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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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家大院厢房。

    全身长满大疮的三结巴这几天痛苦不堪,脸和下身被自己抓挠得鲜血淋漓。

    龚乐氏看着自己的弟弟遭这样的罪,心里不舒服,就骂猍歹嚎:“盎,当个甲长,整天价跟个人物似的,连个看病先生都请不来,你真想把他给烂死吗?”

    “盎!这事和我也扯不着!谁叫他把人得罪光了?”猍歹嚎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当个破团长,就觉着自个儿多大个官儿似的!你官再大,还能压过我这甲长吗?”

    “盎,我,我,我——是满人,皇,皇,皇——上的人!”三结巴依旧嘴硬,以与满洲皇上同族为荣耀。

    “盎,你满人,你也满人!”猍歹嚎指着龚乐氏说,“满人咋了?在日本鬼子面前,你们啥也不是!有能耐你们请御医去呀?让皇上给你找看病先生去呀?!”

    “别扯行吗?扯那么远嘎哈?亏你还是个甲长,还是不是个男人呀?他毕竟是你小舅子呀,他的话你还当真呀!”龚乐氏见猍歹嚎发脾气,半威胁半哀求地说,“呃,你毕竟是个甲长,营子里的人还给你个面不是,再去从家大院求求从四皇上,人家跟你不一样,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去呀!”

    “盎,好吧,我去,再去扫听扫听(打听打听)。”

    猍歹嚎踏着方步一点点往从家大院挪,他从心眼儿里真的是打怵。

    在下地这个营子里这么多年,走路都耀武扬威的,可自从出了“开口笑”那件事后,营子里的人都躲着他走,生怕被沾上晦气似的。

    到了从家大院门口,猍歹嚎不敢敲门,在大门前转圈儿。

    站在炮楼子上的勒勒李看见他,想喊话说两声,随即又闭上了嘴。

    他心想,没别的,还是想找从四皇上,可先生不在家呀。

    猍歹嚎转了两圈儿,想回去。

    但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敲响了从家大院的大门。

    这时勒勒李喊:“盎,龚甲长呀,找从先生吧,他还没回来呢!”

    侯张氏在屋里哄着从素妙玩,听到勒勒李的声音,知道猍歹嚎又来了,也不理他,继续和妙儿做拉大锯的游戏。

    “拉大锯,扯大锯。

    姥姥家门口唱大戏。

    接闺女,送女婿。

    小外甥,也要去……”

    外面的敲门声由低到高,越来越密集,打断了她们拉大锯的兴趣。

    猍歹嚎敲响了第一下,就停不下来了。

    他拼命地敲,也不说话,好像在发泄。

    “盎,龚甲长啊,从先生真不在家呀!”

    猍歹嚎似乎没听见勒勒李的叫喊,一阵接一阵地敲门,把手敲肿了,自己也没有疼的感觉。

    听到敲门声此起彼伏,侯张氏想了想,把妙儿交给了从素花看管,自己来到大门前。

    透过门缝看看,只有猍歹嚎一个人,就把大门打开了。

    见到侯张氏,猍歹嚎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哈腰地说:“盎,大妹子呀,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就让从先生和我碰一下面吧,有些话我当面跟他说,你看中不中?”

    侯张氏盯着猍歹嚎的眼睛,过了一会儿,说:“盎,龚甲长啊,你是下地的父母官,我敬重你。以前的事我不想提,你也别往一块儿掺和。给你交个实底儿吧,从先生被李六子绑了票了,都好几天了,到现在还没保出来,你要见他,就得上李六子那儿去见他了!”

    “唵?啥?从先生被绑票了?”猍歹嚎在门前低着头转了一圈儿,抬起头来说:“盎,那我去做勾挂的,保准保回来,当中的好处我一分不收。”

    “盎,谢谢龚甲长了,亏你还有这份心思。不过呀,现在看,不劳龚甲长大驾了,赛刁缠已主动去做勾挂的了,去了好几天了。”

    “盎,盎,她去了呀!有人去保从先生就好,就好!”猍歹嚎臊眉耷眼地说,“那,大妹子呀,你看能不能找点药呀,先给三结巴抹抹,他的身上全是大疮呀,挠得全身是血呀。”

    侯张氏想了想说:“盎,这花柳病吧,据说能把人烂死。一般缺大德的人呀,好得这种病。想想我的……唉!算了,不说这些。赛刁缠走的时候,包逸仙给他用过的药膏好像还有一些,我也只能私下里帮我大哥做个主儿,给你拿点儿去了!”

    “盎,那,太谢谢了,太谢谢了”猍歹嚎点头像鸡叨米似的。

    侯张氏来到小药房,找到赛刁缠用过的蜂蜜甘草膏,到厨房里找了点辣椒面,又在药橱里找点黑乎乎的东西,碾碎。她把这些掺和到蜂蜜甘草膏里搅拌均匀,端着出了大门。

    猍歹嚎见到侯张氏手里的药膏,赶紧过来,一把抢到手,连连点头道谢。之后,转身就走,生怕侯张氏反悔似的。

    “盎,龚甲长呀!记得回来跟我大哥一起算药钱呀!”侯张氏看着赖歹嚎的背影,心里狠狠地说:“你要了我儿子的命,我就让你断子绝孙!”

    “盎!盎!嗯——先记账,一起算!一起算!”

    龚家大院厢房里。

    三结巴正躺在炕上烙烧饼,翻来覆去躺不住,听说猍歹嚎找来药膏了,一个高从炕上爬起来,跑到院里就从猍歹嚎手里抢药膏。

    “盎,抢啥抢!你自个儿能用是咋的!”猍歹嚎扯过来,没让他抢过去。

    “盎,就说嘛,人家从四皇上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龚乐氏见有了药膏,心里踏实了许多,“咋不让他过来给瞅瞅呀!”

    “你吵吵个啥,人家家里出事了!”猍歹嚎说着进到厢房里,把一些团员赶出去,把门关上,“盎,去去,都到别的地方去!我来给他上药!”

    众人出去,在窗子前扯着闲篇(唠闲嗑)。突然听到屋里“嗷——”的一声叫,把大家伙吓得一哆嗦,纷纷把窗户纸舔了个窟窿往里看,就见三结赤身裸体地站在炕上,猫着腰双手捂住下身,不住地嚎叫。

    “唵?虚惊个啥(娇气)?挺大个男人的,虚惊个啥呀?有种当时别干那磕碜事呀!忍着点!”猍歹嚎呵斥他说。

    “盎,杀,杀,杀——死我了!”

    “盎,杀得慌(药物等刺激皮肤黏膜的疼痛感)?杀得慌好呀,说明这药有劲儿呀!管用!来,接着抹!”

    三结巴就感觉下身火烧火燎的疼,过了一会儿,疼痛渐渐消失,但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袭来。他用手捂着下身,不肯接着抹药。

    “唵——咋的?不抹药能好吗?”猍歹嚎憋着气,喊道,“外面的,过来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