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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说的连地下都不放过是真的,除了萧青蕤的寝宫,她跪地挨个扣了扣漫地的金砖,确定里面是实心的,其他的房间,真个是掘了地挖了墙。
“娘娘,奴才扣着这块墙,觉得声音又浮又虚,拿铲子一划,没想到把外面铲破了,里面竟然是空的。”谭小满小心的吹开浮尘,将那块中空的砖墙露了出来,“里面藏了这个匣子。”
萧青蕤定了定神,示意谭小满把匣子取出来,对其他人吩咐道:“这事儿谁都不许说出去,这墙壁等过几日小满你悄悄寻了匠作监自个修补了。”
“娘娘放心,奴婢们省的。”
待王医女确定了匣子上没毒,半夏拿帕子擦拭干净,才递到了萧青蕤手上。
打开匣子,里面竟然是本薄薄的册子,萧青蕤还没翻开,王医女咦了一声,“侧理纸?”
“这纸张有些不妥?”
“娘娘,这侧理纸极为贵重,是前朝制纸名家段家传下来的,据说是以水苔制纸,呈深青色,纸面上纹路纵横交错,斜侧错落,所以取名侧理纸,是纸中极品。后来连年战乱,段家整族死于乱臣之手,这造纸的方子也毁了,现在留存的侧理纸都是前朝保留下来的,就连宫里都没有多少了。”
侧理纸以苔为料,有天然的防蛀之效,王医女年少时曾在恩师身边见过一卷抄写在侧理纸上的医书,保存了一百多年,纸张宛然如新,所以,见到这个册子,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萧青蕤面色一凝,之前杨衍赐下那么多的名贵之物,里面也没有这侧理纸,可见其珍贵,这个藏在墙壁匣子里的册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她这么想着,手上也翻开了册子,“血。”
萧青蕤翻开的那张纸上,大团大团铁锈红,凝在纸上都干涸了,她一抖,扔下了那本册子。
王医女拿起嗅了嗅,又辨认了片刻,“娘娘,果真是血。”
她是医女,到底胆子大,翻开了其他页,倒是没有了血渍,反而写满了字迹,她扫了两眼,脸色大变。
“娘娘,这是去了的林贤妃的绝笔。”王医女压低声音,只让萧青蕤听到。
“王姑姑,你过来。”萧青蕤只唤了王医女一人到寝宫。
到了寝宫,萧青蕤从头看到尾,脊背生寒,她进宫时,林贤妃已经死了,而且是一场急病没了的,可是这封绝笔上写的不是那样的。
“林贤妃是存了死心,她是被逼死的。”萧青蕤只是读着纸上的字,都快要喘不上气了,可想而知当时林贤妃的不甘绝望。
“这怎么可能呢?那时林贤妃有宠有地位,后宫第一人,谁能逼她呢,还将她逼死。”王医女说完,突然瞪大眼睛,“宫里能做到这些的只有一个人,难道是皇上?”
萧青蕤无力的点头,“是他,杨衍。”
“娘娘,这是为什么?林贤妃毕竟抚养了长乐公主一场,再说她去后,备极哀荣,皇上追封她为皇贵妃,以皇贵妃之礼下葬,这说不通啊。”王医女还是不敢相信皇上如此冷酷绝情。
“她逾越了。”萧青蕤自己都没感觉到她眼里的冷意和哀伤,“她越过了杨衍划的线,触怒了他。”
册子上林贤妃明明白白的写着,江皇后薨逝时,长乐公主不足三岁,杨衍将她带到乾清宫养育,可是那么娇嫩幼小的女孩儿,他一个大男人养起来难免束手束脚,在长乐公主生了场病后,他终于决定挑一个嫔妃细心抚养她。
当时德妃因江皇后之死,哀毁过度,成年累月的病着,宫里药味没散过,杨衍怕过了病气,自然不会让长乐去她的宫里,其他的出身不好的不行,性情不好的不行,才华不足的不行,挑来挑去,只有当时还是惠嫔的她合适。
杨衍一选定了她,立时就册封了她为贤妃,长乐公主的养母,身份自然不能低了。
林贤妃抚养长乐公主尽心尽力,一点儿差错都不敢出,夜里只要长乐哭一声,不管多晚,她都披衣而起,亲自看视,过了段时间,长乐开始依赖她了,会对着她撒娇,软软的唤她林母妃。
她是真喜欢长乐公主,真的将她当做女儿疼爱,直到那年,德妃生了皇三女,她看着白白嫩嫩的小婴儿,满腔母爱不可遏制,她也想生个自己的孩子,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她都会好好疼爱。
没想到杨衍知道了她的心思,大为震怒,绝情的打碎她的期望,原来从她抚养长乐公主的那一刻起,她就失去了生育自己孩子的资格,杨衍要的是她全心全意的抚养长乐,她若是生了孩子,将长乐置于何地。
林贤妃挨了顿训斥,病了一场,若不是长乐公主舍不得她,杨衍当时就要抱走她。
病好后,林贤妃不甘心,看着德妃抱着小女儿亲亲热热,她眼热极了,可是,自从她养了长乐公主,杨衍就极少召她侍寝了,在她表露了想要孩子的心思后,杨衍索性不碰她了。
一次,她趁着杨衍喝了酒,神智不甚清醒,照着江皇后生前的样子梳妆打扮,将他留在了宫里,她运气极好,这次竟怀了身孕。
可是,她没想到杨衍会那么心狠,竟然不允这个孩子降生,悄悄的使人下了药,不足三个月这个孩子就流掉了。
深爱的男人如此绝情,没了孩子,林贤妃一下子病倒了,病势越来越沉重,即便杨衍命太医精心医治,各种珍贵药材淌海水似的送到她宫里,但这些救不了心存死志的人。
“娘娘,擦擦吧,仔细眼睛疼。”王医女唏嘘不已,递上帕子轻声安慰,“林贤妃是林贤妃,娘娘您是您。”
或许是林贤妃的绝笔信太沉痛绝望,萧青蕤不知为什么竟感同身受,不知不觉泪如雨下,“王姑姑,林贤妃尚且如此,我又会怎么样?”
“娘娘,林贤妃那是犯了傻,自己钻了牛角尖,她要是想得开,活得好好儿的,这宫里还是她最尊贵,德妃娘娘都越不过她去。”王医女劝道。
“我懂,有些东西不该奢求。”萧青蕤拿帕子盖在脸上,心尖拧着疼。
“陛下也真可怕,林贤妃间接死在他手里,他却没有一点儿愧疚,是不是他觉得死了后封个皇贵妃就对得起她了?”萧青蕤还是不痛快,“林侯爷知道他的女儿死的这么憋屈吗?林政知不知道他的姐姐死在陛下手里?”
“娘娘这些话断断不可说出去。”王医女大惊失色,急忙劝说。
“扶我去床上,我要歇一歇。”萧青蕤情绪起伏,眼前阵阵发黑。
长安宫里,德妃陪着三公主拆九连环,樱桃回报完宫里各项事宜,笑着说了咸福宫的笑话儿,“咸福宫里的萧更衣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凿墙挖地的,又怕闹出去,悄悄的寻了匠作监要了物件儿,自己粉墙铺地,真是好笑。”
德妃手上动作一停,惹来三公主不满的喊叫,她也没理会,“咸福宫,你着人悄悄盯着,别闹出了幺蛾子。”
樱桃忙收了笑,她怎么就忘了,忙垂手应下,不敢再乱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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