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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下棋的人而言,不管棋子如何挣扎,都只能走向预定的结果。林慕白并不担心容盈,他如果是那种会坐以待毙的人,那就不是她所认识的容景睿了。
容景睿,是比狐狸还要狡猾的人。
所有的以静制动,只是在暗示着林慕白,事情很快就会结束了。躁动代表着失败,而此刻却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主子不担心吗?”蔷薇边走边问。
林慕白笑得微凉,“他担心我,比我担心他来得更强烈一些。”
蔷薇一愣,“主子这是何意?殿下如今自身难保,圣旨还在头上压着呢!”
“你听见了圣旨,可你看到城外的巡城司兵马了吗?恩——”她尾音拖长,“皇上是谁,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模样什么性子,他能不清楚吗?”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到像皇帝这样深藏不露的父亲了。
事实是,朝堂之上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物。
能在皇帝眼皮底下有所作为,而又能蒙混过关的,当然都是了不得的。皇帝需要奸臣也需要忠臣,需要谏官也需要阿谀奉承。两厢平衡,才能大权安稳在握。
蔷薇蹙眉,“皇上这是——”她顿了顿,仿佛明白了什么,可又不太明白。
林慕白说话惯来高深莫测,她虽然能理解个大概,却始终无法得知精髓。但即便这样,蔷薇也觉得极好,跟着林慕白,她学到了太多东西。
首当其冲,就是尊重和信任。
不过林慕白没想到的是,她刚回到清心园,听得管家来报:说是世子爷带着明恒一道回来了。
低头一笑,林慕白轻叹,“就这么小心翼翼吗?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想着自己的儿子。
“娘!”容哲修兴奋至极的冲进来,蔷薇行了礼,含笑退下。屋子里安静得很,只听得容哲修亢奋的聒噪,“娘,我好想你!可是皇祖母就是不许我回来,如果不是我软磨硬泡,还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林慕白在他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还不说实话?”
容哲修嘴角抽抽,“娘,女人太聪明其实并不好,真是无趣。”
“那是因为我是你娘,你觉得娘知道太多。如果我不是你娘,还是当初的小白,也许你就会感兴趣了。”这倒是男人的心声。
男人嘛,总希望自己的女人蠢笨一些,然后又觊觎着别人家的女子,想着多么聪慧多么有趣儿。
“娘!”容哲修撒娇,“我哪有这个意思!”
“还不打算说吗?”林慕白笑了笑。
容哲修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娘的心里只有爹,就好比爹的心里,也只有娘。那我呢?”小小年纪,到时学会吃醋了。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如果娘的心里没有你爹,你是从哪儿来的?如果你爹的心里没有你娘,你估计都不知道在哪儿了!你要知道,是我和你爹相遇在前,捷足先登的事情,你有什么好说的?”
这么一说,倒也是事情。
若非两情相悦,何来生儿育女呢?父母恩爱,似乎也并无不妥,何况确实是爹先遇见的娘,然后才有了他。这么一说,爹倒是功臣了?
容哲修蹙眉,怎么就被娘给绕了弯子给绕进去了?
罢了罢了!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爹不放心娘一个人在家,所以让我回来保护你的。”说着,容哲修不悦的走到林慕白跟前,“娘放心,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他想了想又试探性的问道,“娘似乎不担心爹的安危。”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林慕白道。
容哲修抿唇,乖顺的点了头,“好。”
“你爹真的还在宫里?”林慕白笑得凉凉的。
容哲修一本正经,“那是自然,皇爷爷下的圣旨,谁敢违抗!”
“你爹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听话过。”林慕白别有深意的笑着。
容哲修讨好般笑着,“娘,这么聪明的女子,真的不可爱哦!”
林慕白微微眯起了眸子,“你爹喜欢不就罢了?”
听得这话,容哲修没脸没皮的凑上来,“娘,修儿也喜欢娘!”说着,还伸手去摸林慕白的小腹,“修儿还喜欢娘肚子里的小妹妹。”
这副模样,越看越像他父亲,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无奈的摇着头,林慕白轻叹一声,“好了,我跟你说正经的。”
容哲修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慕白,“娘,修儿何时不正经过?”
林慕白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当下憋红了脸,“问你话呢!”
“皇爷爷这意思,娘难道还不清楚?”容哲修笑嘻嘻,“便宜行事嘛,总归是要付出点代价的。虽然脸上挂不住,可好歹只有这样才算周全。娘,我只能说这么多了,你不生气了吧?生气了就不漂亮了,娘——你那么漂亮,怎么会生气呢,对吧?”
“少拍马屁!”林慕白一声叹。
看样子,是劫数。
“娘?”容哲修撇撇嘴,“娘若是真的担心,不如我们去城门口看看吧?”
“是你自己想去吧?”知儿莫若母,她能不知道容哲修的小九九?
容哲修嘿嘿一笑,“娘,我已经被皇祖母关在宫里很久很久了,你瞧,我都快发霉了!不信你闻闻!”
林慕白揉着眉心,这二皮脸的性子,难不成也能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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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楼上,乌素远远的站在角落里,看着底下的月氏国大军,在大王子的带领下围堵京城。眸中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失望之中带着一丝愤怒,一种绝望。
孟行舟瞧了乌素一眼,朝着乌素行了礼,“王妃还是暂且退到一旁吧!眼下这情况,王妃的出现,只会让月氏**士,群情激奋。”
乌素点了头,只得随孟行舟退到一旁。
宋久清眉头微皱,抬步上前,瞧一眼底下的列队骑兵,清了清嗓子道,“大王子,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举兵围城?大祁与月氏的议和协议尚在,大将军敕勒与圣上的承诺犹存,你何故又要犯我大祁国都?”
孟行舟在后头低低的笑着,“宋侯爷这招难得糊涂,装得还真是煞有其事。”
闻言,宋久清白了他一眼,继续看一眼底下的大王子,“大王子,你说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事不能平心气和的坐下来商议吗?非得动刀动枪的?大祁是礼仪之邦,若你有所要求,大祁一定会酌情处理,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们。”
“来者便是客,咱们有话好说,何必非要你死我活?大王子来我大祁的初衷,不也是为了议和而来吗?既然有心议和,何不放下武器,咱们好好说话。”
大王子一抬头,看笑话般冷笑,“上头站着的,是南陵侯宋侯爷吧!敢问宋侯爷,我月氏三位将军在你大祁国都罹难,这事你们大祁不给我个交代,为何还要我放下武器?若不见血,如何能好好说?杀人偿命,有错吗?”
宋久清蹙眉,“话是没错,但是也要注意方式。正所谓人死不能复生,无谓再枉送人命,咱们坐下来好好说。至于大将军之事嘛——”
底下马声嘶鸣,大王子嗤笑,“大祁之人多刁滑,你们的话我一个字都不要信!”语罢朝着身后的月氏军士道,“弟兄们,咱们月氏满怀诚意而来,可是大祁却暗设毒计,先后杀了我三位将军,几欲让我月氏损兵折将最后吞而食之。”
“弟兄们,大祁出尔反尔,杀我将军,害我七王子。血债血偿,咱们必须为死去的七王子和大将军讨回公道!大祁纵然人多势众,咱们誓要踏平京城杀入皇宫。”
群情激奋,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愤怒和悲哀。
自己的大将军被杀,对于整个月氏军队而言,都是一种无法言语的耻辱。这种耻辱,会让整个军队都处于绝对的激愤状态,从而士气振奋,便会成为所谓的哀兵必胜。
大王子显然是抓住了人性的弱点,所以大做文章。
这样一来,月氏国和大祁的协议就会破裂,所有的和平表象都会被撕裂。从此以后大祁和月氏又会恢复到最初的战争状态,烽烟四起,厮杀不断。
“大王子冷静!”宋久清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虽然是一朝老臣,虽然见过不少世面,可是到底是个文人,乍见底下人头攒动,眼见着是要攻城了,他自然也慌了神,“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虽然大将军和七王子出了事,但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到底也是——”
“少废话!”大王子厉喝,“你们这些大祁人,出尔反尔实在狡猾。我如果还信你们,那么下一个死的人就该是我了。弟兄们,这些大祁人,不把我们杀光是绝对不会罢休的。既然如此,我们就跟他们拼了!”
“咳咳咳!”孟行舟上前,“大王子何必要煽动将士们?本来是可以解决的问题,何必要弄到如此局面?”扯了嗓子,孟行舟道,“月氏国的将士们,我们大祁是怀着十二分的诚意,愿意与月氏永世修好不再来战。你们虽然入伍为兵,可是你们家中也有父老兄弟,也有父母妻儿。我们今日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还家中父老一个太平安乐的生活。”
“你们手中拿着的刀枪剑戟,是为了保家卫国,而不是为人利用。两位将军的确死于大祁,而且这桩案子我们已经查出来是何人所为。至于大将军之事,难道诸位也不想听大祁给你们一个交代吗?是谁下的手?为何要下手?动机何在?”
“诸位,可都想过没有?大将军出事,对我们大祁有什么好处?瞧瞧如今的局面,如果我大祁真的要将你们一网打尽,大可悄无声息的动手,何必要惹出这些是非,等着你们找上门来?”
“诸位若是听我一言,我便于诸位道个仔细。请问诸位,你们觉得大将军和七王子,为何会出事?”
这话一出,底下月氏**士皆面面相觑,便是宋久清也瞪大了眸子。事实上,他一句都没听懂孟行舟在说什么。
因为孟行舟用的是月氏话语,是故这些话,月氏军士人人听得懂,人人都能明白。
瞧着宋久清发愣的模样,孟行舟无奈轻叹,朝着他道,“身为大祁的丞相,没两把刷子如何能服众?”而后朝着宋久清拱了拱手,“献丑了。”
宋久清一脸懵逼,可又没听懂方才孟行舟说了什么,只好黑着脸朝着孟行舟拱手,“丞相好本事!”
“客气客气!”孟行舟这一招,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便是底下的大王子,也跟着发懵。一个能把月氏国母语说得如此顺溜的大祁人士,果然了不得,难怪能稳坐丞相之位这么多年。
“哼,你是大祁的丞相,自然处处向着大祁。”大王子厉喝,“可你让我们平息战争却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一次次被你们大祁骗得团团转?”他顿了顿,“不过既然丞相大人说,已经查出了凶手是谁,敢问丞相大人,为何不敢直说?”
孟行舟轻叹一声,继续用月氏话语开口,“本官乃是大祁的丞相,一言一行皆代表着大祁对月氏的态度。本官如此谨慎,只是表明在对待月氏的态度上,本官是报以十二分的尊敬。如果诸位将士觉得,有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指认凶手是谁,那本官无话可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将军的副将自然是按捺不住的,他身为敕勒的亲随,势必比任何人都焦灼。当日他本欲追随,但将军却不允,为此他自责不已。今日难得能听到凶手是谁,岂肯放过。不止是敕勒的副将,包括右将军和云麾将军的副将,等这个答案已久。
大王子冷了眉目,“胡言乱语!”
孟行舟冷笑两声,“胡言乱语也罢,实话实说也好,无外乎信与不信。诸位若是肯信我半分,但听我一言。此事事关重大,诸位将军可与本官一道坐下来细说,如何?”
“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不必故意拖延。”大王子笑得嘲讽,音色冰冷,“这件事大祁已经拖得够久,你以为大祁还有信任可言?孟丞相,这一次我们不会再听你信口雌黄,这大祁的京城大祁的皇宫,我们拿定了!“
“乌奇!”孟行舟一声吼,用的是大祁的话语,“你指使左将军格依,杀死右将军亚硕和云麾将军苍鹰,你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让局面变成了今日模样,你还贼喊抓贼,意欲挑起战争。我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悔过的机会,免得让你在万千月氏军士面前抬不起头,可你咄咄逼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大王子冷斥,“你们大祁抓不住凶手,就敢诬陷于我,凭你这番话,我誓要踏平你大祁的皇都!”
“你是想让我用月氏国的话,来重复一遍吗?”孟行舟冷然。
那一瞬,大王子的脸色,已经黑沉到底。
乌素站在僻静的角落里,静静的看着那个策马在前的男子。那年她才十多岁吧,她想着,到底是十六岁还是十七岁呢?怎么突然间,记忆都变得恍惚起来?
他们也曾笑着拥抱,笑着说要在一起。
可是笑容的背后,却是处心积虑的阴谋诡计。
他要的,终究不是两个人的天下,而是整个月氏国。她曾经像所有年轻的女子一样,试图用身子,用孩子去牵绊他的脚步,因为不论他是输是赢,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只可惜,最后的最后,她高估了自己。
所以她亲手杀死了腹中的孩子,死了心。
此刻,她站在那里,听着他尖锐刺耳的声音,心在一点点的沦陷。
“大王子,难道你就不能想想乌素公主的命运吗?”宋久清道,“你杀入皇城,就不怕乌素公主也会死于非命?”
乌素的眉睫陡然扬起,心头骇然一惊。
“她身为月氏国的公主,就该有公主的觉悟。从离开月氏,来到大祁,她就该做好时刻为月氏献身的准备。我今日能带兵围城,就没打算让她活着出来。”乌素离开军营,他是知道的。他也知道,城门提前关闭,也许跟乌素脱不了关系。
然则,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乌素只觉得心寒。
“这世上,没有人生下来就该被牺牲。”林慕白低柔开口。
乌素一怔,才发现林慕白不知何时已经上来,而且——自己的脸色湿漉漉的。伸手一摸,竟然满脸是泪。苦笑两声,乌素抿唇,“让你看笑话了,看到了吗?那就是我所谓的爱情。所以我说我很羡慕你,因为你伸手便能得到的东西,我穷尽一生都不可能拥有。”
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忘记一个女人,只需要在别的女人身上找慰藉。而女人却需要一辈子的时间来淡化伤痕,更有甚者,择一城孤独终老。
容哲修在城楼里开了个房间,乌素和林慕白面对面坐着,听着外头的叫嚣和战马嘶鸣。
乌素深吸一口气,“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事到如今,我无法再独自扛着。”
“我不会说出去!”林慕白看了蔷薇一眼,蔷薇会意的退出去。容哲修撇撇嘴,也只好带着明恒去看看外头的情况。
“母后说,她遇见父王的时候,月氏国国内正发生动乱,就跟你们大祁一样,诸王割据,纷争不断。当时国主薨毙,为了当国主,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儿的去厮杀去争夺。”
“母后陪着父王,东征西讨。只是在攻占一处王城时,父王占了兄嫂,也就是如今大王子的母亲。母后说,父王的心里曾经有个结,他占了兄嫂只是因为当年因为这个女人的拒婚,而让父王颜面扫地被兄弟被月氏国百姓嘲笑。”
“也是因为这样,大王子的母亲后来生下了大王子,母子两个安安分分的生活在后宫里。可是我母后有了涯这个七王子,便再也容不下他们母子。”
说到这儿,乌素扭头望着林慕白,“你知道后宫的残酷吗?不管是月氏的后宫还是你大祁的后宫,有女人有权力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惨烈的厮杀。”
林慕白点了头,“因为皇帝只有一个。”
乌素长长吐出一口气,拭去眼角的泪珠,“王兄年长我五岁,我五岁初遇他时,他已经是个十岁的少年。那时候涯才刚刚出世,而母后针对他们母子的阴谋也才刚刚开始。”
“他故意靠近我,故意疼我爱我,故意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极为善良的兄长。而我,也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保护伞,王宫里最好的兄长。他会为我爬树,悄悄带我去骑马,还会教我射箭,送我一些女儿家很喜欢的小东西,亲手给我和涯做好吃的糕点。”
“为了他,我数次跟母后争吵,也阻挡了母后铲除他们的计划。因为有父王的宠爱,母后的保护,我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人心险恶。我一直觉得,哪怕我任性一辈子,我也什么都不用怕,因为就算父王母后都不在了,我还有王兄护着我。虽然不是亲生兄妹,可是胜过亲生。”
“就在我十五岁那一年的生辰,我去找他。无意间我听到了一个秘密,原来他根本不是父王的儿子,他是遗腹子。他的母亲为了能存活下去,对父王对着天下人都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他们要窃取我父王的江山,要杀了我母后和涯,他们想改朝换代,而我居然还傻乎乎的相信了他。”
“只可惜,我被发现了。如果我死了,势必会引起月氏王宫的注意,而我母后会更加警惕。所以他们思虑再三没有杀死我,而是——而是做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决定。”
说到这儿,林慕白看到乌素死死的揪着她自己的衣角,好像要把所有的气力都用尽,恨不能抠出血来。乌素垂下脸,敛眸笑得寒凉,“那一夜,他把我变成了他的女人。还告诉我,其实他给我和涯做的糕点里,早就下了蛊毒。从一开始,我就在他的算计之内,可他不该借由我的手,害我唯一的弟弟。”
林慕白的身子微微僵直,她一直都知道大王子面相不善,但她着实没想到大王子和乌素是因为这样而结下了孽缘。
“因为涯中了蛊毒,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没有解药,我不敢拿他的性命冒险。母后三番四次的计划失败,也是因为我的出卖。可我没办法,父王有不少儿子,可是我母后只有涯。”乌素的身子止不住颤抖,“我也疯狂的想过,甚至尝试拿孩子牵绊他,只要他把解药交出来,我就跟他一起走,远离宫闱的是非。”
“可最后输的人还是我,他再一次利用了我。我以为他是真的要跟我走,可最后是大将军找到了我,把我带了回去。为此母后旧疾复发,病在了床榻。是我,把母后气得病了,父王为此也很生气。可我不敢说我有了乌奇的孩子,我只说我不喜欢月氏,我想远走高飞,我想自由。”
“母后主和,可朝堂上分为两派,如果议和成功,母后就极有可能重掌大权。为了能摆脱乌奇的束缚,我与涯向母后请缨离开月氏奔赴大祁。离开月氏之前,我杀了肚子里的孩子。”
林慕白的眉睫陡然扬起,“你说什么?”
“我知道,这么做太狠心,可是我没办法。我们注定走不到一起,不管有没有深仇大恨,只兄妹这一条,我们就跨不过去。月氏人尽皆知,他是我兄长,我岂能让父王母后蒙羞?”乌素泪落,“所以这个孩子,我不能留,也留不住。”
林慕白点了头,但没有说话。轻柔的抚上自己的小腹,她也是当了慕青的人,而且——自己的肚子里也有个新生命。她相信,每一个母亲对于肚子里的孩子,都充满了期待和爱。不到万不得已,怎么舍得割去自己的心头肉?
“一路上我小心翼翼的打听着,来京的时候我听说恭亲王府林侧妃精通医术。所以我细细的打听你的名字,听说你就是林慕白,我真的很高兴。是故初见你的时候就说,我对你很感兴趣。因为我觉得,说不定你就是我们的救星。”乌素哽咽。
“离开月氏的时候,有位高人给了我一副方子,说是能暂时压制涯体内的蛊毒,还在底下写了你的名字。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们经常说的缘分,可我看到你,只觉得看到了希望。”
林慕白愕然,“你是说,有人向你推荐我?”
“应该是。”乌素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方子,这张方子被撕成很多片,可见乌素很小心。在纸张的衣角,赫然写着林慕白的名字。
这字迹看上去是有些熟悉!
林慕白快速将方子拼凑起来,仔细阅览方子上的配方,眉睫微微凝起,“难怪我在七王子的体内,不曾察觉过中毒的痕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乌素问,“我照着这个方子,给涯配了药,他吃过之后确实好多了。但是他告诉我,这个方子是以毒攻毒的。而且上头还差一味药,让我平素多留意。是故去了恭亲王府,我便一直在寻找机会,想跟你说一说,然则始终没有机会。”
“你给七王子备毒了?”林慕白问。
乌素颔首,“备了。”顿了顿,乌素面色稍变,“有何不妥?”
林慕白抬头望着眼前善良的女人,她确实莽撞,但对生命却也充满了热情。对身边的人,都保持着最初的忠诚和爱。只可惜,那些人总喜欢利用她的多情。最后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利益,却把她一个人推入了火坑之中,万劫不复。
“你还爱着他吗?”沉默良久,林慕白问。
乌素长长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的笑着,“我这辈子最好的年华,都葬送在他手里。慕白,我回不去了怎么办?你说,我还能重新开始吗?”
林慕白点了点头,“一定可以,现在还不晚。”所幸她已经回来了,若她还在城外,那么林慕白是毫无办法的。
回来了,那就好办得多。
“谢谢。”说完这些话,乌素好像一身轻,所有的负担都卸了下去,“这些话,我从未跟任何人说过,可是现在都说出来了,我觉得好轻松。一个人扛了那么多年,真的快要扛不住了。”
“你稍安勿躁,事情很快就会得到圆满的解决。”林慕白望着她那张疲倦的脸,心头叹息,“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追忆无外乎再疼一次,没有必要。”
乌素起身,“我知道没有必要,可是我难得爱过一个人,最后还落得这样的下场,你说我是不是自己犯贱?用你们大祁的话来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是吗?”
林慕白笑了笑,“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很重要吗?人是为自己活着的,不管旁人怎么样,他们都不能取代你的生活,也不能替代你活下去。这条命这生活,还是靠你自己活出自在的。”
“你很像——”她顿了顿,“像你们的佛门中人,虽然说的话我不是很懂,但我觉得很有道理。只不过我这样的性子,怕是一辈子都顿悟不了你所说的真谛。”
“一辈子很长,不必言之过早。”林慕白一笑。
外头,响起了雷鸣般的战鼓,伴随着孟行舟一声厉喝,“大王子,你且看看这是谁!如今人证物证皆在,铁证如山,我看你如何狡辩?”
乌素眉睫陡扬起,骤然转身,疾步朝着外头走去。
蔷薇走了进来,“主子?”
林慕白轻叹一声,似乎有些莫名的烦躁,又开始摩挲着她掌心的墨玉扣子,“他们出来了?”
“是!”蔷薇颔首,“也是时候了,这会儿世子和明大人,都在外头看热闹的。您没瞧见,那大王子的脸色,难看极了。”
“花了如此血本,所达到的最后结果,自然是震撼人心的。如果没有死亡,没有鲜血的洗礼,如何能一举拿下?”林慕白眸色微沉,面色幽冷,“该结束了。”
蔷薇点了头,推着林慕白往外头走去。
两道熟悉的身影伫立城头,身后的弓箭手已准备妥当,可谓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