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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虞震德的审问,赵元甄全权交予丁卯负责,他一句也不曾过问。
丁卯几次想要请教他,是否要手下留情。毕竟是他叔叔。
他都没给丁卯开口的机会,只道:“既然交给你,就是叫你安排统筹,若是事事都要过问我,要你何用?”
虽是斥责的话,丁卯却安了心,“是,将军!卑职明白了!”
丁卯对虞震德下手之时,可是一点儿不客气,“还记得你那一脚么?若非将军救我,我只怕就毁在你那一脚上了!如今别怪我对你狠心,我这都是报答你一脚恩情!哼,身为大周人,不以大局为重,在国难当头之际,不对付楚人蜀国,反而朝大周的兵将下手!我看你的心早就黑透了!”
“你以为他还能留的你活命?”虞震德嘴里都是血,牙似乎被打落了几颗,含着血,说话有些模糊不清,“他的秘密都被你知道了,如今不过是利用你审问我,好证明自己清白,哼,待日后,必找了机会除掉你!”
丁卯一愣。
虞震德呵呵冷笑。
“住口!除却解药的方子,旁的话你不用多说,这种挑拨离间的事儿,我劝你聪明就莫要做了,不是谁人都跟你一样多疑又记仇!”丁卯骂道。
“果真么?那也要看是什么事儿吧?我就不信在这样大的权力诱惑之下,有人能够不动心的?他不过是一时没有想明白,念着那妖女的温言软语,若是等想明白了,有的江山在握,美人还不是垂手可得?他总有回过神儿的时候,那时候,你呢?”虞震德笑了笑。
丁卯还未开口,他却又说道。
“好,就算他说的都是真的,他对这般权力不感兴趣,可你听到了这个秘密呀,你也是知道秘密的少数人了。他会不会担心你将这件事情告诉圣上?或是告诉旁人?将他的秘密泄露出去?事关他和他后代子嗣的身家性命,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他子嗣的命重要?”虞震德压低了声音问道。
丁卯的眉头皱的紧紧的,脸面微微涨红,“休要胡说八道,若是将军信不过我,如今就不会留得我的命在了!”
“如今杀你,哪里有好机会?你毕竟也是一员大将。日后两军开战,战乱之中杀你,才是轻而易举,且不会落人话柄。想你堂堂大将,若不是死在沙场之上,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死在自己效忠的将军手上,多么窝囊憋屈?”虞震德冷笑道。
“住口!住口!”丁卯大喊,手中的鞭子更是狠狠抽在虞震德的身上。
虞震德咬牙闷哼,汗珠子顺着他的脸颊脖子,流入衣领。
他身上已经被打的绽开的皮肉,滚过汗珠时,疼得他浑身颤抖。
他眼眸之中尽是怒意恨意,“若他不能狠下心来杀了我,叫我有机会活着,我必要剥了他的皮,抽他筋骨!”
丁卯狠狠打了几下,微微气喘。
他啪的扔了鞭子,唤人进来继续审问。他则在一旁坐了,眼目望着帐幕微微出神。
“不能想了……他故意蛊惑我,将军不是这样的人!”丁卯喃喃自语,但往往越是不叫自己想什么的时候,越是忍不住要去想。
他霍然起身,大步离开营帐,“不能呆在这儿了!”
“丁将军,你知道,我说的甚至有道理……”虞震德含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如魔音一般绕在耳畔。
倘若他不杀将军,将军便会杀他么?
让他堂堂一员武将,不是死在沙场英勇杀敌之上,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暗算之中?
丁卯用力的甩了甩头。
举目望着夕阳西下,染红了半边天幕。
他握了握拳头,忽而大步向赵元甄的营帐走去。
“将军——”他拱手正要向里说话。
营帐前头的侍卫却是伸手拦住,面有喜色道:“丁将军稍后,将军正在会客。”
“会客?如今会有什么客?”丁卯狐疑道。
这里是边关,是随时都有可能打仗的地方,谁没事儿会来这儿做客?
他猛的一拍脑袋,“是京城来的?”
帐门口的侍卫连连点头,嘴角的笑都有些绷不住,“正是呢!”
“可是丁卯在外?”赵元甄的声音从营帐内传出。
丁卯连忙应道,“回将军,正是卑职。”
“进来。”赵元甄淡声说道。
侍卫侧身让开。
丁卯进得营帐中。
只见营帐里头或坐或站好几个年龄不一的男子,皆风尘仆仆,面有疲惫,却更有兴奋之色。
“这就是审问虞震德的那丁将军?”一个少年人瞧见他,便蹭的起身。
丁卯微微愣了一愣。
赵元甄点头道,“正是。”
“走走走,带我去见他。”少年人面上表情复杂,似乎十分兴奋,眼目却又满含恨意,上前揽着他的脖子,勾肩搭背的就要同他往外走。
丁卯吓了一跳,在赵将军的营中,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放肆大胆不顾规矩的人。
将军面前,勾肩搭背,实在是不敬吧?
可这少年却似乎做的十分顺手,一丝畏惧也无。
“瑄哥儿且慢。”赵元甄说道。
丁卯连忙弯身,从那少年人的手臂中绕出自己的脖颈来。
瑄哥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昭廉伯?长明公主的亲弟弟?
难怪赵将军对他忍耐又客气。
“末将不识得昭廉伯,伯爷恕罪!”丁卯连忙说道。
瑄哥儿摆了摆手,“不罪不罪,今日不识得我,日后就会认识了!反正我是要留下来,随着赵将军一起征战的,慢慢咱们都会很熟悉的。”
“胡闹!”赵元甄沉声说道,“药我已收到,你休息一日,即刻启程返京。”
瑄哥儿瞪眼看他,“你叫我走我就走啊?圣上叫我来的,你不叫我留下,就是抗旨!抗旨你知道么?”
“你姐姐给我的信上,可没提到此事啊?”赵元甄问道。
瑄哥儿面色一变,“我姐姐她……”
同在帐内的梁悦微微侧脸看着他。
“我姐姐她上次给你写信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药被劫的事儿,她都没来得及写信告诉你吧?我将药追回,她也没写信告诉你吧?这事情就是瞬息万变的!”瑄哥儿皱眉说道。
“果真是圣上叫你留下?”赵元甄侧脸看向梁悦,“假传圣旨也是怎么罪,你知道吧?”
瑄哥儿和赵元甄都盯着梁悦。
梁悦只觉如芒在背,“命昭廉伯前来送药,确是圣上旨意。”
“看吧看吧,我还能骗你不成?”瑄哥儿立时嚷嚷道。
“圣上只是叫你送药,可没说,叫你逗留不走吧?”赵元甄起身看他。
瑄哥儿皱了皱眉,狠狠挖了梁悦一眼,梁悦别过脸,只当没有看见。
丁卯垂头,嘿嘿忍笑。
瑄哥儿轻哼一声,“你们都出去,我有话同赵将军说。”
丁卯正要往外退。
一直望着别处的梁悦却立时道:“还请昭廉伯以大局为重,如今军中急需解药,最好先将类与瘟疫的腹泻之症控制之后,再言其他。”
瑄哥儿嘟了嘟嘴,“我也没说什么……”
“有解药送来么?”丁卯闻言大喜,立时忍不住问道。
赵元甄目光深深的看了瑄哥儿和梁悦一眼,点头道,“是,先解决了这件事吧。公主送来的药有奇效,究竟能不能解毒,能不能抑制住大面积的腹泻之症,尚且需要军医试过方知。”
“送来之药足够么?如今腹泻之人,可是不少……”丁卯小声又道了一句。
梁悦拉着瑄哥儿说,“请昭廉伯同去清点药量。”
“请军医来。”赵元甄吩咐道。
丁卯见没有人理会自己的话,只好命人去请军医。
待军医来了,几人商定之中,他才听明白。原来长明公主叫人送来的药,正是当初传的神乎其神,后来又忽然不许提及的“养元丹”。
养元丹只有五千余,腹泻却有几万人。
远远不够,且这药本是保命的药,费尽周折才送来边疆。
若是还未同敌军交手,便将这药都用完了,那公主的一片心血却也是白费了。
“老朽是见过这药的奇效的,如今只是为解腹泻之毒,不用一粒药的用量。”忽有军医慢吞吞说道。
众人都看向他。
他却不紧不慢的摸了摸胡子,“将药化入水中,几人分服,或许就能止泻了。”
“如此,可行么?”赵元甄眯眼问道。
“或可一试,究竟有多大的把握,老朽却是不敢妄言。”老大夫摸着胡子说道。
瑄哥儿正掀帘而入,听闻此言,立时道:“既然有办法,还磨蹭什么?行不行的,试试不就知道了?药丸已经清点好,送入军医营中了!”
赵元甄对那军医点头,“你这就去试,尽可能的省下药丸,解药均分到每个中毒的兵将身上。”
老军医领命而去。
瑄哥儿也要跟着出去,赵元甄却是唤住了他。
“适才你想说什么?梁悦不在,你可以说了。”赵元甄看着他道。
瑄哥儿立时摇头,“没有没有,我什么也没想说啊?”
赵元甄抬脚靠近他,“果真?”
他俊逸的面孔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深邃的叫人不敢与之对视,唯恐落入深潭之中,不可自拔。
“真没有……”瑄哥儿看着别处,咕哝道。
“瑄哥儿,有没有人说过,你不擅长撒谎?”赵元甄缓声道。
瑄哥儿皱眉,“谁撒谎了?本来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那你姐姐她,还好么?”赵元甄忽而问道。
瑄哥儿双手不由倏尔握紧,“好,她很好!”
回答的有些急了。
他立时察觉赵元甄身上有一股威压,这威压乃是经历过沙场,经历过厮杀的人身上才能有的。
单是攻入皇城的战役,他都亲历两次。如今更率领大军,戍守边疆,将要面对的是乃是楚蜀联军的威胁。
平日里就看他冷冰冰的,释放这种威慑人的气势之时,更是叫瑄哥儿几乎站立不住,呼吸都短促起来。
“瑄哥儿?是不是你姐姐她?”
“她,她不太好……”瑄哥儿额上冒出汗来。
梁悦的威胁和提醒尚在耳畔,可赵元甄给的压力更在眼前。
“怎么不好?”赵元甄的语气尽是紧张。
“她反应很大,吐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倒是瘦了……”瑄哥儿胡诌道。
赵元甄抬手握住他的肩,手劲儿大的他的肩胛似乎都要被捏碎了,“疼,疼……”
“吐得厉害?她不是大夫么?怎么不给自己开些止吐的药来?吃什么吐什么可怎么好?她腹中还有孩子呢?有了身子的妇人非但不胖,反而瘦了?”赵元甄一句接一句的问题砸的瑄哥儿有些懵。
他甚至后悔自己适才的急中生智,“呃,她有了身子嘛,所以不能随意服药,说是……说是对胎儿不好!她也不敢告诉你,临走还不叫我告诉你,唯恐你担心!哎哟,你快放手,骨头被你捏碎了!”
赵元甄这才松开手。
瑄哥儿立时跳去一旁,抬手揉着自己的肩头,一双溜圆的眼睛里,几乎噙了泪光,“你把我的肩膀捏碎了,看我姐会不会饶了你……”
“我姐”两字一吐口,他的鼻子就是一酸,原本那一点点泪光也立时聚多,他背背脸,飞快的抬手去抹脸颊。
赵元甄愕然看他,眼中还有些狐疑之色,“瑄哥儿不是大男人么,怎么还……真有那么疼?”
“你捏自己试试?”瑄哥儿闷声说道,却再不敢提姐姐二字。
瑄哥儿终于糊弄过了赵元甄,从他营帐中出来的时候,他只觉自己浑身都被汗濡湿,恍如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
刚松了半口气,便觉一双锐利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悦啊……”瑄哥儿叹了口气,却是多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圣上和纪相的交代……”
瑄哥儿朝他摆摆手,低声道:“放心,我没说漏嘴……”
军医将养元丹化入水中,令数人分服。
开始只在小范围试用。
发现一粒养元丹,供十人分服,他们的腹痛之症立时便消失了。
速度快的,甚至让几人恍惚间觉得先前的腹痛好似一场梦一般。
军医又用更多的水来化开药丸。
发现二十人也使得!
整个军医营一面感慨这养元丹实在神奇,一面试图更用更多的水来化这药丸,看一枚药,究竟可帮助多少人解除让他们束手无策的腹泻之症。
直到次日傍晚时候。
丁卯气喘吁吁的来到赵元甄营外,朝里禀报的声音都带着些喜气,“将军,将军!解了,解了!”
赵元甄唤人进去。
丁卯满面喜色,“军医说,如今已经基本没有腹泻之症了!除了最开始身体羸弱,拉的脱了力没救回来的几个老者以外,旁人都没事了!”
赵元甄抬头,“都没事了?”
丁卯连连点头,“是啊,而养元丹!还剩下这么多!”
他伸出自己的两只手来,翻了两翻。
赵元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丁卯兴奋的难以言表。
“多少?”赵元甄开口问道。
“这么多!”丁卯又用手比划。
他忽觉帐内的气氛有些冷,奇怪,将军脸上并没有生气或是不悦的表情啊?这么大热的天,他怎么就打了个寒颤呢?
“我问你,还剩下多少?”赵元甄一字一句的说道。
“呃,两千枚。”丁卯不再比划,连忙说道。
赵元甄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一丝喜色,也没有愠怒。
丁卯有些摸不清他的情绪,“将军,蜀军已经抵达万源,不日就到巴山。幸而这养元丹及时解围,接下来……”
“请昭廉伯来。”赵元甄垂眸说道。
“昭廉伯很想在军中留下来,卑职和他切磋过招,也同他拟练走了沙盘。其实昭廉伯并不像他看起来那么年轻没有城府,打仗,他还是有些本事的。”丁卯觑着赵元甄的脸色说道,“更可况,若不是昭廉伯既是送来了养元丹,咱们现在还……”
“你想说什么?”赵元甄忽而抬头看着他道。
丁卯嗓子一干,吞了口唾沫,“呃……将军或可将昭廉伯……卑职什么都不想说,卑职这就去请昭廉伯来。”
丁卯话没说完,就退出了营帐。
看着赵将军的眼睛说话,就算看不出他的喜怒,也太过可拍了,好似随时都会被他的眼神给吞噬掉一般。
丁卯请了瑄哥儿来。
瑄哥儿在营帐里大大咧咧的一坐,“某些人,不是想过了河就拆桥吧?治好了病,就想赶我走?”
赵元甄淡淡看他一眼,“瑄哥儿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
瑄哥儿心头一紧,“没有啊?我忘了什么事儿了?”
“果真没有?”赵元甄看着他道,“你再仔细想想?”
瑄哥儿担心姐姐的事情被他知道,梁悦已经一再给他分析了,圣上和纪相叫瞒着赵元甄,乃是有道理的。赵元甄如今乃是边疆军队的大将军,倘若他为长明公主的事情分心,或是冲动行事,那受其影响的就不只是个人的存亡安危了,乃是关系整个大周的。
梁悦一再告诫他,万莫要成为整个大周的罪人。
瑄哥儿心跳隆隆,隔着胸腔,在不甚安静的营帐之中,他似乎都能听得自己的心跳之声。
“你竟忘了你家的仇人了?”赵元甄缓缓说道。
瑄哥儿一滞,“什么?”
“既然腹泻之症已经缓解,虞震德所下之毒便解了。留着他也没有用,所以,今日便将他交由你处置。”赵元甄平静的说道。
瑄哥儿缓慢的从座椅上站起身来,眼目直直的看着赵元甄,“你说,交由我处置,是什么意思?”
“便是要杀要剐,都听你的。”赵元甄说道。
“你……不管不问不插手?”瑄哥儿瞪眼看他。
赵元甄闭目摇了摇头。
“好!”瑄哥儿高喊一声,“这是你说的,你可不能再开口为他求情!”
赵元甄摇头。
瑄哥儿立时杀气腾腾的出了营帐。
如今,真正站到虞震德面前,站在这个自他明白过来,就开始惦记开始记恨的人面前的时候。
他忽然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这感觉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有些怅然,还有些……莫名的轻松。
“你就是虞震德。”瑄哥儿语气里并没有疑问。
虞震德被折磨的遍体鳞伤,却还吊着一口气。
听闻声音,他慢吞吞得抬起头来,嘿嘿干笑了两声,“是朕!”
“原来你不过是如此平凡无奇的一个小老头儿,我还当是你长了三头六臂!”瑄哥儿冷嘲道。
“没有三头六臂,也做了皇帝。”虞震德轻哼一声,语气中还有些傲然。
“你还做着你的皇帝梦呢?这梦,早该醒醒了。”瑄哥儿说道。
虞震德微微摇了摇头,动作牵动了他身上的伤,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不是梦,这是宿命,是命!我虞家有龙脉,有天命!是天命所归,柴家迟早要垮台的,即便我死了,世南也会接替我!成为这世的主宰!便是世南死了!世南的儿子仍旧会继承这龙脉!”
瑄哥儿听得一愣,反应片刻之后,才明白他说的世南,就是指赵元甄。
“你胡说什么?!”瑄哥儿立时满面恼怒。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当高兴啊傻孩子?那龙脉的继承者,如今正在你姐姐的腹中!你姐姐将来生下的乃是要做皇帝的人,她就是贵不可言的皇太后!你该高兴的!”虞震德声音嘶哑的笑了起来。
瑄哥儿脸色立时一黑,“你给我闭嘴!”
“日后的皇帝呀,如今就在你姐姐的腹中,你怎的还如此淡定?你以后也会凭着他,愈发显赫!你是该保护好你的姐姐,那是龙脉呀!”虞震德越说越兴奋,满脸满身的伤痕,都随着他的兴奋而震颤起来。
他身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也被他挣裂,又流出血来。
“你疯了!”瑄哥儿看着他说道。
虞震德连连摇头,“我没疯,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只是我明白的太晚,明白的太晚啊!”
他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瑄哥儿皱眉看着他,“你明白什么了?”
虞震德瞪眼看着瑄哥儿,灰沉沉的眼眸之中,突然迸发出光亮来,那光亮一时叫人目眩,“还是世南聪明啊!世南选择的路才是最最保险,最最明智的路!是保存我虞家血脉的正途!”
“你在胡说什么?”瑄哥儿有些懵。
“世南让公主喜欢上他,对他死心塌地,甚至不惜愿意冒着惹怒柴贤的风险,而怀上世南的孩子!这就保存了我虞家的血脉了!柴贤他敢对自己的外甥下手么?他若真下得了这个手,他就不配被赞为仁君!他若真下得了这个手,锦儿,我那好徒儿必定不会再支持他,定要和他反目成仇……哈哈,不管怎样,柴家都完蛋了!让他们自己斗起来!窝里乱!这才是妙招妙招啊!”虞震德哈哈大笑。
他身上崩裂的伤口,重新流出的血似乎都不能叫他感觉到疼痛,或是他此时的兴奋完全将疼痛遮掩了。
瑄哥儿深吸一口气,连连摇头,“你疯了,也只有你这样的人,会有这样的想法!拿着自己的骨肉,去挑拨旁人的是非!”
虞震德深深看了他一眼,“不,这是世南的谋略,是世南的计策!他是故意和我作对,好叫你们对他放心的!只是我明白的太晚了,若是我早能明白他的心意,我如何会为难他呢?我当配合他才是!”
瑄哥儿闭了闭眼睛,“跟你说话,真是浪费时间……”
他深吸一口气,抽出手中的长刀来。
虞震德却哈哈大笑,全然不在意那长刀的威胁,“听我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少年,你当感激我!如今我明白了,又何须你动手?”
瑄哥儿一愣。
却听虞震德虎啸一声。
这啸声直震得营帐都晃了晃。
远处更是一大片鸟儿被惊飞。
营中犬叫马嘶,好一阵混乱。
瑄哥儿的长刀还未挥下去,被绳索绑住的虞震德却脑袋一歪,吊在刑具之上,不动了。
“虞震德?!”瑄哥儿握刀上前。
却见虞震德口中涌出许多的血,啪嗒啪嗒的滴落在胸前,及跟前的地面上。
他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容,双目紧闭,死的十分心甘情愿似得。
“来人!来人!”瑄哥儿大叫。
营帐外的侍卫连忙冲入,连一直不近不远跟着他的梁悦都冲了进来。
“瑄哥儿?”梁悦面上紧张,见他好好的站在地上,才松了一口气,“怎么了?”
“叫军医来!快!”瑄哥儿嚷道。
军医来的很快,不过却不能为瑄哥儿做什么。只能告诉瑄哥儿道:“他是筋脉尽断而死。”
瑄哥儿怔怔的看着虞震德,又侧脸看着闻讯赶来的赵元甄。
赵元甄微微眯眼,“叔叔竟会自尽,这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他临死前,跟我说了一些话。”瑄哥儿看着赵元甄,喃喃说道。
赵元甄微微挑眉,“什么话?”
瑄哥儿慢腾腾的摇了摇头,“我不信的,我一个字也不相信,我不会上当,不会他人死了,临了了还被他利用……所以,也不必说了。”
赵元甄眼中略有些困惑。
“我相信你。”瑄哥儿忽而握拳,直愣愣盯着他道。
赵元甄迟疑片刻,重重点头,“多谢。”
“所以,你是不是也要相信我一次?”瑄哥儿忽而问道。
赵元甄微微一愣。
“临死之人,所说的话,可谓遗言了,我却都不信,只愿信你。你是不是也可以试着相信我,相信我的决断,我的能力,不赶我走?让我留下来?”瑄哥儿问的很小声,似乎带着些忐忑和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