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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薄的身影在风中徐徐转过身来,那张消瘦的面孔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她只是静静的审视着眼前的林慕白。安静,沉稳,不骄不躁。只不过眼神有些溃散,凝聚少许便开始游离在外,教人找不到聚焦点。
“你就不怕吗?”她问。
林慕白一笑,“怕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我会杀人。”
“那你杀了谁?”林慕白问。
她轻叹一声,继而摇了头,“没有。”
“那不就结了。”林慕白稳坐木轮车上,浅笑道,“疯了那么多年,受了那么多年的艰难困苦,一肚子的委屈,真的不想与我说点吗?”
音落瞬间,毫无聚焦的眼眸,终于凝了光亮,见少许泪光盈动。徐徐跪地,给林慕白行了礼,“多谢侧妃相救之恩。”
“丁香,我要的不是你的感谢,你明白吗?”林慕白伸手去搀她。
瞧见林慕白手上的伤痕未愈,虽然拆去了纱布,但仍带着暗红的结痂,丁香便垂了眸,“上次对不起,我不知道——有时候我也控制不住自己。连自己做过什么,都会忘记。”
林慕白点了头,“因为你体内毒素难除,我能理解。此后,我希望你能遵从我的叮嘱,按时喝药。除了蔷薇和如意,望你莫要轻信任何人。”
丁香笑得寒凉,“轻信?如今我还敢信吗?”
“丁香,我能救你,但你也必须救你自己。事到如今能帮公主的,只有你了。”林慕白道。
“只要能帮公主杀了那帮邪祟,丁香做什么都愿意。”她咬牙切齿,“那些人心狠手辣,什么都干得出来,若不是我在偶然的机会突然醒过来,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可能知道。正如你们所说,如果不是蔷薇,我已经死了。没人在乎我的生死,我就会成为他们手中的死人。”
林慕白陡然凝眉,“他们是谁?”
音落,丁香一怔,“我方才说了什么?”她开始极力回忆,可渐渐的,她好像连自己说过什么都忘了。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不知在想什么,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找不到。
“我——”丁香望着眼前的林慕白,顷刻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好像搜寻什么,可——可还是什么都没有,“我忘了——”
“别想了!”林慕白面色瞬时一紧,“什么都别想,只管放松心情。”她快速扣住丁香的腕脉,“你别激动,赶紧回去,别叫人看见。我马上让如意给你送药,你切记按时服药。”
“好!”丁香精神恍惚,整个人都晃晃悠悠的。她不知道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也忘了自己还要说什么,只觉得突然间脑子炸开,只剩下一片空白。
林慕白轻叹一声,转动木轮车走出假山丛。
如意在外头等得焦灼至极,见着林慕白出来,慌忙上前,“师父你没事吧?”
“我没事。”林慕白轻叹一声,“马上回去。”
如意颔首,即刻推着林慕白往回走。
“师父?”如意抿唇。
“她的情况不太好。”林慕白道,“中毒太久,导致她的身子也出现了异样的变数。若不及时处理,我只怕她——”
如意凝眸,“如意始终相信,好人有好报。”
林慕白浅笑,“但愿吧!”
蔷薇找人快要找疯了,最后在院子里找到痴痴呆呆的丁香。她一个人窝在亭子一角,神情略显迟滞。见着蔷薇时,依旧发出模糊的傻笑声。
“你怎么跑出来了?”蔷薇轻叹着,“不是告诉你,不要乱走吗?若是被人看见,会闹出事来的。”
丁香笑嘻嘻的望着她,“夜半无人——私语时,嘘——”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轻点,你听——有人在唱歌。你听到没有?有人在唱歌。”
蔷薇侧着耳朵听,仔仔细细的听了半晌也没发现什么歌声。只得暗自腹诽,这丁香本就是个疯子,自己还信了她,真是一道疯了。思及此处,她轻笑一声,“起来吧,我带你回去。这儿是公主府,怎么可能有歌声呢!你呀,尽胡说。”
“真的有歌声。”她瞪大眼睛,竟是生气的盯着眼前的蔷薇。
蔷薇一愣,丁香骤然低下头,身子止不住轻颤,“你听,你听,歌声又来了——”她骤然捂住自己的耳朵,脸上呈现出极具惊恐的狰狞之状,“真的有人唱歌,子为王——母为虏——”
心下一哆嗦,蔷薇急忙拽住丁香惊颤的手,“你别胡说了,赶紧跟我回去。”丁香这副样子,让蔷薇觉得打心眼里发怵。
好像这周围,真的突然变得冷飕飕的,阴气沉沉的,有冷风从衣领处灌入,身子都跟着微颤起来。
将丁香带回房间,好生安顿,蔷薇如释重负的松一口气。
外头有如意的敲门声,说是送了汤药过来。
“如意姑娘。”蔷薇笑了笑,“这是侧妃给的药?”
如意含笑,“那是自然,师父的药绝不假他人之手,全部由我亲自处置。帮我把丁香扶起来,把药喂下去。”
蔷薇颔首。
这药是必须喝的,可喝完药丁香还在嘀嘀咕咕个不休。
“她在说什么?”如意问。
蔷薇蹙眉道,“她说,听到有人在唱歌。”
如意一愣,“什么?”
唱歌?
自己住在公主府的时日不短,好像没听到过有人唱歌,这是怎么回事?这丁香刚刚不是——怎么突然又发起疯来了?
二人对视一眼,如意不解,蔷薇更不明白。
“这公主府以前,有人唱歌吗?”如意问。
蔷薇摇头,“没有,公主下令,府中不可有歌舞姬,所以是不可能有人唱歌的。”她回望着丁香,“估计是丁香病得不轻,心中臆想的。”
如意深吸一口气,点头走出了房门。
唱歌?
歌声?
师父说过,丁香的身子因为长年累月受剧毒侵蚀,已然有了变数,所以——她的话到底可不可信呢?如意摇着头,这事还是跟师父说一说吧!
经过园子的时候,如意顿住脚步。不远处,明恒走得飞快,好像是朝着府外走去,脚步很着急。看明恒僵冷的面色,约莫是很重要的事吧!
回林慕白屋子的时候,正遇着林慕白替容哲修拆去眼上的药敷。
“你别急着睁开眼睛,先缓一缓。外头光线太强,你太久没见到阳光,太着急反而会灼伤眼睛的。”林慕白细语低柔,见着如意进门,便道,“如意把门关上,把窗户帘子都给拽上。”
“是,师父!”如意照办。
容哲修缓缓睁开眼睛,眼皮抬得很慢。
莫浩在旁忙问,“世子哥哥,你能看见了吗?你看见没有?”
四下万籁俱寂,谁都没敢吭声,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盯着容哲修。明亮的眼底逐渐凝了微光,而后渐渐的发光发亮,容哲修伸出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
林慕白低声问,“怎么样?”
他将眉头蹙得生紧,而后抬头望着眼前的林慕白,突然笑出声来,“我看见了!小白我看到你了!”音落,竟是一蹦三尺高,直接跳到了林慕白的怀里。
林慕白只觉得此刻,世间所有的欣喜都比不上他复明的快感。这份愉悦,这份欣喜若狂,好像什么都不能取代此刻的相拥。
“终于看见了!”林慕白落泪,“太好了!”
容哲修抽着鼻子,泪眼汪汪的盯着林慕白,“小白,我终于又能看见你了!小白——”
莫浩不断的蹦跶,“世子哥哥看到了!世子哥哥的眼睛能看见了!”
容盈端坐案旁,紧握的拳心释然的松开,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浅笑。真好!能看到了!真好,孩子的眼睛没事。所幸,有她!
他忽然想着,若是此生未能再遇,此刻的他们又会是怎样的境地?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一个继续痴傻无状,一个仍旧行医为生。而后呢?
再无交集?
到底是命中注定,相爱的两个人,便是隔了千山万水也会再走到一起,再续前缘。
尽管这前缘,并不容易继续。
既然无法继续,那就重新开始。
“出去走走吧!”林慕白笑着放下容哲修,“园子里的花开得很好,你小心点带着浩儿出去,别惹人注意。记住,不要太累。眼睛刚刚恢复,不可太用力的去看,得珍惜。”
容哲修连连点头,“浩儿,咱们走!”
因为明恒有事出去,便由五月跟着他们。
如意笑了笑,“真好!世子能看到了,又能和正常的孩子一样,蹦蹦跳跳的。”
“丁香吃药了吗?”林慕白问。
如意颔首,“吃了。”顿了顿,她又道,“只不过,丁香跟蔷薇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什么奇怪的话?”林慕白不解。
如意仔细想了想,便将蔷薇的话一五一十的转达,“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按理说咱们在公主府待的日子也不短了,若真的有什么歌声,也该能听见才是。可这公主府咱们也走过一圈,似乎并没有歌姬。正如蔷薇所说,公主府内是没有歌舞姬的。师父,这会不会是丁香的疯言疯语?”
“歌声?”林慕白也没听到什么歌声。
从入住公主府开始,直到今日也没听到过。夜里的公主府是很安静的,若是有歌声,她必定能听到一些。或者说——林慕白挑眉,“也许丁香所说的歌声并不是在公主府内听到的。”
如意仲怔,“师父是说——旧宅?”
听云中城的百姓议论,说是莫家旧宅曾经闹过鬼,若说有诡异的歌声,倒也不足为奇。可是,这只是林慕白的猜测而已,因为从始至终都没人提过歌声这件事,是故也无从考究。
“丁香时而清醒时而疯癫,要等到她完全康复需要好一段时间,毕竟她中毒已深。”林慕白抿唇敛眸,面色微沉,“你去告诉蔷薇一声,不管丁香说了什么都必须记下来,一字不漏的告诉我。”
“师父的意思是,这疯言疯语之中,也许夹杂着当年的真相?”如意深思,“若是这样的话,那当年的事情,只怕非比寻常。”
试想一下,公主从此性情暴戾,继而到了现在的疯癫无状。
婢女丁香早前就疯了,且被人下毒。
乳母金凤前两日惨死在纪家旧宅,死状惨烈恐怖。
而乳母之子元青,则失踪未归,如今都不知去向。
这一连串的事情,似乎都指向了陈年旧事,似乎都在极力掩藏着一件不为人知的秘密。可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呢?金凤死了,她是怎么死的,被谁杀死的,那么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林慕白不相信,这件事会到此终结。
她总觉得,这只是个开始。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凶手隔了那么久都没有第二次行动,但她隐约觉得凶手也许就在身边。所以,她抗拒的接触公主府的所有人,除了蔷薇,她谁都不敢信任。
“让我好好想想。”林慕白敛眸。
如意颔首,小心的退出房间。
能让师父如此为难的,想来这事是真的不简单。
容盈缓步上前,长长吐出一口气,“事情隔了那么多年,你想要一下子窥探真相,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慢慢来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习惯性的抱着她坐下,“我这厢也得了一些消息,要不要听?”
林慕白挑眉望着他,笑得凉凉的,“说吧,什么条件。”
他斜睨她一眼,“在你眼里,爷是这样的势利小人吗?在你需要爷的时候,会这般落井下石?”
她道,“爷是不会落井下石的,最多吃干抹净,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嘬了一下嘴,“不愧是容夫人,真当了解为夫。既然如此,那你看着办吧!”
她一愣,“什么容夫人?”
他抱紧了她,轻叹一声,“早前不是说了吗,来日我若一无所有,便是庶民。你得养着我,到时候与我做一对寻常夫妻。这老百姓家里,不都尊一声夫人吗?我这厢叫你容夫人,何错之有?”
她面上热了几分,“油腔滑调,快些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闻言,容盈凉飕飕的望着她,“这头刚尊你一声容夫人,那头便摆起了夫人的架势?”
她一记软拳落在他的胸口,“越发没个正形,我与你说真的。”
他道,“我何曾儿戏?”
林慕白委实拿他没辙,巧言善变是他,强词夺理也是他。你若是逼得急了,折腾得没完没了的,还是这个光明正大耍无赖的人。
轻叹一声,林慕白暗自忖度:罢了罢了,与他争辩算什么,到头来都是自己吃亏,干脆闭了嘴什么都不说。否则教他钻了空子,倒是自己的错漏。
“为何不说话?”他问。
她道,“我说得多了,反而没理,干脆就不说了。”
他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脸上,“嗯,越发乖顺,倒叫人越发舍不得,越发的——”陡然含住她的耳垂,惊得林慕白瞬时身子酥麻,伸手便捧住了他不安分的脸。
“青天白日,想点别的。”她气息微喘,面颊绯红,若染了一层嫣红的桃花雨,格外的娇艳。眸色微微迷离,泛着少许琉璃微光,就这么略显慌乱的盯着他。
“脑子里都是你,还能想什么?”他一本正经的问。
她哑然失语。
见她如此神色,他终于扬了薄唇,勾勒出邪魅嗤笑,继而含上她两片朱唇,辗转缠绵,终也是浅尝辄止没有继续深入。指节分明的手,温柔的撩开她散落面颊的发丝,笑得这般蛊惑众生,他道,“滋味极好,那爷就告诉你,爷得到的消息是什么。”
她气息微喘,身子柔软的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彻底乱了自己的心绪。
将唇瓣贴在她的眉心,容盈娓娓道来,“我教人调出了当年纪家的案子,发现里头似乎有些不妥,对于纪家至死不降的原因陈述,极为潦草,几乎是一笔带过。所谓的证据似乎也有些不足,如今还有待查证,我手里也没有确凿的证据。”
林慕白蹙眉,“你是说,当年纪家的案子,也许并非人们所看到所听到的那样?也许——是个冤案?”
“朝堂更替,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容盈轻描淡写的开口,手指缭绕在她的青丝之间,扯得她的头皮有些微微生疼。可他却乐此不疲,甚是喜欢在她的发间撩乱,不安分的指尖,在她的后脑勺处微微顿了顿,终于有了片刻的静止。
“可是,纪家上下这么多人,若真的是冤枉致死,那么——”林慕白犹豫了一下,“可这毕竟是朝廷下令,是皇上的圣旨所为,即便是错了,应该也不会翻案了吧?”
“没错。”容盈点头,眸色幽邃,极具深意的望着她,“有些人即便是错了,那也是对的。”见她不语,他继续道,“我知道,你会觉得这很不公平。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因为朝廷一句话,那么多条人命无辜惨死。可是容夫人,你必须得接受,因为这是每朝每代都会历经的事情,而且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林慕白表示理解,“我知道,我也明白。每个朝代的建立,都必须有人死,拿鲜血来为新皇朝做洗礼。”
他点了头,“事实上确实如此,有些人着实该死,而有些人是不得不死。我不知道当年纪家的案子是不是冤案,但我知道莫家执掌云中城,肯定比纪家更妥当。云中城地处偏僻,对朝廷而言,要掌控这样一个地方,就必须派个稳妥之人。”
“其次,还得杀鸡儆猴。纪家在云中城根基稳固,所以——不管是不是冤案,从当时的朝廷角度分析,纪家的人是该死的。要扶持莫家,就得对纪家斩草除根。这从一定的意义上来讲,是一种朝廷策略,无可厚非的手段。”
中央集权与地方政权的制衡和稳定,有时候确实只能靠杀戮来实现。
明知道是冤死,但也必须死。
这就是现实,再残酷也得接受的现实。
林慕白下意识的抓紧了他的胳膊,眸中略带微伤,“那么你呢?”
他微怔,继而低眉盯着她,视线良久都不曾挪开。
他?
“朝堂更替,有朝一日,我也会被替代。”他音色磁柔,但是听在林慕白的耳朵里,却是格外的刺耳,“今日的恭亲王,也许是明日的阶下囚,更有甚者身首异处,成为史官笔下的又一成王败寇。”他说的何其简单,轻描淡写的力道,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她却听得心惊肉跳,“成王败寇?”
他一笑,“成者为君,败者赴死,这是亘古不变的定数,我身为皇室子弟,绝对难逃此劫。”
林慕白笑得微凉,“那我呢?”
他道,“到时候举家覆没,你只能随我同生同死。”粗粝的指尖掐起她精致的下颚,教她直视自己幽深的墨色瞳仁,眸光寒戾无温,“此刻后悔,业已来不及。我这九幽来使,便是死也得拽着我的容夫人,共赴黄泉。”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她的笑,微微刺痛了他的眸。
就势吻下,心却在相濡以沫过后,轻轻的颤。
嗯,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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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哲修难得重见光明,自然欣喜若狂,在院子里又蹦又跳,俨然高兴得发疯。天知道,目不能视的时候,他有多害怕。一个人陷在漆黑里,若是听不到动静,便会觉得世界上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那种恐惧,那种无助与惊慌失措,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
所幸那个时候,林慕白总会抱着他。因为她很清楚,一个孩子对黑暗的恐惧,没有安全感的惊慌。
“世子哥哥,小白说让你别太用力看东西。”莫浩趴在栏杆处,双手托腮望着站在空旷处胡乱蹦跶的容哲修。他想不通,高兴就高兴吧,为何世子哥哥那么喜欢蹦跶?
容哲修撇撇嘴,回头望着一脸不解的莫浩,走到他跟前,双手掐腰道,“你懂什么,我这是在尽快让双眼适应周边的环境,能让自己好得更快一些。”顿了顿,他又道,“小白是我的,不许你这样叫她。”
莫浩直起身子,歪着脑袋一脸不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容哲修走进亭子,终于安分下来,稳稳坐定。
莫浩凑上前,“世子哥哥,那我不叫她小白,我叫她什么呢?”
容哲修揉了揉鼻尖,“叫林侧妃。”
“不要不要!”莫浩嘟哝着嘴,“我还是喜欢叫她小白。”
容哲修来了性子,“我是你世子哥哥,我说了算,不行就是不行。不叫林侧妃,你就叫林大夫,反正不能叫她小白。那是我的专属称呼,谁都不能抢。”
莫浩哼哼两声,“世子哥哥好小气。”
“小气?”容哲修凉飕飕的望着如今越发大胆的莫浩,“敢说我小气!我告诉你,能说我小气的只有两种人!”
莫浩一怔,“哪两种人。”
容哲修伸出一根手指,“第一种,制得住我的。比如皇爷爷,皇祖母,我爹或者小白!”
“第二种呢?”莫浩问。
容哲修笑得阴测测的,慢慢的爬向莫浩,将脸凑到他的最近处,一双墨染瞳仁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莫浩,这副人小鬼大的邪魅表情,倒是与容盈如出一辙。
他压低了声音,说得格外低狠,“第二种,就是死人。”能说他小气的,都去了阎王殿报道。反正已经冠上小气之名,他更不妨将小气之名践行到底。
莫浩倒吸一口气,陡然狠狠吸了一下鼻子,而后渐渐圈红了眼眶。
他刚张嘴,容哲修蓦地厉喝,“不许哭!”
这一声,直接将莫浩给吓了回去,眼泪珠子在眼眶里徘徊,愣是不敢落下。
许是觉得无趣,容哲修撇撇嘴坐回原位,“那么胆小,还算什么男儿大丈夫,真是给男人丢脸。”
莫浩抽泣着哽咽,“世子哥哥就会欺负人,也不算男儿大丈夫。”
容哲修一愣,挠了挠脑袋,“谁说欺负人的就不是男儿大丈夫了?你没瞧我爹光会欺负小白,而后占着她,谁都不肯相让吗?”
“男的欺负女的——是男儿大丈夫?那你欺负我呢?”莫浩被绕晕了。
容哲修捏了捏自己的下颚,这个问题倒是值得商榷。他朝着五月招手,五月快速上前,“世子有何吩咐?”
容哲修煞有其事道,“问你个事。”
五月行礼,“世子请说。”
“为什么爹欺负了小白,仍是男儿大丈夫呢?”容哲修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
五月,“额……”
这个问题,如何回答?
咽了口口水,五月扯了唇。
莫浩眨着明亮的眼睛,与容哲修一道期待的望着五月。五月突然觉得身上有些莫名的燥热,这问题似乎有些棘手。纵他惯来平静如水,此刻面对着两个屁孩,也是尴尬窘迫到了极点。
“约莫是——是——”五月也跟着眨了眼睛,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冷剑。
约莫是什么,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可两个孩子瞪大了眼睛,等着他的答案。
“是什么?”容哲修道,“其实这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皇爷爷那么多后宫佳丽,却从不只欺负皇祖母一人,怎么到了爹这儿,就只欺负小白一人呢?真不公平!”
莫浩道,“世子哥哥,是不是舅舅想要小世子弟弟?”
容哲修一愣:小世子弟弟?
五月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疼,心想着还是赶紧让明恒回来替换吧,他这厢还是寂静无语的陪着殿下为好。对这两个孩子,他还真是搞不赢。
“我不要弟弟。”容哲修撇撇嘴,莫浩尚且不是小白生的,就已经跟自己抢小白了。若来日小白与爹有了孩子,那岂非——岂非将小白与爹都一道抢了去?
五月蹙眉,“世子?”
“我说不要就不要!”容哲修哼哼两声,“没有我的允许,我看恭亲王府谁敢给我添弟弟。”
五月无奈,僵冷的脸上,浮过一丝轻叹。
童言无忌,但有时候你也必得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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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恒站在护城河边,寂静无语的伫立。风过堤坝杨柳,一直等到了天色将暗。
不远处,有马车的车轱辘声,渐行渐近。
明恒没有转身,只是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东西,定定的望着眼前的碧波浩淼。逐渐灰暗的世界里,唯有河面上的氤氲水汽在逐渐弥漫。偶有一两只流萤飞起,带着难掩的孤单寂寞,在寻求着属于自己的伴侣,等待着幸福过后的死亡或者重生!
马车停驻在身后,有人从马车上下来,一步一顿的走向他。
长裙逶迤,拖拽在地,发出窸窣的声响。
终于,那声音悉数消失在他身后。
明恒纵是没有转身,也知道是她来了。
“听说你想见我!”她话语淡然,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好似隔了一层冰,又好似遮了一层雾,只是三两句,便已恍如隔世。
轻叹一声,明恒幽幽转身望她,“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以为会空等一场,到底你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