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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宓当然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另外那一个小厮竟然是戴宏戴大人府上派出来的。
想来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小厮就生怕自己落在栓柱手里,被查出身份后再坏了主家的大事,这才不惜将栓柱引进死胡同,还当时便下了死手,想要将栓柱置于死地。
要知道虽说她上一世多活了很多年,也便经历了很多事,渐渐的了解了究竟是谁要与温靖侯府作对,又是谁毁了韩家,庄岩更是曾经给她留下一封信,可前前后后都没有这位戴大人半点关系啊!
怎么现如今眼瞅着一切对手都早早就水落石出了,孙氏还早早就没了命,却突然又蹦出一个戴大人,而这戴大人还是温靖侯的表兄?
不过韩宓又是仔细一想也便明白了,谁叫她大舅舅将来回京后,打算进的便是都察院,这何止是挡了孙连堂的升迁路,这根本就是连着戴大人的青云路都给一起挡了。
只是当年那孙连堂手里既然握着韩云枫的把柄,韩宓的大舅舅也便退让了一步,不再非进都察院不可,戴大人当时也便来不及露出丑恶嘴脸……
倒是眼下这副局面与当年实在不一样了,不但那孙家已经没了韩云枫的把柄,韩宓的大舅舅也提前与温靖侯府结了盟,与庄家二房定了儿女间的口头亲事。
那若是因此导致了韩宓的大舅舅提前回京,他不但有文阁老这位恩师兼亲家帮扶着,又多了个温靖侯府撑腰,若是想在仕途上寸步不让,戴大人恐怕也没有几分胜算!
这位戴大人可不就着急了,他不但选择了翻脸动手,还比当年早了好几年,这又有何奇怪的?
可韩宓想明白了归明白,这些话她又怎会跟庄岩讲?
不论是她大舅舅将来要回京,还是大舅舅可能挡了谁的路,甚至令三皇子一派生了忌惮,这到底都是还没发生的事儿呢不是?
这些话在蜀乡楼那天她就颇为隐晦的讲过了,若是再仔细讲一回,不惹得庄岩怀疑才怪!
她也就依然挂着一幅懵懂模样,这模样儿落在庄岩眼里,便以为她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也无论如何都想不通透了。
庄岩便悄声安抚起她来,连声道宓妹妹别着急:“我也是才听说的消息,说是秦阁老夫人听说戴夫人最近总是以泪洗面,甚是担忧家中独女的前程,便请戴夫人去秦府做了两回客。”
“想来便是这两位夫人达成了什么协议,譬如说是秦夫人可以将戴如玫塞给三皇子做侧妃?这才使得戴大人突然便反戈了?”
其实庄岩也气得很,气他那位表伯父戴大人竟然如此不讲情面,不但转脸便和秦阁老沆瀣一气,还派出了小厮来盯韩家的梢儿。
戴大人明明是何老太爷的门生,又早就知道韩家将来是他庄岩的丈人家!
这样的戴府却也不惜撕破多年的脸面,选择跟温靖侯府对立、跟宓妹妹的大舅舅何凤亭何大人对立了?
庄岩当然清楚得很,如果当初自家愿意与戴府结亲,或是在撵那戴如玫离开汀兰馆时手下留情,这一切可能也就不会发生了。
可是这也不能成为戴府反戈的说辞啊?自家是不能与戴府结亲不假,难道也不能继续好好的做表亲么?
难不成这些年的亲戚走动,戴府就没捞到温靖侯府给的好处?
只是庄岩再气愤,他也明白眼下该做些什么,该说些什么。
那便是他若早早将戴府的反常跟韩宓讲了,大家也便可以尽早应对,而不是只顾得发些小牢骚,再耽误了大事就坏了。
否则他方才也不会与韩家表姨夫足足聊了两刻钟,又将事态掰开揉碎说给表姨夫知道不是?
以他那位表姨夫这些年来在官场上的机灵,倒是不用怕谁为难。
尤其是那本黑账已被偷了回来,哪怕秦阁老再如何位高权重,又不惜自降身价与一个小小五品官找麻烦,这位阁老大人在官场上也奈何韩云枫不得。
可是谁叫这位表姨夫下了衙后便会糊涂几分,若是再在后宅胡作非为,也便容易被人抓了把柄去?
那他庄岩若是不及时提醒几声,将来岂不又害得韩家这一家子跟着表姨夫吃瓜落?
韩宓果然闻言就笑了,笑意中也带着几分了然:“我就说么,如果那戴大人只是怕你舅舅和我舅舅们都回了京,难免影响他的前程,这事儿完全可以好好商量,怎么就一言不发突然发难了。”
“这京城里的官职多着呢,他又是位三品大员,我们那几个舅舅谁轻易挡得了他的荣华富贵路?用得着这样的翻脸无情么?”
“敢情是人家已经攀上了更高的枝头,女儿就要嫁为皇子侧妃,既不屑再攀附你们温靖侯府了,也不屑再追着要将女儿嫁给我大舅舅家的二表哥了?”
韩宓自是清楚她这番话语中的刻薄,可她也清清楚楚的由此将事情真相掰开了。
那便是那位戴大人想必早就觉得自己的翅膀已经硬了,也就不再满足于对温靖侯府的依附,他肯定想要“堂堂正正”的做自己了。
至于说戴家与温靖侯府是表亲,戴大人又是她外祖父的门生,是这表亲当得衣穿,还是师生情份当得饭吃?
自打温靖侯府的汀兰馆连一个戴如玫都容不下,她韩宓的大舅舅也不想娶个戴如玫做儿媳妇,戴大人恐怕早就火冒三丈了!
那么哪怕戴家今日仅仅派出个小厮来,也并不曾因此将韩家如何了,却已是将戴家重新选择的路清清楚楚摆给了大家看——从此戴家与温靖侯府也好,与何家也罢,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庄岩也便将韩宓的意味听得再明白不过,也跟着赞成的点起头来,说是宓妹妹这番话极有道理。
“虽说戴家这一回翻脸翻得太快了些,当时便叫人有些摸不清头脑,甚至有些令人恼怒,也总比还摆出一副愿意和我们两家做亲戚、做世交的模样儿,背后却总暗搓搓的下黑手强,说起来倒也是我们因祸得福了。”
韩宓很早以前就非常喜欢庄岩这一点,那便是不论什么为难事儿或者破事儿烂事儿,到了他的眼里,他都能分析出好的一面。
人生本就艰难,若是再遇苦叫苦,遇难叫难,而不是从苦难中多汲取些好东西,这日子岂不更难过了?
她就弯起笑眼望着他点起头来,双眼忍不住笑成了一双月牙儿;随后她却也不忘悄悄问他,岩哥哥可将那孙氏的下场跟我们老爷讲了。
庄岩笑着摇头:“我临来的路上倒是想跟宓妹妹商量商量,若是你也觉得火候到了,便不妨将事情讲给表姨夫听听。”
“可谁知他不但早就知道了,见到我来了还主动与我提起了此事。”
庄岩当时就难免有些惊讶,惊讶于当初那些毒燕窝毒阿胶之事,他们是不是错怪了韩云枫,他这位表姨夫其实一直都被孙氏蒙在鼓里。
要不然表姨夫将孙氏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呢,怎么又会主动跟他说起孙氏死了,还摆出了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儿?
不但如此,表姨夫又完全不介意他只是个小辈,话里话外都在肯求他,让他好好安抚韩宓一番,也好叫宓妹妹今后不必再为孙氏一类的人烦忧——这一手儿还真是叫人出乎意料得很呢。
好在庄岩虽说年纪不大,懂得却不少,等他稍微回味了片刻,他也便明白了。
且不说表姨夫的悔改到底是不是真正悔改,单只说这样主动提起曾经的错误,也显得更有诚意不是?
他也便顺势又劝了韩宓几句,说那孙氏既然已经死了,宓妹妹也不妨先将这一篇儿翻过去。
“我听表姨夫的话里话外都是他今后必然不再走这种路,论说我们做晚辈的便该信他一回。”
“表姨夫又是你的亲爹而不是外人儿,你何必再因此跟他继续隔阂着,连个父亲都不叫了,满口都是我们老爷我们老爷的?”
要知道就因为韩家老太太来了,最近几日的各家宴席便会摆得非常频密呢。
如果在各家的宴席上下,宓妹妹还改不了这样的称呼,落在外人耳朵里恐怕也得叫人忍不住多想,韩家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谁叫那孙氏再是死了,曾经的过往也是纸里包不住火的,多少有些人家听说过些许风声……
宓妹妹的娘又是个分外爱面子的,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流言与揣摩?
所以若叫他说呢,要想叫外人对韩家少些猜忌,多些尊重,宓妹妹首先就得从自身做起,做出一派父慈女孝的模样儿,籍此打消所有人的胡思乱想。
韩宓一听倒也是这个理儿,她便乖巧的点头应了,又笑着说道谢谢岩哥哥教我,却也不忘给他解释起来。
“既是那孙氏已经死了,我确实犯意不上再对我们老……对我父亲冷面冷语的,我方才问起这个,也不是想揣测我父亲什么。”
“可如今听得他竟然求到了岩哥哥面前,还叫岩哥哥替他给我带话儿,说他今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显然是他也知道了孙氏的真面目,我也就越发放心了。”
庄岩就忍不住笑起来,直道他的确不如宓妹妹心思细腻:“我一直都挺纳闷的,纳闷表姨夫怎么不惜脸面求到我一个小辈跟前了。”
“敢情表姨夫这是已经悄悄打听到了孙氏的死因,至少也是知道苏家抓了孙氏不少的小辫子?”
那就怪不得表姨夫一边跟他说起孙氏来,一边忍不住满脸都是吃了苍蝇般的恶心。
也就更怪不得表姨夫还叫他庄岩替他求一求宓妹妹,甚至不惜做下“再也不犯”的保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