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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宗正瑞这般说,宗侍郎气得脸色铁青:“她是你什么人?竟然让你为她如此奔波,你怎么不去山上求太子去?”
宗正瑞急道:“孩儿也想去,但是若是去山上,一来一回已经来不及了啊。”
宗侍郎闻言差点滞了气:“你、你这个逆子!为了一个女人竟然糊涂至此,她是杀人犯,你就不怕被皇上误会你是同谋?”
“难道爹真的这么认为吗?”宗正瑞反问。
宗侍郎话语一滞钏。
“她是靖王侧妃没错,可是在这之前,爹是清楚她的人品的啊!别人冤枉她,难道爹也要这么冤枉她吗?”宗正瑞平生第一次这么跟自己的父亲对峙,这也让宗侍郎很是错愕。
顷刻后,宗侍郎道:“皇上的命令谁能违抗?明日午时就要斩首,短短一日,你让爹如何给她翻案?更何况爹掌管的是兵部不是刑部,刑部尚书和兵部尚书称兄道弟,却与爹不过君子之交,此次死的是兵部尚书的外孙,你说刑部尚书能帮爹替靖王侧妃翻案吗?”
“可是爹,她怎么可以白白送了性命?”宗正瑞也有些六魂无主了,平日里他做事从来井井有条,思绪更没有像现在这般混乱过,也不知道今日为何会慌乱到连正常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糅。
宗侍郎闭眸拧了拧眉,深吸了一口气后做了妥协:“你先下去,容我好好想想。”
集市
安谦然看到了皇榜之后再次脸色骤变,转身便疾步赶往永王府,此时此刻,若是他肯放过若影,那么若影还有一线生机。
来到永王府,莫逸萧看见他的那一刻脸沉到了极致,却还是让他落座后命人奉了茶。
“安舅舅如此风雨无阻,不知所为何事?”莫逸萧沉着脸冷冷睨了他一眼。
安谦然努力沉住气拧眉看向他:“廉儿不是靖王侧妃所害。”
“安舅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亦或者她当初根本就是你救下的?”莫逸萧大怒。
安谦然抿了抿唇神色平静:“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她都没有害过你半分,害过廉儿半分,为何要将廉儿的死归咎到她身上?你若想替廉儿报仇,就该找到真正的凶手。”
莫逸萧突然啪地一下拍在桌面上,吓得一旁的奴才骤然低垂了头,却听他冲他们吼道:“都给本王滚出去。”
奴才们闻言自是不敢久留,急忙一个个逃了出去。
莫逸萧眸光一敛,视线落在安谦然脸上:“与她无关?若不是当初她仗着莫逸风对她的纵容迫使毓璃和廉儿去照顾莫逸风,我的廉儿怎么可能命丧九泉?除了她之外还有谁是害死廉儿的真凶?”
安谦然紧了紧指尖,忍住心头的怒气紧咬着牙道:“她没有让靖王妃母子前去照顾,是靖王妃自己要去看个究竟,还带着廉儿一起进去,你若不信,大可以去问靖王府上下的奴才。”
“住口!”莫逸萧脸色一沉,“你要是来就为了说这些,就请回吧。”
安谦然蓦地站起身走到他跟前:“你若不信就去问靖王府上下,若是为了要替廉儿报仇,也该找对凶手,她是无辜的,为何要让她替人背黑锅?”
“背黑锅?”莫逸萧亦是周身骤寒地嗖地站起身与他对峙,“凶手若不是她难道还是我吗?”
“凶手何止一人。”安谦然原以为他定是会想要找到真正凶手,却没想到他糊涂至此,原本不想将实情告知,可是德妃却推脱无能为力,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若是再不想办法将若影救出,等到明日只得劫法场了。
莫逸萧听他这般一说,脸色骤变:“你在胡说什么?”
安谦然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刚才我已经说了,当初是靖王妃执意要凭借着廉儿是三爷之子硬要闯进去照顾三爷,谁也拦不住,另外,廉儿之所以会病情好转后又昏迷不醒不治身亡,并非是因为身上所染的水痘,而是因为有人给廉儿下了毒,因为病入骨髓,已经无药可医。”
“你究竟在胡说些什么?当初廉儿的病也是经过你手医治,现在突然又编出下毒一事,为了那个女人,安舅舅还真是煞费苦心了。”莫逸萧冷笑,面部肌肉骤然僵硬。
安谦然眸色一寒:“的确是为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你母妃,德妃娘娘。”
当时他顾念姐弟之情,也顾念他们母子感情,所以才没有将实情道出,因为已经成了事实,他也无能为力,却没想到最终却是害了若影。
当莫逸萧听到这句话时,脸色瞬间惨白,难以置信地凝着安谦然,在他的双眸中他看不出一丝欺骗的蛛丝马迹。
“你胡说!廉儿是母妃的孙子,她怎么可能下毒?”他颤抖着指尖指向安谦然,身子蓦地一晃,“你居然连这种谎话都说得出口……你究竟是何居心?”
安谦然蓦地扣住他的手腕:“你母亲为何要这么做,你心里应该明白,她是为了谁。”
就在安谦然甩开他的一瞬间,莫逸萧身子猛地一踉跄,突然扶住身后的桌子,跌坐在椅子上难以动弹。
安谦然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还是为廉儿积点德吧,请皇上放过她。若是你开口,皇上一定会答应的。”
廉儿是他的儿子,若是他这个当事人都要求放过若影,那么玄帝还有什么理由必须置她于死地?只要明日不上断头台,那么剩下的女扮男装欺君之罪莫逸风一定能解决,否则一切都晚了。
就在安谦然以为莫逸萧想通之时,却听到他突然哈哈大笑:“你以为这次她能活得了吗?父皇一心想要了她的命,这次还趁着莫逸风回来前将她送上断头台,你以为这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吗?”
安谦然拧眉紧紧地绞着他的眸光,不知道他此话何意。
莫逸萧笑容一敛,起身走到他跟前,紧咬着牙根从齿缝中蹦出一句话:“她这次是死定了。”
“你把话说清楚。”安谦然蓦地提高了嗓门。
莫逸萧冷冷一笑:“没什么可说的,我只知道父皇一心要她死,具体为何你得问问那个女人,为何会让一开始宠她上天的天子一下子要置她于死地。”见安谦然面部抽搐,他又道,“不过有一点我很清楚,父皇对她的改变是在山兰谷的那一场大火之后,说不定她是飞鹰门的人,也使得父皇想起了当年瑶华宫被飞鹰门之人纵火,活活烧死了父皇所宠爱的习嫔和婉公主一事。”
安谦然闻言脚步蓦地一踉跄,若是玄帝是因为怀疑若影是飞鹰门的人才要置她于死地,那事情可就糟了。
他曾经无意间看见过若影后颈的飞鹰门标志,只是他一直不确定,曾经问过她本人,可是若影根本就不记得自己的身世,所以此事也就作罢了,一些不光彩的往事,没有人会愿意提及,更何况她是不是飞鹰门的人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安谦然从永王府出来后,脚步微微踉跄,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从法场救出她,可是要亲眼看着她死,他做不到。
只剩下今天一天了,他必须要抓紧时间,想了想,仍是决定入宫去找德妃。
“你今天来又是为了她?”德妃冷哼。
安谦然淡声道:“是,只要你能将她救出,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可以。”
“如果是李代桃僵,岂不是她生别人死了?你不是一向宅心仁厚不愿做一命抵一命的事情吗?”德妃道。
安谦然蓦地移开视线:“我说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德妃脸色一变,没想到一向宅心仁厚的他竟然为了若影能够不惜让别人代替她去死。
而对于安谦然来说,只要她活着,谁死对他而言都不重要。
“我为什么要帮你救她?我还巴不得她去死。”见安谦然欲开口,她立即打断了他的话,“别用那件事情威胁我,难道你不担心我杀你灭口吗?”
安谦然低低一笑:“刚才我去了永王府,他已经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只要你杀了我,就是不打自招。”
德妃笑容骤敛,面色瞬间泛白:“你……”
翌日,刑场
周围熙熙攘攘,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有些想要一睹真容,看看靖王侧妃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还能在武科举一举夺魁,有些是要看看这位女扮男装的安无影,是否当真是女儿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以为的男子竟然是女子,而有些则是混在人群之中正伺机而动。
午时渐渐临近,所有百姓渐渐屏住了呼吸,实难想象靖王侧妃竟然也会被斩首示众。
若影跪在刑场之上身子摇摇欲坠,望着头顶的太阳,火热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泛起一丝暖意。明明只是两天,她却感觉熬过了整整两年一般,终于见到了日头。
缓缓收回视线,朦胧中看见一个身影朝她走来,直到那人跪在她面前,她才看清原来是紫秋。
“主子。”紫秋未语泪先流,哽咽地将食盒放在地上,不愿相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若影艰难地笑了笑:“不必如此悲伤,断头不过顷刻间,不会很痛的。”
紫秋听着她轻松的话,看着她满身的伤,眼泪瞬间决堤:“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触目惊心的伤痕使得紫秋痛心不已,要怎样的忍耐力才能在受了如此重的伤还能在脸上挂着笑容?
“不是带了饭菜吗?我饿了。”若影见她哭个不停,看了看地上的食盒说道。
紫秋点了点头,一边给她喂饭一边哭着问道:“主子你真傻,那日为何要随他们入宫?明知道是龙潭虎穴,为何不等三爷回来呢?”
“等不了……”若影咽下一口饭后苦涩一笑。
那日若是她不随侍卫入宫,疑心重的玄帝就会以为莫逸风具有谋反之心,毕竟她是莫逸风的护卫,连一个护卫都不将当今九五之尊放在眼里,这根本就是不将圣上放在眼里,后果可想而知。她若是进宫,一半的可能是玄帝只是将她关押,另一半的可能是要将她置于死地,而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不会威胁到莫逸风。
紫秋不懂若影心中所想,只当是她说当时的情况容不得她等莫逸风回来,想了想,确实如此。皇命谁能违抗?除非是想连累满门抄斩。
“时辰到……”监斩官高呼了一声,惊得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紫秋哭着喊着不愿离开,却终究还是被侍卫给拖了下去。
当若影被强行将头摁下的那一刻,她的心慌乱不堪,原来她也是怕的。
听到侩子手含酒喷洒刀刃的声音,若影的脸色顿时惨白,可是事已至此,她根本无从选择,深吸了一口气,紧紧阖上双眸,却发现全身都在颤抖。
“行刑……”监斩官再次高呼。
若影身子一僵,等待着身首异处的那一刻,却在静下心来的那一刻感觉到周围杀机四伏,也不知是在等着她被斩首,还是有人想要救她,可是她知道一切都不可能了。
头发被甩到了一旁,露出了整个脖颈,紧阖的双眸感觉一道寒光在眼前一闪,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近。
一阵寒风在脖子处刮过,她吓得再次绷紧了神经,却在下一刻突然听到哐当一声巨响,她睁开眼望去,只见侩子手捂着正流淌着鲜血的手腕弓着身子看向四周,而他的刀则就落在她的眼前。
监斩官早已吓得脸色惨白,缓缓转眸看向身后,刚才飞过来的剑刺客正深深地插在墙上。
“小心犯人,有人欲劫法场。”监斩官一声高呼,手忙脚乱地命众人将犯人团团围住。
“靖王在此,不得放肆。”
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若影的眼泪瞬间盈满眼眶,是秦铭,还有莫逸风,他们终于回来了……
她努力甩了甩头想要看清楚他们,可是她的体力实在已经透支,根本没有办法看清楚来人,更何况她周围围满了侍卫,她想要透过人群去看他亦是难事。
但是她并没有等待许久,就在她极力想要看到他之时,他已经拨开人群朝她走来。
不知为何,看见他的那一刻,她并没有哭,心渐渐安定,仿若即使只在死前看他一眼,她亦足矣。
而莫逸风看见若影的那一刻,心蓦地抽痛,一瞬间红了眼眶。俯身蹲在她身侧,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时隔三日,她竟然成了这般模样,若非亲眼所见,他断然不会相信那些人会这么对她。
“我竟然还能再看见你……真好……”若影弯唇一笑,身子却越来越失力,最后倒在了他的怀中。
“影儿……”莫逸风脸色青白交加,急忙将她打横抱起,看着她身上的血衣,心猛然一颤。
看着莫逸风将若影抱走,监斩官急忙跑上去:“三爷,犯人您不能带走啊……”
莫逸风黑眸一眯,一道寒芒落在他身上,他骤然止住了声音,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快!快去禀报皇上。”监斩官不敢对莫逸风怎样,所以只得命人去禀报玄帝。
莫逸风一路将若影带回了靖王府,秦铭则是生拉硬拽地将正在看诊的大夫抓了回去。
当莫逸谨将若影的囚衣换下的那一刻,他顿时忘了呼吸。即使是在战场,伤势也不过如此,而她身上的伤口正在泛着腥红,分明是对她用了酷刑。
这一刻,他感觉整个人都快要炸开,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要杀人,甚至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
因为多数伤在胸口,所以大夫也不便替她查看伤势,所以只是检查了她手臂上的伤痕。然而只是看了她手臂上的伤,大夫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简直太令人难以想象了,伤口上被泼过盐水,渗入了皮肉,若是换做一般人受此折磨,怕是早已气绝,也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如何挺过来的,或者是什么力量让她留着最后一口气。”大夫深深感叹。
莫逸风听得心口钝痛,紧了紧牙根,心好似被万剑所穿,痛得不能自已。
本以为只是受了鞭刑,没想到竟然还被泼了盐水,那个男人究竟有多狠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大夫离开后,莫逸风替若影上了药,又换了一套寝衣,看着地上的几套血衣,他根本不忍再多看一眼。
“爷,皇上派人来让您进宫一趟。”门口,秦铭说道。
莫逸风薄唇微抿,深吸了一口气后终是点头应声。
该来的总是要来。
御书房
玄帝坐在御案前淡淡饮茶,莫逸风跪在地上挺直着背脊不言不语,脸色却比玄帝更为黑沉,双拳紧握置于身侧,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背脊僵硬面容紧绷,仿若满弓之弦,一触即发。
“听说你劫了法场?”最终,玄帝先开了口。
莫逸风淡淡抿唇看向玄帝:“是。”
玄帝动作一顿,扫了他一眼:“若是朕没有召你入宫,你可会进宫?”
“会。”莫逸风紧绷着神经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更是少了平日里的敬畏。
玄帝听了他的回答,脸色更是黑沉,紧了紧牙根后睨了他半晌,问:“那你若是进宫,想要对朕说什么?”
莫逸风声音一沉:“想问父皇,为何这般对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父皇心里很清楚,她并没有谋害廉儿。”
玄帝唇角一僵,嘭地一声将茶杯重重置在御案之上,一瞬间,茶杯碎裂,吓得一旁的冯德心猛然一缩,急忙拿着汗巾帮玄帝擦拭手心的茶水,却被玄帝猛地甩开,他只得缩了缩脖子退后了一步。
“你是说朕冤枉她了?”玄帝黑眸一眯,迸发出一道寒意。
“是。”莫逸风寒着脸与他四目相接。
“难道说她女扮男装入宫为御前侍卫意图不轨也是朕冤枉了她?”玄帝反问。
莫逸风抿了抿唇攒紧了指尖:“女扮男装确实是事实,但是意图不轨又从何说起?当初参加武科举之时,她也不可能预知能夺得武状元之名,更不知道父皇会当真封她为御前侍卫,一切不过是巧合。”
虽然当初她成为武状元是他一手安排,但是他从未想过她真的是若影,更没有想过她会害他的父皇,更何况,她也从未那么做过。
“若非意图不轨,她又为何要诈死?又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又为何要女扮男装参加武科举?”玄帝每句话都步步紧逼,直让人有窒息之感。
莫逸风紧凝着他的眸光,眸色渐寒。
当初若不是他暗地里帮衬着柳毓璃和阚静柔,她又何至于会到今日不敢以真实的身份示人的地步?他们父子二人都愧对了她,可是他现在却还在责难于她,更是折磨得她只剩下半条命,他真不知道他还要残忍到什么程度。
可是莫逸风知道此事不能道出他帮衬柳毓璃和阚静柔一事,否则疑心本就重的玄帝会更加怀疑他这三天除了去做他所交代的事宜后还做了别的,若是如此,他便功亏一篑。
“这一切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负了她,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结果,父皇如今打也打了,罚也罚了,还请父皇能网开一面放过影儿。”莫逸风紧绷着背脊缓缓躬身叩首。
玄帝冷笑:“放过她?欺君之罪若是这么容易饶恕,岂不是天下人都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莫逸风紧咬着牙根缓缓起身,伸手从胸口取出一物面向玄帝:“请父皇放过影儿。”
“你……”玄帝面色铁青,他竟然拿出了当初他赐给他的免死金牌。
当初他与莫逸萧夺城有功,他赐封了莫逸萧为永王及永王府,赐了他一块免死金牌,原以为他会用这块金牌护自己一命,没想到他竟然用它来让他放过她。
“免死金牌只能用一次,你确定用在她身上?只是一个女人,值得吗?”玄帝冷声问他。
莫逸风呼吸一沉:“值得。”
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问他,是不是他的母妃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所以他当初才会这般绝情。众人都说他爱桐妃爱德妃,更有人说他对他的母妃容妃是爱之深恨之深,可是他心里清楚,他的这个父皇最爱的不是任何女人或任何儿子,而是他自己。
整整过了半个月,若影才能下床行走,可是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身子,当真破败不堪,仿若是一块块补丁,在身上缝合。
突然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若影急忙将单衣系上带子,却仍是被莫逸风看到了她方才眼底的黯然。
莫逸风走到她跟前,未等她将衣服穿好,便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却发现自己的指尖都在颤抖着。
“影儿……”莫逸风满是歉意。
他真的恨自己无能,为何每一次她出事他都不在她身边,为何每一次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已是伤痕累累?
若影知道他是感觉自己没能保护她,可是她并不怨他,因为敌在暗我在明,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我没事。”若影低声一语,淡然一笑。
莫逸风垂眸看着她,心蓦地揪痛。
“这段日子,不要离开我,一步都不要离开。”莫逸风轻抚上她的面容,心阵阵慌乱。
若影抿了抿唇低垂了眼眸,转身去穿上衣衫并洗漱,从始至终都没有一句话。
“影儿……”莫逸风担忧地唤了她一声。
若影简单地梳妆过后从梳妆台前站起看向莫逸风,四目相撞,她显得十分平静:“似乎不行了,如今我已经不能做三爷的护卫,更不是三爷的谁,如何能寸步不离?”
莫逸风张了张嘴,紧抿了薄唇,须臾之后他微微一笑道:“那就当史无前例的女护卫,不日之后,我会让你成为天下第一新娘。”
若影抬眼看向他,幽深的瞳孔映出了他错愕的面容。
“爷,皇上召爷入宫,和……侧王妃一起。”秦铭顿了顿,终是这般唤着她。
若影拧了拧眉,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坐在马车上一起进了宫,若影看着窗外的景色,思绪渐渐飘远,抬手不经意露出了一截手臂,上面伤痕交错,虽然已经愈合,却依旧有疤痕。这段时日莫逸风一直陪着她吃清淡的食物,一点酱油都没有放,虽然疤痕的颜色没有变深,但仍是难看不已。
就在这时,一只手将她的手执起,轻轻拉下她的衣袖。
“宫中有最好的伤药,这个疤痕一定能去了。”见她依旧拧着眉心,他再次开口安慰,“即使去不掉,你也是最美的。”
若影讪讪一笑:“留下疤痕也不错。”
至少可以让她记住当初的痛。
莫逸风笑容微敛,紧紧地凝着她嘴角的笑容,呼吸一滞。
两人来到金銮殿,双双跪在殿中央,玄帝一身龙袍坐在龙椅之上俯视着他二人,双眸一眯,迸发出一道寒芒。
莫逸风缓缓将她的手执于手心,只为了让她安心。
若影低垂着头,缓缓将手从他手心抽离。经过了这一次的生死一线,她更是不懂玄帝为何会要置她于死地,唯一的解释就是为了莫逸风。她并非出自名门,更是身份不明,将来玄帝要将江山交由他来掌舵,一国之母自然不会是像她这样的身份。
沉思中,头顶蓦地响起了玄帝的声音:“老三,既然你执意要拿免死金牌换她一命,朕也不再阻拦,但是你此次劫法场亦是罪责难饶。”
“请父皇降罪。”莫逸风垂眸声音淡然。
玄帝微眯了眸光,冷声道:“就罚你一年俸禄,在祖先牌位前思过七日,抄孝经百遍。”
“谢父皇。”莫逸风抿唇叩首。
若影缓缓松了口气,这个惩罚应该算是小的吧,毕竟是劫法场,罔顾了国法,轻视了皇威。
可是而后的几日她才知道,只是思过七日就已是人间炼狱,让她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父亲对亲生儿子的作为。
玄帝在莫逸风直起身的那一刻眸光一敛:“放过她可以,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父皇。”莫逸风眉心一拧,“影儿已经受到了惩罚,也知错了,请父皇手下留情,影儿现在伤势未痊愈,怕是经不得体罚了。”
玄帝轻哼:“你急什么?”顿了顿,他又继续道,“放过她可以,但是她此生只得为妾,且不得踏入宫门半步。”
一句话使得莫逸风脸色骤变。
此生只得为妾,因为玄帝看出了莫逸风会让若影为正妃,只是现在没到时机,而此生不得踏入宫门半步,无非是在警告他,就算将来他掌舵这天下,若影也不得入宫为后。而若影的结果如何,早已能预见。
正当莫逸风欲开口之际,不料若影先开了口:“皇上放心,三爷已经将民女休了,这个妾也免了。”
若影道出这句话时抬眸看向玄帝,只见他脸色一变,似乎从未知晓此事。
她苦涩一笑,难不成她只是一个侧妃,所以就连休弃这种事情都不用上奏?就算是普通百姓家,这种事情也该告知父母吧?
若影没有再细想下去,因为这些事情再想也没有意义,唇角浅浅上扬,苦涩一笑。
只以为玄帝就算一开始不知道此事,此时知晓亦是高兴的,不料在听到若影的话和她嘴角的笑意之时,却是低低笑起,声音中带着警告:“老三,怎么没有上奏?”
莫逸风抿了抿唇,沉默顷刻后言道:“儿臣当时只是一时之气,所以……”
“所以她还是你的妾是吗?”玄帝眸光一眯,看向一旁的若影,“皇室娶亲休弃可不仅仅是一纸休书,朕从未知晓此事,所以但凭你们手上的一纸休书可不作数。”
若影心头一缩,抬眸紧紧凝着玄帝的眸光,又转眸看向莫逸风,见他低眸不语,她的呼吸渐渐困难起来。
却原来莫逸风早就知道此事,只要他不上奏,她还是他的侧妃,还是他的妾。而他始终没有提及此时,怕是因为她之前女扮女装入宫为官已犯了欺君之罪,他若挑明,她早已身首异处。而后来玄帝遭遇刺客,她护驾不利,所以被贬出宫,夜明珠又落入了莫逸风手中,她便去了靖王府,在他的护翼之下,所以才直到端郡王重病身亡后才暴露了身份。
细想之下,当初的刺客和曾经去安府对付刺客的黑衣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而她被扣押入宫之时出现的隐卫,其中一个人似乎正是那个人。
却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在莫逸风的掌握之中。
回靖王府的路上,若影眸光涣散一言不发。
“影儿,若是你不愿意,我不会逼你。”莫逸风执意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却是冒着丝丝汗意。
若影挣脱不开,便由着他去了。
对于莫逸风,她恨过,但是更多的是心疼,他从儿时起承受的痛太多,以至于他从来不将心事表露于任何人,即使对她活着多莫逸谨,都有所保留。而后来,以为自己找到了挚爱,却发现柳毓璃不过是个替身。可是她……又何尝不是呢?即使相信了这具身子是她的前世,可终究是前世,而非现在的她。
他爱的从来只是那个影子,而她……再也不想给他添麻烦。
他要成就的是天下大业,而非男欢女爱,只要她在的一天,玄帝便会以她为要挟。
她没有能力让自己在每一个危险之境都能安然脱身,所以,有些决定还是要维持了。
“三爷说的话还作数吗?”若影转眸看向他。
莫逸风看着她,不知她所指为何。
若影抿了抿唇道:“夜明珠,三爷愿意给吗?”
“那你告诉我,究竟想要它做什么?”莫逸风不知为何,每一次听她提及夜明珠,他的心底总是隐隐不安。
若影眸光微闪移开视线:“因为它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它,我才来到了这里。”
想当初她为了保护属于莫凯的这颗夜明珠而身亡,而莫凯因为她而付出了性命,在阖上双眸的那一刻,她隐约感觉一道光芒将她笼罩,而她却再也睁不开眼,待她清醒之时,便是被柳毓璃陷害后被莫逸风寻回的那日,虽然寻回了当初的记忆,可是她爱的人却心里只装着另一个女人。
直到后来知晓莫逸风就是莫凯,她喜极而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下去。
往事种种,有喜有悲,却足以让她回味无穷,哪怕是带着这些记忆回去,她也心满意足了。
其实与其说怀疑他爱着那个影子,倒不如说她没有信心在莫逸风知晓她是千年后的一缕魂后仍旧爱她如初。
其实在这段养伤的日子里她一直在想,若是她没有寻回记忆,一直是那个八岁记忆的若影该多好,无忧无虑地活在他的庇荫下,即使他娶了别人,她会伤心,但是孩子的心性并不会让她有锥心之痛。
人生若只如初见……
莫逸风紧紧地凝着她的眸光,并未开口,见若影眸色一黯,他突然将她拥入怀中:“好!”
若影心头蓦地一缩。
莫逸风在翌日便去了祖庙,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哪怕是玄帝让她入宫,她也必须要带着秦铭一起入宫。既然不能抗旨不尊,那么只有让他的心腹护她左右。
入夜,若影熄了灯,桌上被她摆弄的夜明珠散发着万丈光芒,她趴在桌上思绪万千。
该不该等他回来再离开?
若是他回来了,她又如何能离开?
可是如今他因为她而受难,她又如何能走得安心?虽然只是跪在祖庙罚抄孝经,终究还是在受罚不是吗?至少她该去看他最后一眼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