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空山主》引

封疆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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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这个新的苍穹只是“无极”偶然间散落的尘埃,在鸿蒙中诞生,在混沌中孕育,在宿命中成长。

    尘埃沉淀着每个消失的苍穹所残留的基因、意识与记忆,化为灵炁,经过亿万年的造化,在无极的支配下,这些灵炁开始慢慢凝聚,形成了崭新的胚胎,续而结晶了三千神灵。

    昔,乾坤未开、万物未生、阴阳未判之际,天地浑然,只在其间孕育着一株青莲,名曰“混沌”,有籍传世:那青莲有叶十二片,开花二十四瓣,莲心淬火而生,结成五色莲子,最大的那颗孕育出了先天神主“盘古”,待得期满莲子裂开,新的世道再次降临。

    神主盘古为了苍生献祭大道,与其相关者尽数临世为神,纷纷下界亲身教化世道、参悟道心,甘愿吃苦耐劳从无做起。

    然而淬化莲子的“第一束爝火”,自认为立了开天辟地的大功德,无须下界遭那份罪,说自个已然堪透天道沉浮,发愿笃言绝不入世,说白了就是怕吃苦、贪清静,宁可浑浑噩噩等待涅槃,也不愿超越本我成就大智慧。

    此届神主名为“宿命”,奉无极之意,由天外降临神域执掌乾坤,此刻,它感知爝火贼不溜秋的小心思,突而嘲讽:“未经尘世八苦,不知心性难测、魔性难除,灵魂便无从寂灭,即便真神,也难容于天地良久,尔居功自傲,敢自诩深谙天道,未知尔能这般蹉跎几许?”

    爝火满身纯良的闪动火晶,不以为然道:“吾心外无物,灵魂自然清明无魔,尘世八苦相去甚远,与吾何关?”

    神主似乎十分欣赏这桀骜自恃的火种,极有耐性多辩了两句:“未拥有,谈何放下?心无物,怎辨清明?镜中辨虚实,局外定是非,都属向心而论的对与错,却谁也不懂谁的大自在。”

    爝火不服,自负道:“吾乃异禀,自然与之不同。”

    神主感慨冷笑:“异类可绝非幸事……也罢,正值此域冷清,尚需一束光亮照耀尘世,尔既不愿入世,留下且说吧。”

    稀里糊涂一番恳谈,爝火暂时留守了下来,成为照亮神域的一束光源,因“宿命”无影无形、无处不在,偌大的神域格外清冷,仿若只有爝火一位真神存在。

    不!它还算不得真神,只是一枚形似火种的“神灵”,独自飘燃。

    月月俯瞰、年年遥望,看着因它淬炼而生的“盘古氏”,带着神灵化形的“三千真神”,为四海八荒新生的种族南征北战、开疆拓土。

    不知不觉间,就这么蹉跎了上亿年,而它却渐渐品出了从未认知的一种感受,神主告诉它,那叫孤独。

    在无极的默许下,“盘古氏”齐力封印了“邪魔”,而后宿命将盘古疆域划分成四海、六合、八荒,诸般神明也各自孕育出不同的种族,按习性与喜好分居各处,虽有争斗却无大害,各自寻求生存的捷径。

    世间和谐因盘古氏创造了人类而引发了分歧,有些真神认为:人继承了神的所有禀性,就等于洞悉了神的思维,因此意识灵动,可反道成魔,可修道升仙,可破劫为神,未来若生反神之心,必难掌控全局,岂非重蹈覆辙,祸害了世道?

    有些真神则持不同态度:世未因果,何须否决?人虽拥有神的外貌与禀性,却有一副百毒不侵的灵魂,即便成长中被世俗熏染了七魄,大多也能引入正途,善恶智蠢皆源神性,岂非得天独厚?若能好好教化,必然成为苍灵众首,此乃神域之福矣。

    因此,“是否让人类存活下去”成为了最具争议的话题,双方长期辩论不休。

    最后,还是神主严辞发声,阻止了这场辩论:“寿不长,身孱弱,资平庸,命多舛……即使‘拟神’,能力受限于天赋,结局受制于气运,也绝难缔结神脉根基,可破劫为神者寥寥可数,忌甚?”

    虽说这话显得很鄙夷,可多少也能听出神主的深意,这是默许了新兴种群的存在,于是一半真神组建了神族,一半真神则成为人类的始祖,神主似乎玩心颇盛,变着花样将尘世变迁,袒护之意极强。

    很明显,它想为人类营造更加适合成长的氛围,使其成为名副其实的苍灵众首,换句话说:后世苍灵崇化人形,善恶本源皆出神性,修入何境且看造化。

    人族数万年的发展,根基蔓延各域,因拟神特质,受到了多数种族的敬畏,故不敢与之明斗,初代人族即便寿短,也皆超万岁,且无天敌可惧,致使人类神魔不怵,为了生计将数千种族追得四野奔逃无处安居,还贪得无厌地将天下统归“人间”。

    自那时起,似乎世道轨迹就偏离了神主宿命的掌控。

    后来,原本信奉神域的“魔祖姕炁”忽而遁世,魔族由“魔宗罗睺”接管,他单方面推翻神族契约,大肆屠杀人族与妖族,引发了数万年的神魔战争。

    虽然爝火早从神主那里探知结局,但那一仗打得着实惨烈,盘古氏和三千真神死伤九成,连同他们精心孕育的种族也极尽灭绝,千万年来所铸神器,毁的毁、断的断,还有不少遗失人间。

    最后魔宗落败,神主却未下神域绝杀令,只将逆魔放逐于遥远的浊尘星海,让它们在孤独的寰宇中自生自灭。

    而此时的人间早已变得萧瑟破败,失去了初代人祖分配到的先天气运,缩短了万年寿元,只能依靠最原始的繁衍行径传承人类的文明。

    爝火悻悻怔思,想了许久,魔宗一直做小伏低暗中反神,突而举族发难,令诸神措手不及,说也奇怪,神主竟未能及时发觉其异心提点一二,想来这就是所谓的“心性难测、魔性难除”吧?

    反观世道,万年战乱,九大种族耸然而立,爝火隐隐感受到神主既兴奋又担忧的小情绪,对方像在把玩那颗圆润的“心魔”,球体悬浮,显现着朱殷色的泠泠流体,不似生命却有蔑视一切的能力。

    爝火性情秉直,看透就想说破:“既然担心世道被破坏?为何还要留下它,非要各族拼尽全力,觊觎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神主嫌人间还不够乱吗?”

    沉默冗久,神主不答反问:“尔旁观甚久,是否意志无改,仍觉深谙天道吗?”

    爝火纯良且爱跑调,立时问了老早就想问的问题:“人性不仅掺杂神性,也隐含逆天的魔性,绝非圣贤明世之主,神主为何纵容人族壮大?它们自不量力,以为与神形似就妄图齐天?反观三千神灵却胸无大志,喜欢变着花样逗留人间,还傻乎乎斗得热火朝天。”

    神主慢条斯理地答疑解惑:“因人间有欲望,气运滔天、沧海难平,着实过瘾……故此教化世人放下。”

    爝火却听不懂了:“神主这话颇有争议,乍一听,它无可或缺,却为何宣扬放下?欲望,究竟善恶?”

    神主用意颇深地回复它:“善恶本无定论,好坏自在人心。若无欲望便无真情,欲望是引导世道延续的原力,无法克制怎能放下?若已克制又何须放下?”

    爝火听得火晶晕出了十圈星星,定了定神,方又质疑:“这,就是天道?!那所谓的真情又是何物?”

    神主被问笑了,带着鄙夷道:“尔不愿入世做人,自然无须知晓答案。再者,真情无以言表,尔仅仅弱小爝火,尚无勇气入世修行,自难参悟深邃……不提也罢!”

    受到神主隐晦的挑唆,爝火顿添不甘,升起豪情青焰,扬言非要往那世道诡谲之处渡悟真情。

    见它心坚意决,早将亿年前信誓旦旦地怂词忘了个干净,神主笑笑,没多阻拦:瞬间,爝火便屁股冒烟,拖着长长的尾巴冲向了人间玉虚“不周山”。

    同时,宿命唤醒藏在虫洞中沉睡的“炁意”,颇具看好戏的意味,拖着慵懒腔调,说道:“无尔岂可成双?祖龙,该你登场了。”

    乾坤有序,宇宙无疆,盘古破混沌分浊清,重组世道,血脉筋骼化为疆域山海六合八荒,最具灵性和最为坚硬的部分,则在天地间吸收气运慢慢孕化,衍生成“初代真神”守护苍灵,它们被后世统称为“盘古氏”。

    盘古元神则化为新世道的太极本源,万物因它而循环,又经千万年的盛衰融合、此消彼长,形成了乾、坤、泰三方境界,距今约二百六十万年前,成就这个世道的核心主宰,被称其苍天、后土、人皇,它们率领族众敬仰神域、镇守三界,后世统称为神明。

    祖龙者,龙、蛟、蟒、蛇、虺、螈、蜥、鳄之祖也,传说为太极本源衍生的阴阳炁意所化,盘旋天地星海,吸收日月精华,构灵结晶幻化雏形,产生了自主的意识,从而创造了龙行天下的辉煌时代。

    它拥有浩广无俦的龙族气运,制衡着真龙为尊的世道,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呼吸间成就万里长风,撼动天地,星渊龙睛折射出的光芒,能穿透九幽,冲破云巅。

    意识不散、不熄、不灭,肉身不饮、不食、不绝。

    祖龙认为大道至简,释道同源,皆通天地至理,无所谓门第宗派,于是守持中正,释道双修,在世间参悟真理,也在道中寻求本源,然而漫漫前路它却愈发彷徨,自觉灵魂无处安放,心中潜藏的那团爝火也始终无法寂灭。

    道曰:万物育不相害,道并行不相悖,存在即为道,变化即为法,道法自然,和光同尘,天理也。

    佛说:睡梦之寤,名觉悟,乃一切种智也,心之所向属不二法门,进退无碍乃大自在。

    于是它向心而觅,开启了心底那方无边境域,探究本我道理,那个地方名叫“明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