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时代终结

Lithe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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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罗的伤已经痊愈了,但纯黑色的斗篷上,依然能看到脏兮兮的斑驳痕迹,那是他的血渍。

    他抢夺了一辆车,正在胁迫驾驶员带他逃往港口。

    他坐在后排,身旁是一个懵懂的三四岁孩童。开车的父亲和副驾驶的母亲,时不时担忧焦虑地回头看孩子,和他。

    下午的阳光透过车窗打在他身上,他的脸、脖子和手,全都绽放着斑斓的色彩。

    一旁的孩子,看着这美轮美奂的一幕,丝毫不觉得惊恐,反而不停发出开心的笑声,还朝他伸出小手。

    但他根本没心思去敷衍这一家三口人类。

    他一路上想了很久,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切尔西为什么会背叛自己。

    家族高级卫兵中,切尔西和科林,是最核心的两位。

    切尔西能拉近成员和家族的距离,科林则能让成员对现在的家族生活感到满意,不想做出改变。

    缺了谁,家族势力都会大打折扣。

    为了以防万一,他一直让切尔西和科林相互使用能力。

    所以虽然已经效力了数千年,但切尔西一直对自己在家族中的生活和地位非常满意,从未有过疲倦感,更没想过退休或者安息。

    这一次的背叛,可以说是突如其来的。

    这个背叛,实在太致命了。

    不是因为导致他仓皇逃跑,甚至可能已经失去凯厄斯了。而是因为,几乎所有中高阶卫兵,都受到切尔西能力的影响。

    切尔西叛变后,一定会想办法解除其他人的能力。其他人恢复正常后,会怎么看待被玩弄的几百上千年过往,怎么看待沃尔图里家族,怎么看待自己?

    他彻底沦为孤家寡人了。

    所以,他没敢去军营找简和亚力克姐弟,而是要去港口,和马库斯汇合。

    因为科林在那边。借助他的能力,说不定还能挽回局面。

    马库斯一行人早就下船了,但他们没有立刻去和阿罗他们汇合。

    一是因为作为偷渡客,而且是上百位吸血鬼偷渡客,船甫一靠岸,他们就被美国情报部门盯上了。之后他们的行动,一直在对方的监视下。

    二是因为泄密渠道还未找到,阿罗为了以防万一,决定暂时让他们留在外面。

    没想到这个无心之举,此刻反而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来到马库斯一行所在的地方,立刻阿罗也没有为难那一家人,直接放对方离开了。

    很快,海蒂和阿夫顿就出来迎接阿罗。

    阿罗并未告诉他们最新发生的事变,他们还以为这位大人是重视马库斯大人,所以亲自来迎接呢。

    可看到阿罗的瞬间,这两个人精就察觉到不对了。

    对方那破碎的披风上,是浓郁到完全遮掩不住的血腥味,而且是吸血鬼的血。

    对方虽然一路上认真处理了身上的血污,但毕竟几千年来养尊处优,很多简单的活计,他都已经做不了了。

    在他的脖子上、头发上、耳廓上,在视线的死角处,都能看到隐约的血渍。

    最关键的是,勒娜特没跟在身边。

    “马库斯呢?带我去见他。”阿罗当然知道自己的狼狈瞒不过有心人,被下属如此偷偷打量、揣摩,他心中也是万分羞恼。

    但他此刻根本顾不上此事。

    他全身心地提防着阿夫顿。毕竟对方是切尔西的丈夫,两人很可能是同时背叛的。

    “马库斯大人在河边等您,”海蒂收敛心神,恭敬道,“请跟我来。”

    阿罗没有多想,随口问道:“科林呢?”

    阿夫顿立刻回答:“科林一直陪在两位夫人身边,寸步不离。”

    这个答案,也让阿罗忍不住松了口气。

    只要马库斯和科林都安然无恙,他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三人穿过低阶卫兵的层层岗哨,来到河边,马库斯正在河边等他。

    比起一路上的层层布防,这里反而没有任何防卫,这让刚刚经历一场巨变的阿罗很是不满。

    “你应该更谨慎一些,我的兄长。”说着,他迎了上去。

    “我才把他们调走,”马库斯挥了挥手,海蒂和阿夫顿立刻站在原地等候,“方便你我谈话。”

    直到此刻,阿罗才真正松了口气。刚才一路上,他都在提防阿夫顿甚至凯蒂暴起发难。直到来到马库斯身边,他才真正放松下来。

    他没有如以往一样和对方拥抱,而是压低声音,焦急问道:“凯厄斯有消息吗?”

    见马库斯缓缓摇头,他脸上浮现出悲伤的神色。

    “我们必须尽快采取行动,我的兄长,”他知道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切尔西的背叛毁了一切,我们必须赶在她摧毁简和亚力克之前,将我们的军队夺回来!”

    “先不急,”阿夫顿摆了摆手,“在此之前,我有事情要问你。”

    阿罗没有在意,他当然知道事情不急于这几分钟。

    他牵着马库斯的手,来到河边,坐在一块巨石上:“什么事?”

    马库斯也直接坐在他身边,两人并肩而坐,如同叙旧的老友一般。

    但下一刻,马库斯问出的问题,却让他心惊胆寒:“狄黛米,是你派人杀害的吗?”

    阿罗如遭雷击,呆若木鸡地看着马库斯,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狄黛米……他的妹妹。

    已经有多少年,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他与对方一同成为吸血鬼,但和他的老谋深算、阴鸷虚伪不同,对方热情如火、性格奔放。她还是人类时,就拥有独特的天赋,能够让周围的人感到快乐。成为吸血鬼后,这种能力,更是吸引了无数追求者。

    在成为吸血鬼之前,他就有着远大的志向,或者说野心。可对方却不一样,一门心思享受崭新的生命历程。

    对方开放过了头,在相当一段时间里,给他惹了不少麻烦。

    直到马库斯也成为吸血鬼……

    这两人相爱了,他们彼此吸引,相互迷恋。

    马库斯被狄黛米吸引了,并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对方。这本来没什么,太多吸血鬼受到狄黛米能力无意识的影响而坠入爱河了。

    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是,狄黛米也爱上了马库斯,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毫无保留的爱。

    马库斯的能力是,他能看穿一切人与人之间最深层次的关联。

    他自然能看出狄黛米对他的感情,这进一步激发了他的热情。

    沉默寡言的马库斯因此变得开朗,过分本方的狄黛米也逐渐收心。

    这本是好事。直到两人的人生中,只剩下彼此,再也容不下任何远大理想……

    他们竟然想要脱离家族,远走高飞!

    这一想法,彻底激怒了阿罗。

    马库斯的能力在几千年里,无数次帮助阿罗找到从内部瓦解敌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手段;也无数次帮家族揪出了那些忠诚已经动摇,甚至并不忠诚的硕鼠。

    可以说,马库斯的重要性,甚至在凯厄斯之上。

    但现在,他竟然想要离开自己,想要抛弃自己!

    阿罗震惊了,他一边安抚着两人,一边思考对策。

    最终,他的决定就是:暗杀自己的亲妹妹,狄黛米。

    毫无疑问,他成功了,而且在他和凯厄斯的暗中“帮助”下,马库斯至今没能找到关于那场暗杀的任何线索。

    但很快,他又遇到了另一个问题:失去挚爱的马库斯,对一切都心灰意冷,决定安息!

    阿罗彻底慌了神。

    为了留住马库斯,他不惜杀害了自己的亲妹妹。换来的却是对方更加的心灰意冷!

    幸运的是,他很快就得到了切尔西,并借助切尔西的力量,将马库斯的全部感情,都倾注在家族身上。

    之后的数千年,马库斯依然心灰意冷,不再向任何人敞开心扉。闲来无事时,他就只会自己待着,怀念自己的挚爱。

    但他对家族的感情却无比炽热,以至于,他无法做出任何抛弃家族的行为,只能继续“一心一意”为家族做事。

    阿罗对此非常满意。这么久了,他甚至都不自觉地忘记了前尘往事。

    直到现在,对方竟然旧事重提,而且……直击真相!

    “我的……马库斯……兄弟……”猝不及防之下,阿罗一时有些语无伦次,“你在说……我不懂……”

    马库斯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阿罗知道,对方对他使用了能力。那个曾经无数次帮他瓦解敌人、揪出内鬼的能力,此刻却用在自己身上了!

    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寄希望于时间……岁月……

    “你很痛苦……”马库斯开口了,“时至今日,失去狄黛米一事,依然让你万分痛苦。”

    “是……是的,我当然……我爱她……”阿罗心中顿时一松。

    “但是……”马库斯却不给他继续解释的机会,“你为什么会愧疚呢?”

    阿罗瞠目结舌。

    “那愧疚,如此强烈,甚至盖过了痛苦与悲伤……”

    “兄长……”

    “不要骗我!阿罗,你知道你骗不了我!”马库斯猛地起身,转身站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死死盯着他,“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对狄黛米的死,感到愧疚?你为什么会对此刻的我,感到恐惧?!”

    完了……一切都完了……

    不,不对,还没完!即使没有马库斯,自己还有科林,还有海蒂!速度够快的话,还能夺回简和亚力克!

    还没结束!

    阿罗的情绪,迅速平复。

    当他起身,与马库斯平视时,他的眼中,已经恢复了冷静。

    “为什么一定要追寻真相呢,我的兄长?”他满是遗憾地轻柔问道,“我们本可以携手走得更远的。”

    “你疯了,阿罗。”马库斯的脸上,满是震惊与悲伤。

    “疯了?也许吧。哪个大人物不疯呢?”阿罗轻轻叹息,又追问,“是谁告诉你的?是谁在离间我们?”

    他已经意识到了,从一开始,就有一只无形的手,一直将他们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先是袭击他派往华盛顿州的使者团,诱使他们和异域之人开战。

    然后寻找破绽,让吸血鬼社会暴露在人类面前,也使他陷入被动。

    进而再策划人类检察官下发对他和凯厄斯的通缉令,引诱其他家族翻脸。

    然后不断将这边的情报泄露给敌人,让战局陷入僵持。

    又用某种手段,让切尔西背叛他,让马库斯和他决裂,还让他失去了凯厄斯。

    更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他已经不知道该信任谁了!

    从一开始,他就如同一只没头苍蝇一样,被关进一个透明的玻璃盒子中却不自己,自顾自地在那里嗡嗡乱飞!

    他必须找出那个家伙,他必须先干掉那个家伙才行……

    否则,他的一切野心,一切筹谋,都将成为一纸空谈。

    “是谁,马库斯?”他死死盯着对方,“究竟是谁?”

    马库斯的脸上,只剩下失落与缅怀:“你疯了,阿罗。”

    阿罗还要说什么,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心中一惊,猛地转身,发现是海蒂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

    他正要呵斥对方,就见对方朝他露出千娇百媚的姿态。

    她要对我使用能力!阿罗瞬间骇然,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对方娇柔说道:“可以不要反抗吗,大人?”

    没有人能拒绝海蒂,包括他。

    下一刻,阿罗的情绪彻底平静下来。

    他回头狠狠瞪了马库斯一眼,才对海蒂点头说了声“好”。

    海蒂没理会他,而是看向马库斯,后者却将脸扭向一边。

    她嘴角勾起讥讽和轻蔑的笑,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阿罗的脑袋,使劲一掰。

    “咔!”

    一声脆响,尸首分离。

    统治吸血鬼一族长达三千年的王者,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死在了千里之外的树林中。

    旁边的阿夫顿面无表情地将小酒壶中的烈酒洒在尸体上面,又拿出打火机,打着后,朝对方身上扔去。

    熊熊烈焰中,他来到看着火焰发愣的马库斯身边,谨慎问道:“您真不打算和我们走吗?”

    后者没有说话,依旧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了,阿夫顿!”海蒂不耐烦地催促,“还有两个要处理的呢!”

    阿夫顿深深看了马库斯一眼,没再劝他,转身去追海蒂。

    科林身边那两个,也得处理掉。

    几分钟后,一群闻到烤肉味,察觉到不对的吸血鬼卫兵,壮着胆子,自发赶了过来。

    “大人,”他们看着地上仍在焚烧、看不出身份的尸体,有些惊讶,“是敌人吗?”

    “敌人?”马库斯这才挪开视线,似笑非笑地瞥了对方一眼,缓缓说道,“没有敌人了。”

    “没有敌人?”那个年轻的吸血鬼有些疑惑。

    但一旁的同伴反应过来了,略显兴奋地问:“我们胜利了?凯厄斯大人赢了?!”

    “是啊,他们赢了。”马库斯面无表情地嘀咕了一句,不再理会那些听到这话,兴奋地交头接耳的卫兵,从地上抄起一根燃烧的粗壮树枝,转身独自向树林深处走去。

    十余分钟后,森林中,又多了一具被火焰焚烧的尸体。

    一个时代,终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