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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血能救契、吉尔吉乌,却救不了妻子,大羿万没想到会如此,这才知她内伤极重,已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心下大为惶恐,赶紧输入内力。
这三十三年间,他武功突飞猛进,内力之雄浑,当世无出其右,自以为滔滔内力输入,加上刚输的血,当能起死回生。不料一输之后,印娜娜哇地一声,吐出大口血来,竟受不起。
要知印娜娜是遭霸兽暴击,非比寻常,重伤下不但数根肋骨寸断,五脏六肺也有极大损伤,命悬一线。内力属阳,性刚硬,如刀砍斧斫,重在杀敌,以之救人,诚非其所长。
只因当年在快乐岛以内力救下美丝依,他便照搬照套,哪知二者大不同。
美丝依当时有气无力,亟需补充内力,加上有魅曜暗灵导引,化险峰而为坦途,故能起死回生。而印娜娜不但无力,气息微弱还十分散乱。他以雄浑内力救人,正是拿刀剑强行割开伤者的伤口,不但无功,反而有极大害处。幸好他收手快,不然印娜娜立死。
他天生神力,身体格外强壮,便刀剑加身也不惧,因而在吸入美丝依的异血后,能自行冲破各处险关要隘,打通奇经八脉。但因是强行开启,致关隘保护功能尽失,对身体伤害也极大。换作辑仲雄、契之类的高手,非死即伤,而他浑然无事,只因体质异于常人。
须知,力与气有别,力量是靠后天苦练筋骨、肌肉,或如他因奇遇而强壮躯体,真气却来自于天地之精华,需日日吐纳,持之以恒,如水汇渠,万流归海,天长日久方能蔚为大观,决非一朝一夕可成。大功告成,既可杀敌也能救人,修为无尽,非力所能及。
也因此,他虽武功突飞猛进,却无炼气者坚实的根基,以内力救人,便是在强行斩劈对方大小周天,不但无功,抑且有害,用力愈大,伤害愈深。
契不顾自身伤重,颤巍巍走来,伸掌抵住印娜娜后背,向他点头示意。
大羿提心吊胆,再输内力,得契真气相助,化险为夷,遍行大小周天,终于使先前输入的新血发挥奇妙作用,将印娜娜散乱的气息聚拢一起。气力相合,刚柔相济,浑然一体,轻盈如春风,通达四肢百骸。片刻之后,印娜娜呼吸渐转正常,总算没被死神带走。
契见她无恙,才又自行疗伤。
普通炼气者救人,颇费时间,而他炼气术仅次于宓妃,故救人很快。
印娜娜悠悠醒转,睁开眼,耳听得山腰惨叫声不断,变异体大军攻势如潮,啸龙战舰说什么也赶不及相救,情知必死无疑。心下释然。夫妻情深,冲大羿甜甜一笑,再无牵挂。
一抬头间,但见夜空中光芒急闪,却是掠影者正和群霸斗在一起。
印娜娜和掠影者并肩作战几十年,视其为战友,不忍毁于己手,故要它自行逃生。但掠影者从一开始便被设计成保护者角色,又怎会径自逃去?
自动模式开启后,掠影者飞快秒断形势,瞬间分析出印娜娜和战士们十分危险,当即火力全开,以引开强敌。电磁炮、激光炮、粒子炮分射多个目标,电磁波也激荡而出,频频扰乱霸兽神经系统,连尾部喷口喷出的火焰和强气流也攻向群霸,一时间火力四射。
霸兽被它激怒,纷纷腾空扑击,一时地动山摇,烈风狂飙,凶险万分。
掠影者在群霸中往来穿梭,全力诱敌,直至吉尔吉乌救出印娜娜,才飞闪到一边。它既已独立自主,又不必再尽保护之责,全力施为下,便将所有技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弹跳闪躲,攻守进退,皆瞬息间事,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死里逃生,于无可能处另辟蹊径作战,妙到毫巅。如此又疾又快又猛又狠的打法,实是头一次展现,此前从未有过。
将士们直看得眼花缭乱,心嗵嗵跳,惊叹莫名。直至此刻,大家才真真切切地见识到它有多强大,俱想如果再有几辆掠影者,今日决不至于落败。
掠影者满场游走,将霸兽通通吸引过来,忽然悬停急转,狂打不止。可惜还没一分钟,能量又不足,先粒子炮停射,不久电磁弹也打完,火力骤减。
它一个急弹,突然飞临高坡之上,仿佛依依不舍,绕着坡顶接连转了好几圈,向夜空射出一道长长的激光柱,这才掉头一飞而去。激光柱闪着蔚蓝色的酷炫光芒,流光溢彩,洒下的点点星光在黑夜中闪耀不止,似在向印娜娜挥手作别,又似向全体将士致敬。
群霸狂怒追下,转眼无影无踪。
这番生死大战如电光石火,倐来倐去,虽极短暂,却极壮烈,超出想象。
霸兽虽走,乌都尔狂兽和雅尼安凶兽仍在,还有唬烂兽不时阴阳怪气地作祟,局势依然险恶万分。寇斯指挥战士和民兵死守在山腰,两个儿子厄泼洛和厄瑞斯紧随着他。他一心要将这两个儿子培养成战将,故一直带在身边,很早就让他们接受战争的洗礼。
厄泼洛天生美男子,从吉尔吉乌那里学得神射术,善使磁能银弓,厄瑞斯喜欢剑。二子皆赫娅所生,因而深得寇斯喜爱。当年反攻乌古城,他便将厄瑞斯绑在背上一起作战,培养胆识。其时,厄瑞斯还没三岁,至今也少年。
连番激战后,部队不足千人,弹药消耗极大,群兽攻势却越来越猛。
很多战士和民兵手上没武器,只能徒手肉搏,惨叫声连连响起。
唬烂兽趁机唬烂。
邑伯考带着仅剩的二十多名神枪手专打此兽,弹无虚发。辑仲雄和伯辂一组,赫连托托和库姆一组,各带百多名机甲战士与敌死拼。斗勃带着还有弹药的战士和民兵,远攻狂兽、凶兽。
辑仲雄一身横练功夫,硬架硬抗,势若疯虎,专挑厉害的打。他每一拳劈出,伯辂铁腿便同时攻到,不是断臂,就是折腿,二人配合默契,两个打一个,不落下风。赫连托托豹影腿专攻下三路,变异体一声痛叫,库姆便大吼一声,扑上去一个背摔,将其掀翻,后面的战士跟着补枪。众人身陷绝境,只盼与敌同归于尽,任敌再恶,也无怯意。
大羿救了印娜娜后,跳入一具机甲冲往山腰。机甲没弹药,他便狂发内力,顷刻斩毙十多头,救出陷入重围的赫连托托和库姆,接着连挑带打,一冲而去,和辑仲雄、伯辂力战群敌。
此时,辑、伯二人的机甲俱毁,浑身是血,尤其是辑仲雄,因用力过猛,边打边吐血,已招架不住。大羿刚救下他俩,就见一头受伤的雅尼安凶兽狂吼而来,忙跳出机甲,半空中连发火箭弹,击断它一条粗腿。那凶兽闷吼一声,摇摇晃晃,仍大叫扑来。
但听数声轻响,夜空中银光连闪,厄泼洛飞身发箭。银箭射中眼睛,凶兽嘭地摔倒。寇斯一声喝,带队猛打,将其击毙,趁敌退却,指挥大家往坡顶转移。大羿孤身断后,毛发飞扬。
变异体大军迈开死神的脚步,密密麻麻地围拢上来,包围圈越缩越小。
空气骤冷,天地寂然无声,死亡的气息渐渐凝结。生死一刻,人人坦然。
从进入野人山一路鏖战至今,前后六七十天,艰苦卓绝。当此绝境下,仅剩两三百人还能勉力一战,余下的皆负伤,弹药也几乎打光,重重围困下,将士们除了战死,别无他途。
残酷的战争进行了三十三年,人类和变异体互相残杀,皆伤亡惨重。
人类固然损失巨大,而变异体总共也有三四十亿被杀,彼此恨之入骨。
设若二者能和谐相处,自不会遭此厄运,只是殊无可能。眼下人类战败,变异体要做的,就是将之大卸八块,生吞活剥,以解心头之恨。
夜空中,一道碧光从火山区浓密的黑烟中幽幽暗暗地飞出,时明时灭,忽前忽后,显得极诡异。随着碧光闪动,隐有细声发出,呜呜咽咽,如泣如诉。乍闻之下,似是一个极伤心的女子在幽怨地哭诉。细声幽咽,却广传百里,无论远近,谁都听得清清楚楚。
群怪闻声一震,仿佛听到了什么指令一样,霎那间齐齐停下脚步,让人惊诧不已。细声渐近,将士们突觉体内似有无数钢针扎入,痛得要命,一些人忍耐不住,捂住胸口嘶声惨叫。
契是家学渊源,猛然间想起武学中有媚声杀人之术,属阴柔一道,为女子所好,越轻柔娇媚越致命,忙叫大家快从衣服上扯下布条塞住耳朵。他听这声音清晰可闻,尚未到极柔处,似乎发声者只用了二三成功力,若再提高一成,便没几人能活,一时好不担心。
细声戛然而止,碧光突转明亮,霎那间照得人睁不开眼。待光芒褪去,群怪中出现一个女子,看着十分瘦小,却有七八米高,周身发出幽暗而惨淡的碧光,一步步走到坡前,披散到腰间的黑发随风拂起,身上穿着件单薄而又破烂的麻布衣衫,也是黑黑的。
群怪纷纷让路,对她十分恭敬。
她正要上坡,忽然远远瞧见大羿,一时怔怔发呆,缓缓流出泪来。
大羿此时正搀扶着印娜娜和契站在众人前面,准备率先迎敌,突然见到这女子自群怪中走到坡下,对怪物视若无物,好生惊诧,不由打量,见她长得极美,面部轮廓分明,面色红润如婴儿,依稀熟悉,细看之下,猛地想起个人来,脱口而呼:“美丝依!”
这女子正是美丝依。
她当年受尽屈辱,从十八层地狱逃出后,对人类充满刻骨仇恨,大杀四方,后依魅曜黯灵指点,来到玛亚特火山区,消失在世人眼里,保住一命。
魅曜暗灵既能控制人的意识和感情,就能让人判断错误,因而她能在太空港重重围困下脱身而去。大战一场后,人类在机场找到具血肉模糊的女尸,偏和她血型相同,身高、体型也差不多,便误以为她死了,深信不疑。谁也想不到三十年后,她竟现身在此。
大羿一怔之下,想起和她相识的种种,尤其是快乐岛上那晚,两人林中交欢,后蒙她相救,得保性命,眼下却面目全非,几乎认不出来,一时百感交集,说:“你……你真是美丝依?你可好?那晚你在快乐岛失踪,我们到处找你,却没找到。你女儿已长大了……”
他不善言辞,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心下激动,只说几句便说不下去。
美丝依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抬起头来,望着灰蒙蒙的夜空凝思,似在追忆什么,仿佛生命中的许多人和事都成了遥远而飘缈的烟尘,便亲身女儿也极模糊,需在记忆深处细细搜寻。
过了会,她记起往事,点点头,望着大羿浅浅一笑,心中欢喜,便想更近地看看他,听他多说说,往坡上走来。忽听一个女子疾呼:“别让她上来!怪物受她支配……”正是印娜娜。
印娜娜虽不知美丝依已与魅曜黯灵合而为一,但见群怪无论大小皆对她十分恭敬,心知有异,当即出声阻止,却没想到这一喝,将美丝依从美好的迷梦中惊醒,重回冷酷无情的现实。
她更想不到,美丝依的这一番惊醒,会引发出怎样灭天绝地的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