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地狱屠杀

老刀胡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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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一片宁静的水域翻搅起来,突然掀起的大浪,一浪狠过一浪。

    腾腾热泉夹带浓密的毒雾如高耸的幕墙漫舞而出,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岸上拍打而去。哗啦声中,惨号不断。紧接着,浸血的大水柱又从雾中腾起,砸上岸。受伤的大怪鱼跃出水面,悲伤地叫着,扭动鲜血淋漓的身躯向奔逃的人群狂喷混合着血水、毒液的热泉。

    它一次次跃起,一次次喷吐,发泄心中无尽的仇恨,巨大的身影在黑暗中翻滚不停,惊溅出凌乱而晶莹的点点水光。毒水一着身,人体便冒出丝丝白烟,很快血水渗流,皮肉腐烂,只剩白骨。随着更多怪鱼杀至,更多毒水喷到岸上。到后来,临岸的温泉也变得炽热,在怪鱼群起不停的搅动下,突如潮水般涌到岸上,席卷生命。

    最初,人类来地底求生,依靠高科技开辟家园,因未大肆破坏,与地底自然环境倒也相安无事。大怪鱼深居黄泉,以毒为食,不主动攻击人类,吸进毒质后喷出毒雾,一方面保护黄泉不被人类破坏,一方面又为人类提供了营养价值极丰富的泉水,各取所需。

    魅曜黯灵探测到一头大怪鱼在离岸较近处活动,便带美丝依游到它附近,以作屏障。军警不顾一切地疯狂追杀,末敏弹的目标自动识别系统虽辨认出了美丝依,但其中几枚中途发生故障,攻向大怪鱼。大怪鱼受伤后游向水面,巨大身躯掩盖了美丝依的生命体征,导致其他末敏弹全攻向它,将它彻底激怒。于是,屠杀便不可避免地发生。

    看着那些身强体壮的军警和廋骨嶙峋的地狱人惊慌失措地抱头鼠窜,转眼血肉模糊成累累白骨,她内心很快由害怕转为愤恨,忽然大笑起来,发疯般地大叫:“杀!杀!杀死他们……”声音充满快意,越来越欢喜,脸上笑开了花。

    这大半年间,她东躲西藏,靠卖淫维生,在垃圾堆中刨食,臭水沟里洗漱,在惊悸与恐慌中胆怯度日,饱尝屈辱与苦难,早没了昔日科学家的尊荣和养尊处优的珍贵,变得十分卑微、下贱,猪狗不如,最后在同类无情的追杀中躲到十八层地狱,惶惶不可终日,只盼苟且偷生。孰料追击的脚步并不因她的苟且而停止。当真上穷碧落下黄泉,天地虽大,却容不下她。

    她看着呜呜泣鸣的大怪鱼,只觉它每一次喷吐,都是在替她发泄心中积蓄已久的怨恨,大有不吐不快之感,想起种种不幸,更愤怒地尖声狂叫,眼里射出充满极深怨念的凶光。

    屠杀在持续,人类逃跑的速度和躲藏的范围远不及怪鱼们喷吐得更远、更广,滚热的黄泉汹涌地横扫十八层地狱。她脑中浮现出一幕又一幕惨景,听着那些无比恐惧又无比胆怯的惨叫和哀号,兴奋得浑身乱抖,止不住地狂笑,似乎也品尝到了血蜜汁般的鲜味,恨不得自己也像那条大怪鱼一样,将充塞胸间的悲愤与痛苦全化作复仇的力量,畅快淋漓地宣泄出来,杀杀杀,直至将无尽的屈辱洗刷干净,才有尊严地死去。

    由小到大,她活得太孤单、太卑微、太沉重、太压抑了,对她这样一个孱弱的女子来说,实在无力承受,也必然在这样的承受中备受煎熬。

    复活后,她知道她的生命乃魅曜黯灵所赐,心中无比感激,从此义无反顾地踏上保护魅曜黯灵的逃亡之路,从三担岛到黄金洲,再到贝丽仙国的圣柯敦,缇旦星的贝庞城,期间饱受磨难,种种非人折磨不堪言述,否则也不会于绝望中躲到十八层地狱里来。

    她心灵脆弱,数度崩溃,幸得魅曜黯灵拯救,由是知道她的情绪、意识与魅曜黯灵能量的爆发密切相关。她恐惧于魅曜黯灵造成的浩劫,一度想追随大羿,但贝丽仙军不可理喻的阻挠令她彻底死心。从那以后,她再不敢相信同类,不过心中仍存善念,逃进十八层地狱,便是希望在这人间最苦难的处所平静地度过,不让魅曜黯灵滥杀无辜。

    可这最后的栖息地也因人类的贪婪而沾染血光,打掉她仅存的一丝善念。

    百年来,大怪鱼们本与地狱人和平相处,然而枪声划破平静,飞泻的子弹将它们置于存亡险地,便不得不奋起反抗。于它们的反抗中,她也终于明白自己除了反抗,别无选择。

    她向岸边游去,想要加入大屠杀战团,哪怕只是亲眼看着那些人一个个地死去,也会甘心。但魅曜黯灵却指示她游向另一方向——黄泉的更深处。她疑惑,仍向岸边游,而图像也闪得愈快愈急,这让她想起在南大亓洋上的遭遇。

    那次,她躲在海上浮动城市,因黑袍教士作乱,被追捕的人群发现,慌乱中不顾魅曜黯灵启示,决意向一个方向奔逃,结果被一群人围住强暴,于是浩劫降临。类似的情形再次出现,让她相信魅曜黯灵必有深意,很可能预示着又一场大难来临,终于转身而行。

    危险不久出现,几条离岸较远的怪鱼突然掉头追她。得益于魅曜黯灵,她已游得非常快了,然而怪鱼仍紧追不舍。它们体型巨大,身躯又长,每扭动一下便滑出几十米远,速度惊人。

    弥漫的血腥味令它们彻底发狂,同伴的死更让它们悲愤难当,特有的群体意识决定了它们对人类充满仇恨。岸上的人杀完后,它们兴犹未尽,很快发现了孤零零的她,这便齐齐追来。

    游出十多里,浓密的毒雾不知何时消失不见,泉水幽深而碧寒,不再闪出妖艳的黄光,空气也变得清新,呼吸一下顺畅了许多。她不解这一冷一热的极大变化,深以为这由极热而至极冷的过程,转换得太快,以致毫没察觉。这一番急游,她丝毫不觉乏力,反而精力旺盛,心想便是再游八里十里,也非难事。这么一想,大感奇怪。

    她是个女子,身体本来娇弱,运动量稍一增大,便会觉得累,绵软无力只想休息。但自从体内有了大羿的内力后,丹田不时有真气涌动,常感精力充沛,然而像今日这般一口气畅游十几二十里,却是从未有过的事,深知常人万难做到,就是游泳健将也无可能。

    她约略知道这与内力有关,却不明所以。因了这不解,便紧张、害怕,更想弄清原因,可魅曜黯灵毫无反应,一点儿启示也不给,这让她心里更急,不由思念大羿,仿佛又见到他坚毅的面孔,心里生出甜意,于伤感中细细回味,痴想他这时若在身边,自己软软地靠在他坚实的怀里,不知有多美好。幽幽叹息一声,默默流出苦泪。

    她执着于这份苦恋,只为了不将灾难引发给大羿。为了他能安然无恙,她不得不含泪悄然远离,哪怕吃无尽的苦,受无尽的罪,也甘愿承受,却又无日不念。女人为了爱,总是犯傻。

    幽泉凛冽,胜似寒冰在握,她却毫不觉冷。白嫩的肌肤泛出柔红的血色,如玉温润,体内隐隐有热气流淌。她忽然想起瘦长男子讨血的事来,又想大羿因失血过多,命悬一线之际,喝了她血后便完好如初,难道自己的血真的那么有神效?心念一动,似有所悟。

    只因这一动,她不由自主地振臂搏击,双手渐如飞轮急转,到后来竟快到无法控制。忽然,一股气息自丹田涌起,激发而出,快速冲向胸腹,往来回旋,如震波一样从核心向外圈转、扩散,突如瀑布飞泻而下,浩浩荡荡地涌向四肢百骸,沛然而塞苍穹。

    霎那间,她顿感内力充盈,饱满鼓胀,往来翻腾,几乎要炸裂开来,难受至极,忍不住啊啊大叫。便在此时,一丝柔柔的、细细的能量自丹田生出,牵引乱碰乱撞的内力有规律地在体内流转,如水汇渠,绵绵不绝。周身青烟缭起,袅袅缠绕,旋即碧光闪耀。

    惊异之下,她如箭鱼飞窜,几个纵落便在数十米外,竟不见浪花翻起,到后来勿需入水,纤纤十指只须在水面上轻轻一拨,便一飞而去,轻飘飘似踏浪而行,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畅,情不自禁地欢叫一声,一个猛刺扎进水里。

    这一潜入水中,她便大惊不已。

    寒潭幽碧,深不见底寒气森森,数十头怪鱼冒着寒气自水下远远追来,更远处还有不少怪鱼分从两翼包抄而至,速度极快,转眼便能看清身形。

    她吓得花容失色,浮出水面拼命往前游,十指就着波纹急点不止。这般游法,已是绝快,世上再难有人做到,可怪鱼的速度仍超过她,不一会便迫近,四面八方全是。毕竟二者体量悬殊,同样是一动,一个五六十米,一个只二三十米,所以后发而先至。

    眼见被怪鱼团团围住,四下里无路可逃,她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体内发出异声,清越如啸。啸声胜曲,轻扬拔俗,深透潭底,竟非人类之声。

    她好不纳闷,暗想:“我连嘴都没张,怎么就发出声音来了?难道是魅曜黯灵……”一念未毕,猛听得水底轰隆隆一声大响,一股滔天巨浪掀起,将她甩出水面,直接扔到半空。

    刹那间,宁静的碧潭阵阵翻滚,巨浪一个接一个,数十头怪鱼被急涌的大浪抛出水面,突然腾身跃起,掀起扑闪的浪花,张开血盆大口向她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