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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媗在梦里被这一声炸醒,紧接着就是萧复匆忙下榻,他的声音很慌张,“没救下来吗!”
一面冲到门外。
张怀追在他身后,尖细声音远去,只听见只言片语,“……孩子没保住。”
虞媗呆呆傻傻坐着,半晌回不过神,她没听错,杨连娇上吊了,孩子没了。
不真实的让她以为还在做梦,杨连娇那样的人,娇纵混账,不把人命当回事,做事风风火火,不撞南墙不回头,怎么想都想不出她会去自杀。
本来和离后,她和荀钊各分东西,荀钊解脱,她虽然难过,过不了多久也会慢慢走出来,时间会淡掉一切,她依然能做回那个张扬放肆的小胡女。
可是她选择了最惨烈的手段,不让她自己好活,也不让荀钊好活,她若死了,荀钊必生愧疚。
虞媗披上褂子出了笼子,缓步跨门槛,素瓷看她出来,忙道,“娘娘回房吧,外头露水重,仔细冻着。”
虞媗推一下她要扶的手,走到坤宁宫外,踮着脚尖往临德殿看去,那边听不见什么声音,静的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素瓷往她背上加了件薄袄,“奴婢叫李玉真跟过去打听了,她过会儿就回来,这才三更天,您身子刚好,还是先去睡吧。”
虞媗眼神放空,轻轻问她,“本宫若像她那般,你会如何?”
素瓷登时流泪,揪紧帕子跪到她脚边,颤声道,“奴婢愿追随娘娘而去。”
这样的话,以前虞媗会信,但物是人非,虞媗和她已经离了心,是跑是死都不会带她一起。
她们在外面候了小半个时辰,李玉真小跑着回来,喘着气回报道,“禀娘娘,临德殿有惊无险,公主殿下被救下来时还有口气在,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没死成就好。
虞媗转步回宫内。
李玉真随在她身后,“陛下在临德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说要送公主殿下回兰陵……”
虞媗没停住脚,杨连娇确实不适合再留在镐京,回兰陵是个好主意,她爹娘能看住她,她再疯也疯不出什么。
虞媗精神一松,便瞌睡上脑,兀自钻回榻睡去。
萧复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她无知无觉睡在榻上,她睡觉的时候喜欢缩成一团,像只小刺猬,萧复蹲在榻前,伸着手指触她的面容,她一动不动,就是这一瞬,他莫名慌张,情绪失控的拽她到怀里,两只胳膊紧紧抱住她整个身体,感触到她体温微热,才发现是自己着了魔,竟以为她死了。
虞媗被这么大动作扯醒,眼眸朦胧,嘟囔道,“你不睡我还要睡,要疯你白天疯行不行?”
“你……能不能放下过去,”和他好好在一起,不要想着跑,更不要想死,快快乐乐的呆在他身边,平安健康的活着,没那么多争锋相对,只有他和她。
虞媗倏然合住眸,不想回答他。
萧复猛地冷静下来,缓慢放下她,随即背对着她坐在榻前,他向来脊背笔直,这时却弯下身,垂着头发怔。
杨连娇自杀对他的打击很大,地上弥漫着血,比他在战场上看到的血流成河都还触目惊心,她不想活了,这是萧复第一印象,她和荀钊彻底了断,她活不下去,她无法接受荀钊不爱她。
就如同他无法想象虞媗不爱他的情形,不过好在,虞媗对他是有感情的,他们之间只有立场不对,只要她一直爱他,他就还有希望!
天边大亮,萧复换好龙袍去上早朝,过不久,素瓷过来打开笼子,扶虞媗出来,虞媗不明所以问道,“你哪来的钥匙?”
“陛下说,笼子占地方,让收走,”素瓷开心笑道。
虞媗蹙了蹙眉,他不会是想到新的法子折腾她吧,不过无所谓了,她对这些东西不再恐惧,随他折腾,她只要安心等到猎场那日就好。
“让御膳房做碗槐叶冷淘。”
素瓷道好,搀她洗漱,再出来笼子已经被扛走了,槐叶冷淘摆上桌,小福子正跪在地上。
虞媗拉开梳妆台下的抽屉,自里面拿出一只小荷包,颠了颠,给素瓷示意她赏给小福子。
小福子拿到小荷包,忙磕了几个头,悄悄退出坤宁宫,回到御膳房,下午时,出皇宫去采买了。
笼子收了后,萧复倒没再弄出什么新花样,他的态度大转弯,对虞媗越发温和,经常送一些虞媗喜爱的小玩意,夜晚时,虞媗偶尔在梦中醒来,都会发现他睁着眼看自己,那种紧张、迷茫的目光,让虞媗意识到,他在害怕。
——
杨连娇身体养好后,被萧复派人送回了兰陵,不久后,荀钊还是在浮屠寺出家了。
转眼到了五月,天气逐渐燥热,猎期近了,萧复率领百官赶往苍山猎场。
这次行猎是新帝登基以来的第一场猎事,因此百官随行,虞媗身为萧复的皇后自然也跟着他一起入猎场。
苍山猎场是皇家猎场,年代久远,往上追溯能有上百年历史,这里的猛兽繁多,以前是供皇族游猎赏玩的,自虞媗父皇那一辈开始,这个猎场就荒废了,她父皇不擅打猎,她皇兄更是身子差劲,这么下来,这里倒有二三十年没来过人。
不过有人看守,再加上萧复驾临,苍山猎场内的行宫早早被打扫干净。
萧复带着朝官抵达猎场已是傍晚,舟车劳顿,那些大臣都提不起精神头,萧复再不体恤他们,也不可能夜间行猎,便准他们暂时先安歇。
京兆尹吩咐下属职官摆设宴席,速度倒是快,菜品也精良,生怕触了萧复霉头。
萧复和虞媗入座后,免了众臣礼节,都闷头吃菜,无人上前敬酒。
虞媗看了看萧复,他夹了不少菜到她碗里,规规矩矩的喝着汤,桌上没有酒,虞媗有些纳闷道,“你们不喝酒助兴吗?”
萧复冲她微微笑,“喝酒误事,还是不喝的好。”
虞媗便抿起嘴,他曾经在她面前发过誓不饮酒,后来知道她是骗他时,又把这誓约不作数,如今竟重新不喝酒了,他时好时坏,虞媗摸不着他的意图,也不在乎他想干什么,她马上就要离开他了,往后死生不见,多好。
她往座下瞧了瞧,那赵湛忌竟然还没走,厚着脸皮坐在朝臣中,该吃吃该喝喝,瞧那架势,是劝不动萧复出兵,绝不会离开镐京。
“快吃,”萧复敲她碗道,他坐在身边也敢乱看人。
虞媗吃了点菜,疑惑道,“卫太子一直在京中,你不赶他走吗?”
萧复舀了一勺鱼肉给她,浅笑道,“他想呆到明年,朕都随他,朕耗的起,就看他那个重病的父皇耗不耗得起了。”
虞媗不由暗暗同情起赵湛忌,死磕萧复这个硬骨头是不成的,她都没把萧复磕下来,更不用提他了,他趁早回卫国,再想法子找别的邻国也比呆在这里强,只是看他这不罢休的样子,估计是想不到这一层了。
一场宴下来,诸人都填饱了肚子,本来京兆尹还备了歌舞,可被萧复叫停,那些朝臣原还以为有点乐子,现下只能四散开回房歇下。
萧复和虞媗并肩转回房中。
身后赵湛忌不死心,追着他们道,“陛下!娘娘!外臣有错,但外臣是为国心切,求陛下和娘娘看在卫雍两国世代邦交的份上,帮帮外臣吧!”
萧复暂住脚,扭过头对他道,“太子该明白,朕不是不想帮,是不能帮。”
赵湛忌惊愕,瞬间满面颓唐。
萧复便牵着虞媗一起回房。
赵湛忌在原地没站会,心内琢磨万不能因萧复这句话就失去信心,他一定要让萧复同意出兵!
他重新振作,刚要准备回自己住处,却发现不远处的角落里,站着丫鬟打扮的周韵灵,正双眸汲泪的看着自己。
赵湛忌厌烦的转过身,打算避开她,谁知她直接一声喊,“湛忌!”
赵湛忌汗毛倒竖,立刻快步到她跟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往行宫外的林子里拖去。
——
萧复和虞媗进房后,虞媗鲜少出行,这么从皇宫到京郊走了一天,虽说她坐的轿辇,但直板板坐一天腰自是酸疼,倒床上就不想起来。
萧复看她发懒的样子失笑,躬身坐倒,给她翻了个身,张手在她背上按摩。
虞媗先是皱眉,后来发现他并没想做什么,便由着他,他想当奴才,不用白不用,只是没想到他这么会伺候人,这种事都会做,虞媗还以为他因着身份,不可能做这种低贱的事。
属实叫她刮目相看。
她舒服的喟叹,“萧复,你是在讨好我吗?”
可是讨好她,她也不可能原谅他,她还是要走。
萧复望着她翘起的红唇,情不自禁低头去吻她,双唇相依间,他悄悄道,“我的讨好你接受了,你心里还有我。”
虞媗哈哈笑着,眸底尽是讽刺,蓦地闭上眼一旋身勾住他的脖颈,一口堵住他的唇。
萧复眼中暗色凝结,捏着她的脸准备加深这个吻。
陡然间,忽听两声尖叫刺破窗户冲进了他们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