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三七章、提颅而归

光阴默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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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同戴天的仇人,对你的到来发出了老友般的问候,你会是什么反应?

    相信许多人都会变得更加谨慎。

    因为事出反常必有妖。

    华雄也是一样,他死死的盯着对方的两只手。

    谨慎的防备着对方,或许在案几下藏了一把小巧的军弩。同时也瞄了几眼,对方的模样与打扮。

    虽然过一会儿,他就要把对方变成尸体。

    “呵呵,你是那对夫妇的儿子吧?”

    那名儒生笑了,又开口问了句。仿佛看不到华雄拿着的缳首刀,还沾满着鲜血。

    嗯,称之他为儒生,是他的头上系着葛巾,身着缝掖。

    缝掖,亦作“缝腋”。是指大袖单衣,儒者所服。

    而巾,则是这些年兴起的风气。

    在秦朝之前,有“士戴冠,庶人束巾”之说,巾多被庶民、仆役、卑贱人所用。

    但传承到大汉朝,巾便被士人在家宴居所采用,逐渐被通用,已经形成以戴巾为雅尚,广为儒生所好。

    巾,用葛布制成的,称为“葛巾”,多为布衣寒门戴用。

    而用细绢制成,称为“缣巾”,多为王公雅士戴用。

    这些华雄都是知道的,所以他也就更加疑惑了。

    既然是儒生,也就是寒门士人,怎么会沦落变成靠劫掠为生的贼寇!以识文断字的优势,再怎么不济,也能在县里谋个斗食小吏不是?

    不过呢,华雄也没想去了解或者深究。

    他是来杀人的,是来为父母报仇雪恨的,不是来问对方有没有跌宕起伏的故事。

    所以呢,他也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只是谨慎的一步步向前,用目光打量着对方。思考着缳首刀怎么挥舞劈下去,最容易杀死对方、最不会产生意外。

    “唉.....”

    那名儒生深深的叹了口气,慢慢的将双手放在桌几上,来示自己没有威胁,“在杀了我之前,能答应我一件事吗?不费弹指之劳的事。”

    这是华雄已经走到他跟前了,只需挥舞手臂,就能手起刀落让他彻底告别这个世界。

    “说说看。”

    终于,华雄还是开了口。

    就算是仇人,冲着坦然面对死亡的勇气,也应该值得被尊重。

    “莫烧了这个屋子。”

    他微笑着颔首致谢,手指放在桌几的竹简上,“书籍是无辜的,也抄录不易,莫让它们毁于火中。”

    “好!”

    华雄点下了脑袋,挥动了手臂。

    看着那枚裹着葛巾的脑袋滚落在地,在耷拉下眼皮之际,也将心中的执念落地:阿父,阿母,孩儿帮你们报仇了......

    复仇之后的百感交集,也没有持续多久。

    他知道人生在世,总会遭遇各种悲欢离合,接受命运的调戏。

    没有人能避免得了。

    所以,既要珍惜,所有的不期而遇;也要看淡,所有的不辞而别。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身为子女,努力活得更好,就是对父母尽最好的孝道,也是能让他们在九泉之下欣慰瞑目的最好感恩。

    是故,华雄心中再度开启了另一个执念,也是他一直坚持着的执念: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这个冀望,让他将三个贼寇的首级都割了下来,用巾束着头发系好。

    他要带回去冀县放在父母坟前祭奠,也是让自己的名声传扬。

    无论是勇武之名,还是孤身寻凶为父母报仇的至孝之名。

    有了名声,就能得到人们的敬仰,就能得到别人的投奔。

    一如当年的董卓,用勇武粗猛与豪爽仗义的名声,让无数羌胡和亡命之徒敬仰投奔,以强横的实力一步步踏上权势之路。

    这也是西凉最常见、最有效的崛起之路。

    尤其是对华雄,这种生而卑微的良家子来说。

    呼......

    收拾完刚要离去,华雄又想起了那名儒生方才的请求。心中不由泛起好奇,将眼光落在案几的几卷竹简上。

    竹简不多,六七卷累在一起,都是用青布袋装裹着,外面写着“务本篇”三个字。

    只是残篇?

    连出自哪本论著都不标一下的?

    抬了抬眉毛,华雄随手抽出一卷来看,只见写得很漂亮的隶书跃在上。

    “夫富民者,以农桑为本,以游业为末;百工者,以致用为本,以巧饰为末;商贾者,以通货为本,以鬻奇为末。三者守本离末则民富,离本守末则民贫。”

    额......

    看不出来是出自于哪本经书。

    华雄这一世,只在王达阿父王克的教导下认过字,经书对于他来说还是很陌生的存在。

    不过呢,这不妨碍他将书简全都打包带上了。

    反正不拿白不拿!

    里面提及各行各业的发展思想,好像说得挺有道理的。以后有机会了,再找个人来解读解读,说不定也能用得上。

    就算自己用不上,也能卖给世家大户们换点物资。

    嗯,在如今的大汉朝,书简是很贵重的!而在文教很薄弱的西凉,更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

    六月初,冀县城外小村庄的黔首百姓们,迎来让自己与有荣焉的茶余饭后。

    他们都津津乐道着,自己的乡里出了位少年英豪。

    两个月前惨遭杀害的屯长华立,其子华雄在消失了两个月后,终于回来了。还是提着三个贼寇人头回来,摆在了父母坟茔前。

    据说那三个贼寇,就是凶手!

    大汉朝以孝悌治天下。

    这种父母忽逢不测,其子不辞辛苦、不畏生死去报仇,终于得偿所愿而归的事迹,是人们最喜见乐闻的话题。

    也顺便的,让华雄这个名字,迅速在汉阳郡传播,慢慢蔓延到整个州里。

    最明显的证明,是华雄这些日子经常被人打扰。

    他回到冀县的家里后,便在父母坟茔所在地,搭了个茅草屋住着守孝。

    守孝,是华夏文明的传统。

    从商周王朝开始,古人们就有“事死如生”的观念。守孝是对死者的哀思、对亡灵的悼念,是生者对死者的怀恋。

    孔子也曾经说过:“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

    到了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守孝三年(实际守孝时间为27个月)的风气普遍被接受。不过呢,这个时间对于经书传家的名门世家们,几乎都会遵守;但黔首百姓们来说,那就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