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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四皇上从小药房里出来,给三串子把把脉,检查一下伤势,连连摇头。
“盎,咋的啦?先生!”
“盎,这孩子还有救吗?”这群人又吵吵起来。
……
“盎,孩子的爹妈来了吗?哪位是家里人?”从四皇上打断大伙的话,高声问。
一听看病先生从四皇上找三串子爹妈,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扑通”一下就跪地下了。
他连连磕头,嘴里带着哭腔叨咕:“唵?!先生呀,你行行好吧!往们老邬家四世单传呀,到我这辈儿有六个丫头蛋子呀,就这么一个带把儿的(男孩)呀!他要是没了呀,香火就断了,我也不活了!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呀!哇——呀——我的儿子呀——”说着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一叫,把从四皇上给整傻了。
听了一会儿,从四皇上明白了,看来这人误会了,以为找家里人就意味着人要不行了,让家人安排后事。
“你这是嘎哈!快起来!快起来!挺大男人的。男人膝下有黄金,怎么轻易给人下跪呢?”从四皇上赶紧叫人把他拉起来。
这位跪在地上的男人叫邬贵生,几个人拉他也拉不起来,索性躺在地上大叫:“盎,先生呀,要是不把我家三串子的命呀,救回来呀,我就不起来了呀!我的娘呀——哇——呀——这可咋好呀——”
从四皇上见到这情景又好气,又好笑,说:“盎,那你躺着吧!你要是躺在地上,他的命可真就保不了了!”
一听这话,邬贵生“蹭——”地一下站起来了,抹了抹眼泪,问:“唵?!三串子还有救呀?”
“盎,谁说他没救了呀?”从四皇上说,“我是想和家里人交代一下,怎么伺候这病人!”
邬贵生“扑通”一下又跪下了,连连说:“盎,谢谢先生,谢谢先生了!只要能救活往们家三串子的命,让我嘎哈都行啊!”他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淌。
“盎,起来吧!起来!起来说话方便!这样咋和你交代呀?”从四皇上说。
“盎,是是!我起来,我起来!先生你吩咐!吩咐吧!”邬贵生头点得像鸡叨米似的。
从四皇上让小乌梁苏的人去小下河河滩上找几墩柳树猫子,割一些柳树条子回来。
他取一些筷子粗细的柳树条,比量好三串子脖子的周长尺寸,柳条两头削成斜面,刻上沟槽,用细绳把两头绑在一起,做成项圈儿。
共做了七个项圈儿,把其中的一个先给三串子套在脖子的位置上。他叮嘱邬贵生说:“盎,我这里有照顾孩子的法儿,你一定要记住了啊!”
邬贵生点头说:“盎,记着,记着!”
从四皇上接着说:“盎,回家要在炕上仰躺着,别侧棱,脖子不能动。身子底下多垫点棉货,狗皮褥子也行,别把后背整秃噜皮了。一两个时辰,翻腾一下身子,小心别把脖子扭了。每过七天给他套一个项圈儿,一点点的套,别毛拉二正的,手轻点,并排套。记好了呀!要七天套一个,多一天不行,少一天也不行;多一个圈儿不行,少一个圈儿也不行。直到套够七个。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后,把项圈儿全部去除。但不要马上动脖子,过个十天八天的,再试着扭动脖子。开始扭不动,慢慢来,一天扭一点,每天扭三十下。过八九七十二天,基本就差不多好了。”
说了半天,邬贵生连连点头,从四皇上让他重复一遍,他憋了半天说:“盎。先生呀,你说这一大趟啷(这么多),我一句没记住呀!”
他竟然全忘了。
包逸仙在一旁,用毛笔把整个法子写在一张纸上,递给邬贵生说:“盎,都写在这儿了,你忘了就看看这些。”
邬贵生接过纸,眼睛盯着那蝇头小楷,看了半天,没敢坑一声。
旁边的人说他不认字,这个没用。
从四皇上见了,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包逸仙问:“盎,那,你们那有教书先生吗?”
“盎,有,有!小乌梁苏有个私塾。”小乌梁苏的人说。
“盎,哦,那就好了。你回家找那私塾先生,让他念给你听。”包逸仙说。
“盎,对呀!我让他念给我二丫头听。我那二丫头记性可好了!”
邬贵生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从四皇上又给三串子开了一些内服和外敷的药,给邬贵生带上。
包逸仙同样给他写了份熬制和服用的法子带在身上。
小乌梁苏的人也不去找长山吉拉嘎的人去寻仇了,到南山上砍几棵树,绑了个简单的担架。
包逸仙让人找来些干草,铺在担架上。这些人就抬着三串子,呜嗷喊叫地回小乌梁苏去了。
这一天从家大院又来了几个轻伤的。
从四皇上一个个答对好,又到半夜子时才上炕睡觉。
早晨起来的时候,从四皇上听到营子西头传过来的戏段子改了,已不是以往的文戏《薛礼还家》《丁香割肉》《老妈赴善会》等段子,也不是《杨三姐告状》《黑猫告状》等那些流行段子,好像是《枪毙驼龙》等武戏了。
以前的七件子的声音被锣鼓镲的声音压了下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杀气腾腾的味道。
人们似乎进入到一种狂欢的氛围中,只有少数人能感觉到事情不妙。
从四皇上是营子中第一个感觉到不对劲儿的人。哪里不对劲儿呢?他也想不出来。就感觉心情烦躁,越想越不舒坦。想着想着,他怀疑起自个儿,是不是太敏感了,就索性强制自己不想这些变化,拿出一本药书来,继续研究自个儿的药方。他在任何时候,只要有书,就能使着自个儿平静下来。
这时侯张氏敲门来到从家大院,和正在喂鸡的包逸仙唠上嗑。
“盎,今儿个人更多了,说班主来了,带来个法师叫紫金钟,领来十几个徒弟,听说可邪乎了,他们会金钟罩铁布衫啥的,老厉害了!”侯张氏说。
“唵?!不是唱落子吗?咋改成打把势卖艺了?”包逸仙还是有点见识的,她知道这些不可能是唱莲花落子的。
“盎,可不是呀,说是这莲花上福落子班和这个叫金钟红枪会的轧伙(合伙)了,改名叫莲花红枪会了。”侯张氏说。
果然,《枪毙驼龙》等武戏唱完了,就听到了哼哈的大声喊叫,接着就是一阵一阵的叫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