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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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注定不是一个太平年。

    除了人为的打打杀杀给这一川人带来恐惧外,老天爷也不开眼,开始折磨人了。

    秋天到了,庄稼还没熟透,就下了一场大霜。

    头晌还是绿油油的叶子,到了晌午就干巴了,绿还是那么绿,叶子一碰就碎了。

    种地人的脸也像霜打了一样,个个愁眉苦脸的,哀叹着老天爷不睁眼,给了这样个灾年头。

    不时有人手捻着谷穗嘟囔着说,也就五六成吧,下一年可吃啥!

    三结巴没有回来收秋。

    不是因为年头不好,不缺少人手,而是人家压根儿就不愿意回来。

    猍歹嚎在家里骂咧咧地对老婆说:“盎,就这个二潮赶蛋(缺心眼)的玩意,竟然把那个破副队长当成了官儿啦!”

    龚乐氏知道三结巴唬劲儿犯了,也起誓发愿地说,今后他的事儿再也不管了。

    原来赤勒川莲花红枪会护乡队大西沟川分队的副队长李六子在前线挖战壕时偷偷溜了,还带走了和他一起干过胡子的二十多号人,把队上唯一的几条枪也顺走了。

    为稳定军心,小金钟让三结巴接替副队长的职务。

    就在这个时候,草上飞接到了从四皇上的信。

    本来他是不愿意放三结巴回家的,带兵打仗最忌讳的就是有人开小差。

    但想到从四皇上的交情,这个面子还真的没法驳。

    就让副官去通知三结巴,说他姐姐病重,速速回去看望他姐姐。

    三结巴一听姐姐病重,心想这和自个儿也没啥关系呀。

    他就回话说:“盎,我,我,我,我——一个是,没,没,没——钱!另,另,另——个是,不,不,不——懂医术,回,回,回——去,也,也,也——白搭(没用),还,还,还——是在这儿,前,前,前——线,打,打,打——东洋吧!”

    副官费了好半天劲儿,终于听明白了三结巴的意思,就回去报告给草上飞。

    草上飞心想,这正合自己的心思。

    为给从四皇上一个交代,就让三结巴这个副队长带十几个人到炊事班去帮厨了。

    猍歹嚎来到从家大院,在小药房里和从四皇上客套了一番,大多是说些感谢的话。

    虽然人没回来,当伙头军也是安全点儿,离战壕远点儿,能保个小命。

    他们正说着话,大门突然响起了一阵猛烈的敲击声,接着就听一个女人在和门口的当兵的吵架。

    “盎,有当兵的咋的了?有当兵的撑腰就可以仗势欺人了呀?快把我皇兄叫出来,我要和他理论理论!”

    俩人一听这声音,知道是赛刁缠来了。

    “唵?!咋的了,她这冷不丁地闹腾个啥呀!”猍歹嚎自言自语地说。

    包逸仙赶紧一瘸一拐地去开门。

    大门打开,见赛刁缠正和当兵的撕扯,身后还站着一些男人。

    这些男人都是在刁家大院打短工的。

    见包逸仙出来,赛刁缠立马儿坐在当兵的脚下,又哭又嚎:“哎呀——呀——当兵的欺负良家妇女啦,从家仗势欺人啦!”

    “良家妇女?仗势欺人?”包逸仙心里觉得好笑。

    但还是镇静地说:“盎!?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刁家大院的马老板嘛!”

    “盎,独脚仙?!”赛刁缠从脚往上,把包逸仙看了个遍,心想:“这独脚仙要是不瘸了只脚,还真是个美人坯子。”

    看完后,赛刁缠站起来,划拉(拂拭)一下身上的尘土,说:“哎吆歪——我就奇怪了,一个瘸了脚的寡妇怎么就能把我皇兄给迷惑住了,连我都给甩了。看来你还是有手段的呀!”

    “唵?!马老板呀,你的话,我真的听不懂呀!”包逸仙微笑着说。

    “不懂?跟我装!我今个儿来呀,是来求妹子的,求妹子给我条生路吧!”赛刁缠突然扑通一下跪下了,“你就开开恩吧!饶过我这寡妇失业的吧。”

    “唵?啥事呀,让我饶过你?”包逸仙看了一眼那群男人,又看了看赛刁缠。

    “盎,妹妹呀,你还跟我装傻了呀!别装了,这窗户纸还用捅破了吗?”赛刁缠“蹭——”地站起来说,“这年头,收成本来就不好,大家都知道的。往们这靠地租吃饭的容易嘛!盎?你们从家大院家大业大的,现在收了一千多亩地,不在乎这点收入。可,你们为啥把地租降下来呀?还说啥按年景收成比例收地租。那地租都是春天说好的,到秋天一斗米就是一斗米,两斗豆子就是两斗豆子,你干嘛破了这规矩呀?唵!?是今年年景差,只有五六成收成。可往们的地租不能按五六成收呀,按五六成收,往们来年吃啥喝啥呀!你说说,是不是成心挤兑往们这些靠地租吃饭的呀?!”

    赛刁缠越说越气愤,上前就要抓包逸仙。

    包逸仙向后蹒跚着退了一步,几个当兵的立马儿上前把赛刁缠拉开。

    “盎!嗯!咋的了,咋的了!吵吵个啥呀!”猍歹嚎随从四皇上来到大门口,见情形就喊了一嗓子。

    “盎,龚甲长呀,你是父母官呀,你可要给往们这小门小户的做主呀!”见到猍歹嚎,赛刁缠赶紧套近乎。

    “盎,我听明白了,不就是地租的事儿嘛!这个嘛,也两不相干呀?人家从家收从家的地租,你刁家收刁家的地租,井水不犯河水呀?”猍歹嚎说。

    “唵?!啥?不相干?那些佃户都找我,说要我学从家大院的样儿,按今年收成交地租。这和我不相干吗?”

    赛刁缠看了看赖歹嚎,瞪大了眼睛说:“盎,我明白了。你龚家大院的地都是自己种的,不往外租。感情你没啥损失,就站着说话不腰疼啊。盎,不对,你是收了从家啥好处了吧,这么为从家大院说话?”

    “切!你看,这话说的!咋这么说话呢!人家从先生啥时候干过那捅咕咯吱窝的事儿呀(背地里搞小动作)?”猍歹嚎一听这话声音立马变小了。

    “盎!嗯!咳咳!”从四皇上咳嗽了两声,说:“盎,马老板呀,你也不想想,这样的年景,佃户们要是按丰年的地租交租子,他们过了这冬,还有吃的吗?没有吃的,来年还咋租你家的地呀。没人租你的地,你咋活着?土地不撂荒了吗?(不耕种)”

    “哼!那我管不了。我又不是官府,干嘛赈济灾民,添火穷棒子骨(便宜穷人)呀!”

    见从四皇上开口了,赛刁缠投来勾人的眼神,故意做出扭捏的姿态。

    她心想,咋就没把这个男人勾引住呢。

    当时要是加把劲儿,这一千多亩地不就是我的了嘛!便宜那个独脚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