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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997年·扬州
敲门声忽至,我将埙重塞回怀中,门没有落锁,我知晓来人是那个叫姚君虞的丫头,对门外的她说道
“进来吧。”
她试探性的先露出一个头,然后轻手轻脚关上门,手无措的绞着衣角问到我
“神仙姐姐,我可有打扰到你?”
我摇了摇头。
她竟给我安了个“神仙”称号,是个有意思的小丫头,我习惯性的找着桌案上的茶盏,见应是店家收拾屋子时忘记了,只好翻开手边的一册书,她略带些谄媚的笑,搬了木凳坐在我身边,她未张口我却心下了然向她道
“想问什么就问吧。”
得到我许可后,她兴奋起来,眼里放出光彩,双手托着腮张口道:
“神仙姐姐,你说的真准,刚刚还真来了一个大生意,你是不是会......算命啊?”
我淡淡瞟了她一眼简短的嗯了一声,她来了兴致问到:
“这世间真有命这一说吗?我爸说都不过是些谋生懵人的手段罢了。”
她见我未有应答,抿了抿嘴唇,观我神色又道
“神仙姐姐一定不是普通人吧,虽然这样唐突的问是不好,神仙姐姐是来扬州做什么,有我能帮上什么的吗?”
“店中的客人,莫不是都要回应这个问题?”
“那,不是,不是,”姚君虞歉笑着,“就是好奇,神仙姐姐若是不想答,就不答。”
我睨了她一眼,手偷绞着衣袖,忽而吹来一阵风,透着风我闻到了我那青丘故人身上配着的熏香味道,这小狐狸早不来晚不来偏是这时来,不知他这般冒冒失失突然现身,可会吓到这为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我道:
“我有些口干,可否替我取些茶水来?”
“好,马上。”
姚君虞立即起身,小跑着打开门,将要打开门时,只听的“咚”的一声,小狐狸终还是先一步跃进窗来。
我抬眼瞧去,见原本的一团白球幻做一男子,身着一绛紫色宽袖长袍,腰间别着一支玉箫,一头银色长发似是又长了些,一双狐耳毛绒绒的立在脑袋上,我不由得感叹这小狐狸的样子幻化的越发妖魅,尤其那双眼睛,一眼瞧去最能勾人心魄。
姚君虞听这动静吓了一跳,应声回首看来,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嘴张着,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好些日子不见你,还是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小狐狸尚未注意到门口处的姚君虞,开口向我道。
小狐狸名为青岩,是青丘狐族族长缨央之子。粗算起来同他也有将近十余年未见。我瞄了眼瘫坐在地,惊的说不出话的姚君虞,回应到他
“狐族前来又谓何事?”
“我来找你,还需得有事才能来吗?”
记得初次识青岩,是两千年前的事,那时他还是一只模样幼态可爱的幼狐,听闻他父亲打架输给了我,同我叫嚣着要跟我一决高下,日日跟在我身边,直至他到了青丘的成狐年岁,他才不得已被缨央叫回了青丘。后来见面便越发少了些,想来应是近来青丘管束严了些。
“我原以为,还得再过了百千年的你才会想起我。”
我说这话是为了打趣他,他却靠近前来,捏住我下巴,勾起一抹媚笑来:
“这话听起来倒有几分怨念,你可是想我了?”
青岩不是第一次这般逗弄我,我早已习以为常,颇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他,他也自觉讨了没趣,收起手端正坐到一边,将玉箫变做一把折扇摇了起来。
“真无趣。我现在越来越好奇,你那位故去五千年的心上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狐狸!”
姚君虞总算将卡在嗓子中的这声喊了出来,青岩回首望去,看到姚君虞先是吓了一跳,后又好奇的凑上前去瞧,用鼻子嗅闻她身上的味道,那对狐耳随着动,青岩伸出手柔声道:
“可是惊扰了姑娘。”
姚君虞愣愣的将手放在青岩手中,青岩将她拉起,一个未稳,姚君虞直直栽进青岩怀中。从前看过的才子佳人俗套的故事,此一刻倒全看了正着。
“姑娘可在?我是第113代的姚虞后人姚明德来拜会姑娘,可否行个方便,开下门。”
姚君虞听闻自家父亲来,身躯一颤,惊慌站好,见青岩化成一只白狐跳至我怀中,才放心转身开门。
姚明德见自家女儿开门,先是意外,后又有些怒气,进门而来,我见是他身形壮实,却也有些赘肉,脸上堆起笑是敬而远之的礼貌,未见其真诚。正值扬州三月,天气并不算热,可他额头上倒有了密汗,想来是匆匆赶来的。
“实在是我管教无方,小女莽撞,不识礼数,叨扰了姑娘清净。”
“无妨,”姚君虞双手合一求向我,我心下了然,继而替她打着掩护“是我有事向她打听。”
“原是这般,只是她小孩子家家,懂些什么,姑娘有事问我也可。”
我抚着小狐狸的皮毛未去回应他,他见此又道:
“那,姑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寻我,我先带小女下去。”
我略略点头,姚明德揪着自家女儿下去,我想这一番责骂应是不可免,只是我方才为她袒护一番,能少挨一些就是了。他父女二人下了楼,青岩又化作人形,斜倚在窗前,瞧着姚君虞下楼。
“你莫要对她动什么心思,”我提醒到他“她今日同你见面已是破了你青丘戒规,明日便去取来你青丘忘忧水,灌她喝下。”
“你放心就是了,她仅尚是一未经世面的小女孩,这我心中有数。”
我翻开手旁的书,略略点头,最好如此,不然日后又是生了许多麻烦事。
“今日来是有一事。”我算了日子,猜了个七八,青岩回首接言“缨央让我带你腕血回去。”
果然让我猜着了,我拔下挽起发的玉簪,在自己左手手腕上重划了一道,青岩见此,急忙取出一瓷瓶接了来:
“你都不问缘由,他要你就只管给了他?”
青岩封上瓷瓶后,我抚上自己腕上的伤口道
“是我欠了你们青丘债,只管还就是了,何须问缘由。”
话语间,手再拿开时,腕上的伤口已然愈合,青岩瞧见我左手手心那道隐在皮肉下淡淡的黑线,皱了皱眉头:
“过了这些年,这蛊毒怎还在?也不知何人给你种下的。”
我将左手缩进袖中,拿起一旁的书卷翻看道:
“你快回了青丘去吧。”
小狐狸见我不愿提这蛊毒之事也不再追问,遂将瓷瓶收好道:
“如此我便回了青丘,明日再来寻你。”
话罢,他跳出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