虽然我知道他分文不给,但我想我还是得去一趟算了,如果真是闹鬼,我能够帮得上忙,也算是一件好事。
挂上电话,还是打算先洗个澡才出门。
胖哥不是本地人,后来娶了个重庆本地的老婆,才在重庆扎了根。为了能就近照顾他老婆的父母,他甚至在他老婆父母家的附近买了套二手房,这等孝心还是非常可敬的。他家住在大渡口区茄子溪附近,我洗完澡,就立刻打车赶去了那里。
对于胖哥家,我是深有感情的,不仅仅是因为在那里曾经醉倒了无数次,而是因为他家附近有令我难忘的美食。在他家附近不远的地方,每到晚上就有一对夫妻推着烧烤车出来摆摊,女的负责在烤架上刷油烤,男的则专门负责打佐料,由于女的是短发,看上去五十多岁,又戴了一副黑框角质眼镜,于是各路吃客都称呼这家路边摊为“眼镜烧烤”。鱼皮、鸡腿鸡翅、苕皮、猪皮,绝对是经典中的经典,美味中的美味,炎炎夏日配上冰镇啤酒,与朋友坐在马路边的小桌子上,卷起裤脚,大吃特吃,非常惬意。
我算是个没什么品味的人,基本上我认为美食应该藏身于市井巷陌之中,而非变成一种艺术品,标上高价陈列在高档餐馆的餐桌上。而民以食为天,赐人以食物,怎么说都是件积德的事情。
所以每次我到他们那边,都会有意无意的玩到晚上,为的只是那一口美味的眼镜烧烤。
于是这次也不例外,我在路上给胖哥打了电话,他说他去眼镜烧烤点好吃的等我,等我到了那里我们在细谈。于是一股唾液从舌腺溢出,我情不自禁地催促出租车司机稍微开快点。
到了眼镜烧烤,胖哥早已坐在那里。当天的他穿着十分拉风啊,穿了一身老年人打太极拳的那种黄飞鸿服装,配上他的体型和发型,远远看上去很像是洪金宝老师。那根小拇指粗细的金链子依旧闪耀,暴发户,是这样的,我完全理解。
坐下后先开了一瓶啤酒,不过我开宗明义地先告诉了他,既然要查事情,就喝个两三瓶就可以了,要喝酒以后再喝。
于是吃吃喝喝之间,他告诉了我这次的事情。
这次的事情发生在距离眼镜烧烤不远的一个老厂区,在国家发展的过程当中,这样的老厂大部分都从兴盛走向了落寞,特别是在国有经济市场化以后,这些厂子更是只能靠着一些周边产业来生存。厂里的职工几乎都是住在单位早年修建的筒子楼里,虽然住宿条件并不算是很好,但是左邻右舍间的关系却都普遍非常融洽。老厂区的中间是一个篮球场,篮球场的旁边有一处类似小花园的休闲场所,人们下班放学以后也都常常围坐在一起,天南地北的闲聊。在这片空地的边上,是一栋不算太高的长条形的楼,那是早前的职工电影院,目前以及废弃封闭,而这次闹鬼的事情,据说就是发生在这个电影院里。
胖哥说,他最近在那附近投资了一家餐馆,有天在跟客人聊天的时候,别人说起了这么一件事。就是有几个厂里职工的孩子,大约也就四五岁,在附近玩捉迷藏,其中一个个子小的,就从铁链锁好的电影院门的门缝里挤了进去。以为在那里面就不会被找到了。但是找了很久以后,都没能够找到这个孩子,他自己也没有出来。一直到天渐渐开始黑了,孩子的家长着急的到处寻找,才在路过电影院门口的时候听到了一阵小孩的哭喊声,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作为父母来说,辨认自己孩子的哭声还是比较容易的。于是循着声音找去,发现孩子是挤着门缝到了电影院里面,在一个角落里哇哇大哭,家长一着急,赶紧回家拿来虎头钳,夹断了门口的铁链找进去,好在孩子安然无恙毫发未损,于是家里人一边训斥孩子不该乱跑,一边把孩子带回了家。
可是事后没几天,家长们发现孩子经常趴在自家阳台上,望着对面的电影院,然后莫名其妙地自己笑出声来,有时候看着看着也出现一些惊恐的表情,然后被吓得大哭。家长才开始觉得孩子可能是不对劲了,于是在街坊邻居间打听孩子这样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希望那些岁数大点的街坊能够给他们点意见,至少弄明白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却没人知道。
作为这样一个老厂区,人们闲聊的话题自然离不开身边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在一天夜里的照常闲聊的时候说到了这个事,于是就说了句:“你们说娃儿是不是遭闯到鬼了哦?”也就是这么一句,一个“电影院有鬼”的传言就出来了。
我问胖哥,既然是传言,那你还叫我来干什么,时间久了这些人自然也就淡忘了,孩子也会慢慢好起来的。胖哥说,如果真的是传言倒也罢了,关键就是真有其事。胖哥告诉我,在他得知这件事情后,曾经在半夜里到那个电影院门口去晃悠过,那个电影院的大门由于之前的铁链被夹断了,厂里还没来得及挂上新的,于是胖哥打算进去看看。我说他胆子也当真是大,废弃的电影院,光是想象我都觉得可怕,他居然敢半夜一个人潜到那里去打探虚实,或许他跟人打架算是一号猛男,但是如果真的有鬼,恐怕他还是应付不下来的。
他接着告诉我,当他看到那个们的铁链并没有拴住,于是就想进门去瞧瞧,谁知道他刚一推开门,就听到一声“呜~”,胖哥告诉我,他非常肯定那是个女人的声音。说到此处,胖哥异常激动,身上的肥肉荡漾着。他接着说,听到那个声音后,他先是吃了一惊,然后那个门就自己重重的关了过来,把他关在了门外,他再想进去,却怎么也推不开那扇没有锁的门。
由于关门的声音比较大,在宁静的深夜里,就显得特别响亮。引起了周围街坊的注意,于是大家高喊着抓小偷,胖哥知道没人会相信他是来找鬼的,于是拔腿就跑,话说他还是算跑得很快的,身体虽然笨重,但步履始终轻盈,我真怀疑他是否在青城山上学过轻功。可是由于他的体型在那一带实在太具有标识性,还是有人认出了是他,第二天他在自己的餐厅里被几个前来调查的民警带走,说他涉嫌盗窃,在他百般解释以后,民警们也找不到任何他的动机和证据,也就放了出来。
出来以后胖哥觉得自己很是冤枉,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好为自己洗清冤屈。
我非常痛苦地忍住笑,首先我觉得他的理由非常狗血,为了这么一件事情,竟然劳师动众。其次我也暗暗佩服他的侠义心肠,或者说是无脑的好心。于是我决定了要帮忙,分文不收。我说分文不收是有理由的,因为我知道在他手里肯定是没什么钱好赚,还不如卖个人情,帮一把算了。
吃完以后差不多是夜里9点了,我们付钱以后就向那个厂区走去。
我是第一次到这个厂区,这个厂子横跨马路两边,一边是办公生产的地方,另一边就职工住宅。胖哥说这个厂子听说从前效益可好了,职工区宿舍都修到了靠近河边的铁路旁。我有点糊涂,我问他什么铁路,他说这里有铁路经过,都是些短途车和货车,铁路的另一侧就是长江边,江对面就是鱼洞。
我对地理位置向来是没什么钻研精神的,他这么说得我糊里糊涂的,我也就含含糊糊的听了。走到那个厂子的职工住宅区以后,我仔细看了看这个曾经辉煌一时的厂区。
和胖哥跟我描述的差不多,篮球场,小花园,筒子楼。也许是因为我是生面孔的关系,我和胖哥一走进那个区域就被周围聊天的人群投射过来异样的眼神,当然这也不能排除是胖哥曾经被当作是贼,而在他们之中留下了令人难忘的印象。于是突然之间我察觉到其实站在胖哥身边除了有点丢脸以外,或许也会被当成是贼。
胖哥指我,那个就是事发的电影院。我仔细看了看这个电影院,虽然天色已晚,但是印着路灯的灯光我还是能够看得清楚的,看上去像是70年代的建筑,从地面到房顶有相当大的一片区域覆盖上了爬山虎,这就让这个建筑和其他建筑物相对比之下,特别有鬼屋的感觉。
我们通常在电视里看到的鬼屋,要么就是残破不堪,要么就是从外表上一眼就能判断出这里有鬼,甚至有些导演害怕观众误以为这里没鬼,就不断的用一些音效来渲染烘托,制造一种认为的压抑。所以我敢打赌,很多拍鬼片的导演,尽管他相信有鬼,他也一定没有见过鬼。
而事实上,鬼屋和平常的屋子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平常的屋子里住的是人,而鬼屋住的是鬼罢了。
电影院大门处的铁链已经换了一副新的,我远远就看到了。这是一扇对开的大木门,从铁链垂下的角度我基本上能够判断,这扇门能打开的最大缝隙也不过就十来厘米。这么点的缝隙,一个瘦小的孩子挤一挤勉强还是能够通过的。于是我突然想起了胖哥告诉我的那个孩子。
我说你认识那个孩子的家人吗?他说不认识。于是我打算跟周围的人打听打听。
我凑到那群聊天的人中间,默默的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直到一个大婶看我站在那里久久不出声,终于忍耐不住问了我一句,小伙子,你怕不是勒点的人哦?我说是的,我是过来看看这个电影院的。
很轻松,就把话题带到了这个电影院上面,于是这下就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根本不用我来多问什么,那些人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这个电影院来,说什么以前总是放些老掉牙的电影,如地道战地雷战各种战之类的,还说以前厂里举办什么表演,也总是在这里,不过后来电影院的经费实在比较高,厂子实力弱下来以后,就决定放弃了。聊着聊着,终于有人提到了一句,前阵子这个电影院有个孩子被吓哭了呢!
我听到这,于是赶紧接过话来,我说怎么回事呢?这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吗?这群街坊平时都是相处惯了的,彼此家里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都能够相互知道得清清楚楚,于是他们看到我对这个话题突然有了浓烈的兴趣,于是有种骄傲感,那种感觉仿佛是在对其他人说:“你们看,你们聊的人家都没兴趣,只有我聊的人家才好奇。”于是那人开始滔滔不绝的跟我讲起了那个孩子的事情。
除了先前胖哥给我讲到的那部分以外,我还从这个街坊的口中得知,这个孩子从小就体弱多病,当听到体弱多病这四个字的时候,我就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这样体质的人是比较容易见鬼的,况且他是个不到5岁的孩子,命道中人的部分还没有完全形成,于是说这样的孩子见到鬼,其实是一点也不稀奇的。
那个街坊继续说,这个孩子自从那次在电影院里面被吓哭了以后,他的家长就向这群街坊打听过,后来有人说是撞了邪,于是常常都请道士到家里来给孩子化符水驱邪,所以这些情况他们还是知道一些的,道士说孩子撞到的是个女鬼,这点跟胖哥说的完全一致,但是道士对那家人说这个孩子是因为天生带天目,所以才会看到,要等到孩子10岁以后天目不加训练自己退化,才能渐渐看不见。
从这个道士的说法看来,这个道士还是有点道行的。街坊接着说,但是那个道士的手法确实有点奇怪,经常给孩子做法的时候,孩子都会大哭。除此之外,街坊说的话都是些他自己的意见了,什么从小不好好带孩子让孩子自己乱跑一类的,完全不足以作为参考意见。街坊说了一阵后突然嘴巴一厥,指向胖哥,问我那是你朋友吗?年轻人当心哦,这个人前几天还来我们这里偷东西。
我干笑几声说其实你们误会了,是因为他很好奇才来看的。也懒得多解释,我渐渐退出了他们的话题,重新走到胖哥的身边去。
我把街坊们的议论转身给了胖哥听。顺便说了说他是贼这件事。胖哥无奈叹气了一声,我宽慰他,别灰心,谁没有个行差踏错的时候,改过自新,就是好人。
这句话的代价是屁股上中了一脚。
于是我跟胖哥说,现在时间还早,人还没有散去,趁现在我们去找一下那个小孩家吧,直接告诉他们家人我们的来意,并且告诉他们我们不收钱,他们应该会知道什么就告诉什么的。
胖哥答应了,于是我和他走到了电影院旁边的筒子楼里,根据之前那个街坊告诉我的楼层,找到了那家人。因为很好辨认,整个一层楼,只有那家的门上贴了黄色的道符,还挂了面镜子。
我敲门,开门的是个看上去30出头的女人开的门,她问我们干什么,于是我按照之前和胖哥说好的,直接告诉了她我们的来意,这时候她家男主人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把我们迎进了屋。
坐下以后,我开门见山地问了这个男人,孩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他说孩子其他倒还没什么,就是有时会莫名其妙地哭或者笑,问他什么也不说,道士来了就说是邪还没退,他们又不懂这些,于是就只能在旁边干着急,除了这个现象之外,孩子别的没什么异常。
很多和我一样刚为人父母的朋友都会发现,孩子经常会在半梦半醒的时候,莫名其妙地笑起来,看上去十分可爱,于是老人家们常常会说,这是送子观音在逗他。但是很多孩子望着一个地方莫名其妙地哭出来,就可能要稍微注意一下,因为中国有句老话,叫初生牛犊不怕虎,对于初生的孩子,如果是因为什么被吓哭了,那一定不是好事。
不过这倒也不难解决,将大蒜捣成糊糊状,涂一点点在孩子的眉心和下巴上,然后把孩子的手心摊开,家长作势要打孩子的手心,但是不必真打,轻轻碰一下就好,这样一来,大蒜泥涂上后起初虽然可能有点热辣辣的,但是等到这个感觉褪去之后,孩子就不会再莫名其妙地被吓哭了。
民间的办法,在最关键的时候往往是最管用的。
我告诉那家男主人,带我去看看孩子,如果孩子是因为看到邪,用我刚刚的方法就不再会看到了,5岁以前都能够有效。但是如果孩子不是看到邪而是撞邪,那可能我要想法从孩子口中知道点什么,才能帮上忙,解铃还须系铃人嘛,从现象分析原因道士既然已经这么做了但是没有结果,倒不如换个方向,直接从根源下手。
男主人答应了,他把我们带进了他们夫妻的卧室。他告诉我,房子很小,而且孩子也还小,就没有单独给孩子分一间房。进屋后我看到,那个孩子正坐在写字台前专心的画画,看上去比较瘦小,但是孩子的稚气显得还是十分可爱的。我走上前去,想找个话跟孩子逗逗,看能否从他嘴里挖出点什么,瞟眼间,看到了他正用蜡笔画在纸上的画。
对于一个不到5岁的孩子来说,除了我要说一下他的确比我画的好以外,那幅画的内容让我很是差异。画中是一个女的,边上是花花草草,在女人的远处,有一个看上去很像是火车头的东西。于是我机敏的大脑又开始飞速旋转,联想起先前胖哥告诉我的这附近有铁路,这小孩撞到的是女鬼等,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这个孩子画中的女人就是那个他撞见的女鬼。而且这个女人是被火车撞死的。
假设自然可以随便乱下,如果需要求证,还是需要这个孩子自己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不管我怎么逗他,他都不肯理我。无奈之下,我又做了一个非常悲痛的决定。我摸出皮包,取出里面的钱,我问他,小朋友,你知道哪张钱最大吗?他看了一眼,指着那张红色印有毛老师的说,这张。
现在的孩子确实比我们小时候有经济头脑,你长大一定能够当个科学家。
然后我告诉孩子,叔叔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问完了以后叔叔就把这张钱送给你好不好。他双眼看着钱,然后很认真的点点头,说好。
我知道,这样的方法太烂,孩子不能让他过早的对金钱产生兴趣,但是请原谅,为了救助这个孩子,我也是无奈之举。庆幸的是这招非常有效,看来他父亲肯定很少给他零花钱,即便是给了,也绝对没给到100块。于是在我手里的100块钱,对孩子来说成了他生命当中第一个天大的诱惑。
我开始问这个孩子,你画的画是在说什么呀?他说是一个阿姨在过马路。我想他指的应该是铁路。我又问他,为什么你要画这个画呢?他说他听阿姨讲的,我说哪个阿姨,他说就是画上这个阿姨,我问他你在哪里见到这个阿姨的,他说电影院。
非常好,跟孩子沟通,只要撬开了他的嘴,比跟大人容易得多。
我问他,那个阿姨是怎么跟你碰到的呀?他才开始跟我说了那天在电影院里发生的情况。以下的内容是由儿童翻译十四老师翻译的。
小孩说,那天他跟伙伴捉迷藏,自己躲进了电影院,看到电影院里面什么都没有,地上有一大张朱红色的舞台幕布,还有一排联排的凳子。他就躲到凳子下面,不让其他孩子找到,想要进到凳子下面,只有一个入口,就是我们坐下后脚的位置的豁口。但是当他躲进去后不久,渐渐适应了里面黑暗的环境,也就渐渐能够看清一些东西,于是他发现有一个阿姨从椅子座位上倒挂着头,头发垂到地上看着他。孩子没见过鬼,没看过鬼片,所以他的概念里这并不是吓人的。他甚至还问那个阿姨,阿姨你也在跟人捉迷藏呀?那个阿姨对着他笑,招手叫他出来,他爬了出来以后,站在阿姨跟前,接着他听到了一阵汽笛的声音,就看到阿姨被什么东西给撞飞了,那汽笛的声音很大很刺耳,阿姨被撞了以后变得满脸是血,孩子先是被汽笛声音吓到,因为他家就住在这里,火车的汽笛声他是知道的,而且看到阿姨脸上的血,他也知道流血是很痛的,所以才被吓到,然后就跑开了蹲在角落里哭,然后那个阿姨看到他在哭,就慢慢坐在那排凳子上,然后慢慢又消失不见了。
听小孩讲完到我完全理解他的意思,这个过程是非常吃力的。于是我从他的话里基本上能够断定了我的假设,这个女鬼,是一个被火车撞死的人,至于为什么出现在电影院,目前还暂时不知道。
我接着问孩子,那为什么你常常无缘无故的又哭又笑呢?孩子说笑的时候是因为他能看到那个阿姨在对他做鬼脸,逗他。哭的时候就是看到那个阿姨又被撞飞了,然后满脸是血。
于是我明白了,这是所谓的“死亡残像”。
“死亡残像”跟之前隧道里的小女孩差不多,她在特定的时间,会重演一次,重演的内容,就是她死去的那一瞬间最直接的状态。这是很残忍的,但是通常因为车祸等意外死亡的鬼,在上路的时候是有“优先权”的,而电影院里的这个女鬼选择了留下来,这说明她心里绝对是有放不下的执念,如果能够找到这个执念的源头,说不定就能解开它心里的积怨,从而让她上路。而且从刚刚小孩说的情况来看,我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这个女鬼带有恶意,如果是恶鬼,孩子绝对不会安然无恙,她更不会要来逗孩子笑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还是有些欣慰的,谁说的鬼一定是害人的?它只是存在于我们的世界里而我们大多数人看不到而已,离开一个自己万分熟悉的世界本来就不是件简单容易的事情,它们大多数仅仅只是迷路,它们需要的也仅仅只是有人能够带着它们,走到自己的路上去。
出了卧室,我告诉那家男主人,我说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我会尽力让孩子回到正常的。接着在他们的感谢中,我和胖哥离开了他家。
下楼以后,我拿着罗盘,在电影院附近走了走。罗盘里显示鬼就在电影院里,不过并不强,所以应该很好解决。
我再次走到那群聊天的街坊中去,这次我特意带上了胖哥跟我一道。这么一会时间,那堆聊天的人已经换了好几个了。我向他们打听电影院相关的事情,一个街坊告诉我,这个电影院是九几年才废弃的,还不到十年,当初拆掉了所有的椅子准备拿去卖掉,却有一排椅子怎么都卸不下来,工人说钉子打得太牢实,也就放弃了,厂里的领导也觉得剩一排就剩一排吧,等到今后要拆这个房子的时候,再一起拆也就是。于是就没管它,就此锁上了门。于是我知道,那个椅子一定不是拆不下来,而是有种力量在阻止他们拆下来,就如果那股力量阻止胖哥进到电影院里去一样。
我又问街坊,厂里是否有人曾经不小心在对面铁路被撞死过?我看这个街坊50多岁的年纪了,住在这里应该都是些老职工,死人的事是大事,如果当时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一定是知道的。果然他告诉我,有一个,当时才分配到单位不久的会计。单位给她分的宿舍就在厂子的那边,要过铁路。说着他朝着铁路那边的方向一指。他接着说,那个女孩死后的第二天,厂里就有人说头天晚上才看见她在电影院看电影,肯定是晚上回家过铁路的时候,被撞死了。当时是他男朋友送她回去的,她男朋友可真不是个东西,看着人被撞死了,吓得自己跑掉了,再也没看到过了。
这样一来,所有的问题都串联起来了,我也因此而寻找到了答案。女会计的确是看完电影后回家途中被火车给撞死,而男朋友的抛弃成了她流连的执念,电影院是她在世的时候最后一段快乐记忆的地方,于是多年来一直未曾离去。
知道原因以后,我心里有点郁闷,对女会计的男朋友不由得深深鄙视,实在是因为现在已经没人找得到他了,否则我一定要好好给他点甜头尝尝。
时间已经很晚了,于是当晚我就在胖哥家里住下。他家也并不大,我也住过不少回。但是每次住在他家的时候我都是大醉酩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白天了。但是那一晚我却清醒异常,就自然免不了听到一些奇怪的声响,像我这样一个没谈恋爱的青壮少年,实在是非常难受。
第二天一早,胖哥开车我们先去了趟华岩寺,买了好多香烛纸钱,我还顺便扫了很多香灰。回到厂子里,大多数人都已经上班去了,剩下的都是带孩子的老人们。我给孩子家的男主人打电话,要他抽空过来一趟。于是等到他来了以后,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又一次很不厚道地夹断了电影院门上的铁链。我告诉男主人,待会香熄灭的时候,你就好好对这里的鬼魂说,放了你的孩子,早点超生去。记得要虔诚,要谦卑。
我用红绳把那排椅子里里外外缠了一圈,在正对椅子的空地上,用从花园里挖来的泥土磊了个小堆,点上香烛,开始一边念咒文,一边烧钱纸,一边还盯着罗盘。我刻意反复念咒,直到香烛即将熄灭,看到罗盘有所动机,于是递眼色给男主人,他开始按我的办法虔诚地告诉这里的女鬼。
我无法知道她的姓名,我只知道她是一个会计。所以我一直在念叨中,默默祝她安好。希望她能安心上路,去属于自己的美丽世界。
一切结束之后,我亲手教了孩子的父亲怎么炼制红绳,并把从华岩寺弄来的香灰给了他一些。我告诉他,红绳只能给自己的亲人,其他的赠与,都是只有纪念意义而已。要他给孩子做一根,再找个铜钱做成脚链,给孩子带上。
他坚持要给我们钱,我们拒绝了。对于这样一个看上去并不富裕的家庭,若非为了自己的孩子,钱这东西是不会随便乱用的。
离开那个厂子的时候,胖哥问我,要不要留下来,晚上一起喝喝酒?我说算了吧我可不想再在你家睡一晚,然后听到些不该听到的声响。他起初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准备给我一记飞踢的时候,我已经提前跑远了。
小胖娃,要不是看在我打不赢你的份上,我早就打你了。
连续累了两天,回到家里,关掉手机,倒头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