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邕州,在盛长桢前世是桂省省会的前身,而在这一世,邕州也是大周南方少有的坚城,不可一世的交趾大军就是被这座坚不可摧的邕州城绊住了脚,被迫顿兵城下。
在交趾太尉李道临的率领下,渡海而来的交趾军先破钦州,又破廉州,在这两州烧杀抢掠之后,两万交趾大军终于来到了邕州城下,与走陆路北上的广源州蛮部顺利会师。
交趾和广源州蛮部的联军一路攻城拔寨,顺风顺水,收获颇丰,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的阻碍,士气正盛。
到邕州城外后,大军连休整都懒得休整,直接朝着城门底下掩杀过去。
并不是李道临看不见邕州城墙高壁厚,而是之前的几座州城都没怎么反抗就自己开了城,这就给李道临一种错觉,好像只要自己大军开到城下,邕州守军就会自乱阵脚,乖乖开城门出城投降。
事实上,李道临的这种想法并不能算错,在知道交趾大军即将到来之后,邕州知州苏伟、通判周成等高官纷纷弃城而逃。
苏伟等人消息灵通,又有车马之便,逃起来自然容易,但城中数万普通百姓可就没有这些便利了,拖家带口想跑也跑不掉。
而且,就算提前知道了交趾人要来,在这个安土重迁的时代,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抛家舍业逃命的。
当然,大周的官员也不尽是苏伟周成这样的贪生怕死之徒,譬如新到任不足半年的宣化县县令,左刚,就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知州和通判逃跑后,邕州城内群龙无首,几乎就要不战而溃。
这时,原本在一众高官中并不起眼的宣化县七品县令左刚站了出来,城中军民病急乱投医,纷纷把左刚当成了主心骨,期盼这位官老爷能够救自己于水火。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就是此时邕州城内的真实写照,不过左刚就算是是猴子,那也是一只敢和老虎拼死相搏的猴子!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左刚悍然命家仆斩落锁钥,打开邕州府库,将库中积存的财物全部搬了出来,摆在州衙门前的空地上。金银、铜钱、锦缎堆积如山,炫花了数千军民的双眼。
左刚高喝着:“敢随本官出城杀敌者,每人二十贯大钱,二十匹锦缎!”
二十贯铜钱,二十匹锦缎,对有固定收入的普通百姓而言,也要不吃不喝三五年才能攒下来,如此丰厚的赏赐,顿时令城中军民为之眼红。
这是左刚鼓动士气的手段,但他的手段还不止于此。
“把军器都搬出来!”左刚提气喝道。
左刚话音落下,登时就有一群士兵抱着一具具刀枪弓弩穿过人群,走到左刚的面前。
琳琅满目的军械,让人望之心安。其中,数百具整整齐齐的重弩尤为显眼,这些重弩弓身三尺三,弦长二尺五,望着就让人心中生出一阵寒意。
围观人群中有识货的,脱口叫出了重弩的名字:“是神臂弓!”
“没错,就是神臂弓!”
左刚弯腰拿起一张重弩,举起来对周围军民道:“神臂弓乃军国利器,杀贼如割草一般,就算北虏也不敢直撄其锋,何况区区交趾南蛮?我邕州城中有数百具神臂弓在,试问贼人如何能破城?”
左刚高声宣讲着神臂弓的威力,一众军民士气闻言高涨,对即将到来的交趾军也不再那么惧怕了。
然而,左刚毕竟只是个七品县官,并不是所有人都买他的帐。
一个带着数名随从的锦衣男子走出人群,不屑地朝着左刚瞟了一眼,大言不惭道:“左刚,你只是个小小的宣化县令,在这邕州城里,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况且,这擅开府库的罪名,你担待得起么?”
“是骆举!他怎么来了?”,那锦衣汉子显然在这邕州城中很是有名,很快就被认出了身份。
左刚也认出了来人,骆家是本地豪绅,一州冠族,骆举则是骆家当代家主,在邕州地界上影响力很大,左刚自然认得他。
左刚摩挲着手中的神臂弓,冷眼望向骆举:“不知骆兄有何见教?”
骆举老神在在地抖着腿:“见教不敢当,只是不忍心你带着满城百姓送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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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骆兄的意思是……”左刚低着头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右手似是不经意地抵到了神臂弓的机括上。
“我的意思?”骆举鼻孔朝天哼了一声,压根没注意到左刚的危险举动,嘿嘿一笑道:“那自然是出城投降,恭迎王师了,如此才能让邕州城免于兵祸。”
听到骆举面不改色地称交趾军为“王师”,满城军民顿时哗然,纷纷为骆举的厚脸皮感到震惊。谁也没想到,平日里作威作福、横行州中的骆家家主,居然会是这一副丑恶嘴脸。
“恬不知耻!”
左刚的脸色霎时间冷到了极致,熟练地将神臂弓搭到肩头上,猛地按动了机括。
“嗡!”
弓如霹雳弦惊,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了左刚和骆举之间的空间,直奔骆举眉心。骆举头上被射了通透,箭簇深深扎进了头骨里,倒下时,他的脸上还写满了不可置信。
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人们都惊呆了,虽然大家都不齿于骆举的无耻行径,但谁也没想到,左县令这个一贯对谁都和和气气的老好人,发起怒来居然会这么可怕。
左刚平静地放下手中的神臂弓,缓缓朝着骆举尸首走去,旁边骆家家丁连呵止都不敢,灰溜溜地退到了一边。
左刚踏前一步,指着骆举道:“骆家数代官绅,食天子之俸禄,临敌之际,不能守节,竟欲鼓动本官举城而降,意图乱我军心。
如此行径,堪称周奸!本官身孚满城数千军民厚望,对待如此周奸,唯有从重处置,以正军法!”
说罢,左刚提声问所有人:“本官欲与邕州同生死,不知尔等可愿与本官共存亡?”
被一个到任不足半年的外地县官,拿着忠义之心质问在场的每一个人,邕州军民不禁感到羞愧,与此同时,一阵热血从胸中激涌而出。
“愿与明公共存亡!”
校尉唐志抢先喊了出来,他是邕州城中现在品阶最高的武官,留下来的两千余守军皆听从他的号令。
“愿与明公共存亡!”
更多的人吼了起来,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呼声,一股股声浪震动了整个邕州城,一直传到了城外的大军军营之中。
城外,正准备挥军攻城的交趾太尉李道临和一众副将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这邕州,似乎和先前那些州城不一样,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啊!
身为交趾国的名将,李道临的脸色很快平复了下来,脸上的微笑犹如寒冬般凛冽。
“传令下去,不要急着冲杀,先引走护城河河水,填平壕沟,按部就班地攻城。我要把这邕州城彻底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