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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伊涵跑到柜台前，“一杯橙汁，一杯半糖拿铁。”
他占了原来的位置，从窗外看出去，一面布满爬山虎的墙，满墙的绿，在阳光下，和风中，轻轻翻动叶子。
她一手一杯，朝他走来。
她把两杯饮料放在桌子上，将半糖拿铁推到他面前。
他刚想张口问她怎么自己端过来了。
她心领神会。
“我看他们很忙的样子，就自己端过来了。”
他低头轻笑。
“你好像很久没喝橙汁了。”她吸了口橙汁对他说。
“我本就喜欢半糖拿铁。”
他曾经看过一小段文字：爱不能太满，咖啡不能太甜，半糖就好。
四年里，他偶尔把这句话嚼到嘴边，字字诛心。
他所求的爱向来是圆满。
她对那句“你还是老样子”记忆尤为深刻。忍不住想问他为什么喝明明喜欢咖啡，却总点橙汁。
“那你为什么总点橙汁？”
他像是在怀念，满眼柔光地回答：“因为一个人。”
一个很喜欢喝橙汁的女孩，想尝尝她说的那种酸酸甜甜的味道。
她喜欢吃橙子，却不喜欢剥橙子。小时候，她为了一口吃的，苦着脸，嘴里不停小声抱怨手里无辜的水果长得不如橘子，皮糙肉厚，果衣还层层叠叠，穿那么多也不嫌厚，手下却不停扣橙子皮。明知抱怨没用，要吃就得动手，嘴巴就是忍不住巴拉巴拉念不停。
这四年，他喝她喜欢的饮料，去她喜欢的地方，看她看过的风景。
她听了有种怪怪的感觉，酸酸的，忍不住好奇对方是谁，忙不迭追问：“是女孩吗？”
他点点头，没再说话。瞅着她噘得老高的嘴，心里莫名泛起一阵甜蜜，轻笑一声。
她眉头微蹙，纳闷他那无故一笑，他因笑，眼睛狭长了一些，带着一些玩味儿的意味瞥她，心下有一种被道破心思的羞愤，不满回瞪了他一眼，赌气地低下头，猛吸橙汁，咕噜咕噜往下咽，一眼也不再看他。杯子的橙汁很快就只剩下冰块，她又较劲地拿起吸管，用力戳了几下，晃晃空了的杯子，自顾自用吸管玩起里面的冰块儿。
他却依旧笑眼瞅着她。
他拳头轻握，放在唇边，掩了下快溢出声的笑，收敛了下眼里戏谑的神情。
他认真道：“没有别人。”
她掀起垂搭的眼皮，看了他一眼，嘀嘀咕咕：“没问这个。是你自己想太多了。”
他起身去柜台又点了一杯橙汁，回来时，她一直盯着靠近柜台的那个窗户一动不动。
她指着离柜台不远的一个角落，那里也有一扇窗户，窗口吊着几盆绿色的植物，不远处的石头凳子上，一只白色的猫咪常会趴在上边，很肥，十分富态，缩起身子就是个毛绒绒的雪团子。她曾经幻想它的主人也是个胖子，正所谓有其猫必有其主。但是，有一天，一个穿着浅蓝色的短袖衬衫的年轻帅气的小哥哥弯下身子抱起白猫，猫咪舒服地眯眼享受他的撸毛。他眼神温柔，笑容明媚而干净。她惊得瞪大了眼睛，出于颜控，不由多瞅了几眼。那时候，她不加吝啬地赞叹对方的美貌。
第二天，他推开门，清脆的铃声响起，地上落下一片阳光，他进来，她瞬间忘记了昨日那个阳光明媚的少年，被他冷峻的外表吸引。不过，她纯属欣赏，没有其他心思。美的东西，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不过，喜新厌旧，也是人之常情。
他那一身黑色显得尤其深沉。
“一杯橙汁。”
他的声音带着男子特有的低沉，却很有辨识度。即使他浑身透着自信，甚至还有几分桀骜不驯，可她莫名从那份清冷中感受到一丝淡淡的忧伤。她对他算是一见倾心吧。
想着想着，她自顾自傻笑起来。
他眉头一拧，不自在地盯着她。她的脑子又胡思乱想了些什么？
她和他说起方才脑子里回忆的事。说完，她站起来，又看见那只白色的胖猫咪趴在石凳子上眯着眼睛乘凉。她冲他招招手，轻声说：“就是那只白猫，它的主人长得可好看了，他的笑容特别干净，是那种看一眼就刻到人心里去的笑容。谁看了都喜欢。”
他整张脸顿时阴云密布。
发觉有人朝这边瞥过来，她忙坐下。
“你喜欢这种类型？”他貌似记得她醉酒说起过，喜欢阳光开朗的男生。
她一顿，脑子慢了半拍，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
“没遇到之前，会有各种条件，遇见了都他妈见鬼去了。你懂不懂？嗯？”
他：“……”她的淑女形象也他妈见鬼去了。
他摇摇头。
“就是没找到另一半之前，你会说很多词来形容你幻想中的情人，比如：身材魁伟、高颜值、高能力、开朗、幽默等等等等，注重细节的女生还会说：高鼻梁、内双、大眼睛、薄嘴唇什么的，等你遇见了实实在在喜欢的人，你就没那么在乎过去的那些标准了。懂了吗？”
要是他再不懂，她是不是还得再举一个具体的例子？
例如：戴芸扬言一定要找个一米八五以上，为了保证下一代的身高。当初白伊涵还调侃她家的门楣不够高，回头一头撞在门框顶部，保不准还磕掉对方一对大门牙。结果，戴芸大手一挥，十分爽快地说：拆了。没过几个月，爱神丘比特箭一箭穿心。她男朋友身高一米八，她打哈哈说男人二十五还长个子，还能长，等他过了二十七岁，一米八一，定死了，她说省了拆门的费用，多好啊。
那脸打得是啪啪啪直响。
总之，各种维护。
简而言之，情人眼里出西施。
换而言之，王八绿豆看对了眼，谁都拆不了。
“我一米八八。”他说。
白伊涵：“……”什么？
“二十九，比你大三岁。”
白伊涵实在没办法适应他那极其跳跃的思维方式，跟不上他的思维节奏。什么东西？
“什么？你听懂了我说的？”她扑闪着充满疑惑的眼睛问他。
韩以城舔了下上嘴唇，轻轻点头，低头抿了口咖啡，白色的泡沫沾在唇上，优雅地拿起一方纸巾擦拭干净。
门开了关，关了开，铃铛的清脆悦耳的声音一遍遍响起。
咖啡厅里播放着男版的《遇到》：我们绕了一圈才遇到，我比谁都更明白你的重要，这么久了我就决定了，决定了，你的手我握了就不会放掉，我们绕了这么一圈才遇到，我答应自己不再庸人自扰……
午后，阳光懒懒的，窗外每一片树叶都显得懒洋洋，偶尔翻动一下身子，露出略微浅色的后背。她不停说着有趣的事，而他只是把胳膊肘压在桌上，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轻轻地点头回应她。
直到时间差不多了，他才带着她回局里。
出门的时候，她的鞋带散了。她正欲弯腰，他就蹲下来动作娴熟地系好了鞋带，随便把另外一只鞋子快松了的鞋带也重新系了一遍。
她不再把鞋带系死，可是鞋带总是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