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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1715年·斟寻
暮春时分,院中的甘棠终于花开,姒扃命人铺上木席,上了茶具,支一火架,上着小壶烧着我先前冬时存下的雪水。
“阿兄,阿兄。”
一个看去正值豆蔻的女子,提着裙边,从门口小跑至我院中,后面跟着的奴仆擦着额上密汗,央求着:
“小王姬,你慢点。”
原是小王姬姒夕楼,想初见她时还是一蹒跚学步的孩子,我起身向她行礼道:
“臣下零向小王姬有礼。”
姒夕楼见了我,收住脚步,歪头打量了我一番,又望了眼在我身侧站着的姒扃,似是自个明白了什么,问向我:
“你是零姐姐?阿兄看中的……我嫂嫂?”
我皱眉思索着这话从何讲起,一旁本在品我泡出新茶的姒扃被这一句呛到,轻咳了几声,瞄了眼我正色呵斥道:
“夕楼,不得乱讲。”
“夕楼认错了吗?伯阳哥哥是说阿兄你居处藏了一淑女,是阿兄的心上.......”
“夕楼。”姒扃未待姒夕楼讲完,打断了她“伯阳向来凭自己意思猜说,你怎也跟着他胡闹?”
被自家阿兄训斥,姒夕楼垂下头,手指绕着腰间挂着的玉佩,一步一步向姒扃移过去,拽了拽姒扃的衣角低声道:
“夕楼知错了,夕楼也不知道阿兄竟还会对这事难为情。”
“还胡说。”
“不说了不说了。”
姒夕楼嬉笑着摆着手,一旁的奴仆奉上新杯,我为姒夕楼斟上茶,她凑过来好奇的盯着看:
“这是何物?为何水中要放叶子?”
“此物为茶,是神农所创,尚少有人知,小王姬可尝一尝。”
姒夕楼端起来尝了一口,咂了咂嘴:
“味甘,稍苦,但好喝。”
“小王姬喜欢便好。”
我抬头间看她,她眉眼纯真清澈,蒙着无忧的笑意,我正瞧着她,耳边却听闻一声嘶吼,是叫着她的名字,使得我手一颤,茶盏中的茶水溅出一些。
“零姐姐,你怎么了?”姒夕楼问到我。
我抬头看向她,看到了有关于她今后,不同于现在的另一番光景,我掩住失态,放下茶盏,瞥了眼姒扃道:
“应是方才手滑没拿稳。”
“如此,小心些,这茶可有名字?”
“无忧。”
我倒未想过给茶命名,这二字我脱口而出,是我希冀问着茶名的人可永如现今这般,那些远在之后的事她永不会经历才好。
“无忧,这名字倒好,我喜欢。”姒夕楼喝着茶,煞有介事说道“阿兄,我今晚在伯阳哥哥那住。”
“你是王姬,怎能去男人居所留夜?”
“阿兄也是男子,我若不去伯阳哥哥那处,也要在男子居处留夜。”
“我是你阿兄,自然不一样。”
“伯阳哥哥也是夕楼兄长,哪里不一样?”姒夕楼看了我一眼,放下茶盏俏皮一笑“若是阿兄接下来要论血缘关系,零姐姐同阿兄非亲非故,不也住了好些时日。”
姒扃一时语塞,闷着喝茶,不再反驳她,姒夕楼见是自己心愿达成,唤到随她身边的奴仆道:
“风伯,还不去备马去任候居所?”
那叫风伯的奴仆不敢违背小王姬的命令,又吃不定公子扃的意思,抬头征求意见式的望了一眼姒扃,姒扃点头肯许,风伯这才退去备马。姒夕楼喝完盏中茶,跟在风伯后离去,姒扃冲她背影问道:
“连晚食都不吃了吗?”
“伯阳哥哥做的好吃些。”
看着姒夕楼远去,姒扃无奈的摇了摇头。召来了梓呙,吩咐到:
“去跟夕楼说,今日风伯在此的所见所闻她需处理妥当。”
梓呙领命而去,他回过视线,按下我斟茶的手,从胸口处掏出绢布,细擦着我袖口中不慎沾上的茶水,他这动作着实暧昧惹眼,引一旁侍奉的奴仆侧目。
“公子,臣下自己来吧。”
姒扃将绢布丢给我,手挥示意,一旁的奴仆连忙收着茶具退下。他问到我:
“女郎可信命?”
我停下擦袖口,将绢布攥在手里,记得这是数年前他儿时我问过他的话。可他此一问,是希望得到什么答案呢,我看向他,他自答道:
“命由天定,可事在人为。数年前女郎问过我的话,这便是我的答案。”
风吹落一树甘棠花,我这般望着他,他仿若同我隔了一场梦一般,我道:
“逆改命数,公子必会付出代价。”
“那又何妨,人生在世,总也不过活一场,何不试上一试?”
“可公子都不知是何种代价。”
“我如今能有什么,什么又是我的,从未得到过什么,何谈失去?”
我沉默,在他此前,我从未想过,可逆天改命一说,他有一句说的极对,人生在世总也不过活一场,他的生命是有限的,不去追求自己想要还要用来做什么。
此时的我,倒是羡慕极了他。
姒夕楼行事颇有手段一事,是听姜寒念叨跟我听的。
说是梓呙将姒扃那话告知给了姒夕楼,姒夕楼稍作顿首,告知梓呙,让他转告给他家兄长,只管放心。随后转身上了车。
去往任伯阳家处的路上,姒夕楼挑帘唤到风伯道:
“风伯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
风伯一笑,连忙点头道:
“是,奴记得那时小王姬刚学会走路,后便让奴来伺候。”
“这如今可也是在我身边过了些年。”
“自那时算起是得有个十四年左右了。”
姒夕楼浅浅一笑,趴在马车窗棱上带着些俏皮的问:
“那风伯是同我亲近些,还是同阿兄亲近呢?”
风伯算是宫中老人,一听这话立即觉察出小王姬此问是埋着事的,回到:
“那自然是跟小王姬亲近。”
“我也那么觉得,十四年,母亲都不曾这般陪伴照顾我,我早以将风伯视作自己的亲人,我想我既如此看,风伯也应如是......”
风伯赶忙回应到:
“那是自然。”
姒夕楼重重叹了一口气,又道:
“可我阿兄不这么认为,想来是我在老丘,他在斟寻,不太了解我,他让我总提防着点风伯,我笑阿兄多疑,风伯的小孙子如今算来应是跟我一般大,风伯看见我应是仿若看见自家孙辈才是,怎会伤害我,更何况,风伯一家就住在斟寻城内,这些年来倒是全靠了阿兄照拂,我说风伯是个知恩的人,不会做那等糊涂事。”
风伯不觉额头上已是密汗,不断点头道是,姒夕楼瞧见了,将自己随身的布帕递给风伯道:
“风伯可是热出了这些汗,我记得前面临着伯阳哥哥住处未有多远的地方,应是风伯家处了。”
风伯手打着颤接过布帕道“是。”
“也罢。”姒夕楼打了个哈欠道“我今日就在伯阳哥哥这处住下,此处是我阿兄的地盘,连谁家的鸟飞出了斟寻城,我阿兄也全知晓,想是谁也是躲不过我阿兄,也无人敢欺辱我,这几日你便暂且回家小住,待我何时预备回老丘,再差人告知你如何?”
“多谢小王姬照顾奴,奴自当全心向小王姬。”
姒夕楼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拿出一匣子道:
“此中全为你家小孙子爱用的,是阿兄托我特意准备的,你拿去吧。”
风伯接过谢了礼,驾车将姒夕楼送到任伯阳处,回了自家。慢说这风伯是个聪明人,就说是个刚入宫的年轻奴仆,被姒夕楼这套怕也是搞得心惶难安。
姜寒同我讲起这段,不住夸赞于她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行事手段。
风伯一把年纪,图的大概便是待年岁一到,被小王姬放回家去,以安养晚年。想来自打风伯一家住在斟寻,风伯此人此棋应是被姒扃拿在了手中。
既然,姒不降将姒扃身边的亲信全部撤走,姒扃也便顺势要将姒不降身边人安插自己可拿在手中的人。这么看,他哪里是不愿做王,分明已经将局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