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那年花开

梅子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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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鲛人是没有灵魂的,当然也有例外,如青然,更有例外中的例外,如天若。

    虽然没有灵魂,但也并不会妨碍他们对自己子女的喜爱,这似乎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那一年木棉花开的正浓,千朵万朵红云压枝低。

    那一年天若还不叫天若,天徽却以在紫逸神尊的指导下修练成仙身。

    一切似乎还没有开始,却早早的注定了。

    *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入耳。

    “自然规律,万物生成,有因有果,因果循环,变者恒通,天道昭昭。”

    抑扬顿挫的读书声和着雨势被冷风吹进了在浅滩上晒雨的龙鲛耳中。

    那是人类的语言,她曾听海上的渔人说过无数次,也会一点点。

    迎着凉风微雨,龙鲛涉身上岸,化出双足秀美白净,披了一身水色,缓缓行矣。

    鱼类喜水,这点风雨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斜身依于窗下,细细的听着人类的话语。心想着:若是将人类的话言学会了,或许可以避过来自人类的危机也不一定。

    就这般的屡次偷听终于被人发现了。

    紫衣轻年男子看着样子只有人类年龄十一、二岁的龙鲛充满了疑问:“你是谁?”

    龙鲛指着自己有些兴奋,也有些害怕,想要转身溜走,却败给了自己的好奇心,毕竟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在这里?”紫衣男子又追问道。

    她没有名字。

    龙鲛对紫衣男子摇了摇头。

    紫衣男子近步后才发现她耳后有未退尽的鳞片,再看她一身鲛绡衣衫,但是她有脚,所以才不确定的问道:“你是鲛人?”

    听紫衣男子这么一问,龙鲛眼中充满了防备之色,好像随时都会逃走一般。

    人类特别喜欢鲛族女子,除了鲛族的女子没有灵魂可以任人摆布之外,抓住她们之后,将她们的尾巴劈开成两瓣就可以化做作人类的双腿,甚至可以为人类生出同是类人的婴孩儿,而且,哭出的珍珠与织成的鲛绡更是价值不菲。

    有一个鲛族女子做新娘简直成了许多男人坐享其成的梦想,以至于渔人捉到的鲛族女子可以卖到很高很高的价钱。

    这人竟发现她是鲛人,会不会抓她去做新娘子?

    “你别慌,也别怕,我没有恶意。”紫衣男子连忙解释,随机又退后两丈,虽处在安全距离中却并没有让龙鲛有半分放松。

    紫衣男子苦笑一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能够听的懂我说的话语?”

    龙鲛点了点头,眼光左右瞄了瞄,寻找退走路线。

    “那你会不会说话?”紫衣男子期待的问道。

    “……会。”小小的声音,如泉水晶莹涌动,听说鲛人歌声美妙,果真不假。

    “我叫天徽,你呢?”紫衣男子轻声问道。

    “没有名字。”

    “呃!”

    闻言,天徽一时尴尬不已,想了一下,便从袖中掏出了一个荷叶包,剥开层层荷叶,里面是一个白白胖胖的饭团。

    大米的香味一下吸引住了龙鲛的鼻子与目光,入目的食物她从前没见过更没有吃过的。

    “你过来,我请你吃饭团。”天徽抛出食物的诱惑,只要是动物怕都是拒绝不了的。

    但是龙鲛还是没有回答他,也没有任何的动作,不过眼睛有稍微偷瞄一下天徽手里的饭团。

    天徽持饭团不动,龙鲛虽有心于饭团却不敢再进一步,就这么僵持着,最后,天徽是只轻叹一声,先放弃了。弯腰将饭团垫着荷叶放在地上,又后退了几步。

    “我将饭团放在这里,你自己过来拿,好不好?”天徽软声道。

    龙鲛只是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还是不愿再进一步。

    见在还是如此防备,天徽只能再退一步。

    “即然还么怕我,那我便离开了。”天徽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却笑若轻风:“别忘了吃饭团。”

    说罢,天徽慢慢的离走,一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龙鲛的视线中。龙鲛这才放心大胆的拿起放在地上的饭团,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细细品尝,顿时眉开眼笑。

    和她吃过的鱼呀、虾呀、贝肉、海菜的味道都不一样,随即又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的饭团,两边的腮帮塞得鼓鼓的,像极了一只偷吃了葵花籽的小天竺鼠……

    让躲在暗处偷看的天徽不停偷笑。

    只可惜那饭团也只有一只手刚好握住那么大小,龙鲛三四口就吃光,却露出后知后觉的失望表情,然后将手指一只一只舔着回味……

    这举指、这动作即活泼可爱,又叫人怜惜。天徽暗下心想:若是她喜欢的话,明天就再请她吃吧!可是明天她还会来么?

    一想到明天她不会回来的可能,心中便泛起了浓浓的失望之感。

    凡是动物都有一个特性,特别是有自我意识,有灵性的高级动物……

    也有一个词,两个字:喂、熟!

    喂食物,才能跟你熟。

    所以当天徽第二天再见到龙鲛在外面偷听他讲道时,所有的激动心情便化作如流星一般的冲到大厨房中,拿了一个看起来最大的饭团,放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当第二次看到那饭团被龙鲛吃了之后,这种‘喂熟’关系,便更深刻了。

    有第一次、有第二次便有第三次、第四次,甚至成了习惯,但是天徽与龙鲛的说话语句绝对没超过十句。

    龙鲛每天光明正大的‘偷听’天徽上课之后,小花园中有天徽特意为她准备好的吃食。

    从单一的饭团也慢慢变的多种多样化起来,有时是馒头、有时是糕点,有时是一串糖葫芦,偶尔天徽下山办事时也会托师弟们去小花园送留吃的。

    大师兄在小花园里养了一只‘宠物’,天铮天遥很有默契的同时这么想,甚至连紫逸神尊也默许了天徽的行为与龙鲛的存在。

    而天徽也从一开始的只送食物慢慢的发展成会送给龙鲛一些寻常女孩子家喜欢的东西,每次下山都会带一些小玩具、小饰品、有时会是一盒胭脂,一朵珠花,一块绣花手绢……

    天徽与龙鲛的关系似乎平缓的慢行着,也许与爱情无关,与亲情无关,更不是朋友,或许是他们的关系谁也想不到的。

    那一天不知怎么着就突然下着大雪,归墟境是海岛环境四季如春,怎么下雪?若真有雪,也不会在五月时节下吧?

    如鹅毛的大雪小半个时辰便下的半尺来厚,仙宗似乎一下子被倾没与雪中了。

    真是反常,太反常了。

    法力稍差的弟子少时便挨不住寒冷,天徽就放他们退去。

    天铮在山亭里架起了琴,焚香、煮酒、赏雪、抚琴,风雅的很。

    天遥拿了几十个空酒缸放在雪地上集雪,说是备给来年酿酒时用。

    而天徽的心思全跑到那尾龙鲛身上了。

    下雪了,她虽是水族,但是现在真的就不会冷么?

    也许、也许他可以……

    天徽恍然的拍了拍头,他又在想什么呢?

    “天徽!”

    却见紫逸施然而来,一路上引的众弟子此起彼伏的膜拜。

    “师尊!”天徽连忙见礼。

    “今日突感龙珠之气,许是龙主遗失多年的龙珠有下落了,而这场雪怕是因龙珠龙气而生,你且去东方的海边上察看,若遇龙族谨慎对待莫要起冲突。”

    天徽心下暗思,便马上动身去东方的海边,而越往东方,雪似乎下的更大了。

    直到海滩边,积雪有一尺多厚,若狂风扫过一般,落雪无声,落花无情。

    本来金黄的沙滩变成白皑皑的雪地,红花被狂风急催散落中。落雪将红花掩埋,却掩不住那抹朱红。

    落雪藏红之地,正有两只鲛人,一老一少,一卧一坐,一个以无生息,一个暗自垂泪,四周弥漫着很浓重的忧伤气息。

    天徽滑雪前行,那一瞬间他便感觉到一种强大的龙气……

    莫不是……

    难道,龙珠在她的体内?

    心中千头万绪,面对熟悉的龙鲛,天徽不知从何开口,也许他们并不熟。他们之间钮带一直建立在送食物与收下食物关系上。

    “你……”

    将怀里己经僵硬的尸体抱的更紧些,龙鲛抬起蓝色的大眼睛,因为哭过眼睛好像更清澈了。

    “若是你们人类的亲人死了,你们会怎样处理他们尸体?”龙鲛的声音脆若莺啼,这也是她对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

    天徽望了望龙鲛怀里已死的鲛人的,有一种不可置信的感觉,开口疑问:“她是……”

    “她是我的母亲。”龙鲛轻抚着母亲的脸,轻笑着:“按照鲛族的习俗,母亲死后,我必须吃了她才能得到她的永远的祝福,可是我在你书堂下面听你讲学那么久了,懂了人的礼仪与法则,突然就不敢也不想吃母亲。”龙鲛又问了一遍:“你们人类是怎样处理亲人的尸体?”

    天徽并没有马上回答,因为他想起了自己母亲,母亲是一个温暖又容忍坚韧的女子,只是那样的母亲在无尽等待平静的过完一生,微笑着死去,好似并没有遗憾一般。

    天徽心中一热,轻道:“我帮你吧!”

    不等龙鲛回答,天徽便抱起鲛人的身体走向大岩石那边,龙鲛默默的跟在天徽身后,雪地上一脚一个脚印,整整齐齐的一排。

    一手运起纯阳之力将大岩石上的雪融的干干净净,大岩石的原样还算平整,将鲛人的尸体放大岩石上,又是双手结法印,顿时火光四起,听说用鲛人身上的油脂点灯可千万年不息,若能火化鲛人非纯阳之力不可。

    而有食鲛人可长生不老的传说,所是以土葬不得,这点龙鲛也是知道的。所以只能无声跪在雪地中,默然轻泣。

    三拜叩后,用贝壳收了母亲的骨灰,最后利索的撒向大海。

    “我们是海里的鲛人,就算死也要回归大海……”龙鲛轻声道,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说于旁人听。

    “你跟我走吧。”天徽满心忧郁,她一个姑娘又莫名身怀龙珠,真是让人很不放心。

    “去哪里?”龙鲛抬睫轻问,一双蓝色的眸子里仿佛藏不下任何的不洁之物。

    倾眼入心,双目荡漾,让天徽有片刻恍神。

    “去仙宗,去找我的师尊,我会求他为你做主。”天徽是如是说道的,眼中心中都满是崇拜与尊敬。

    “好。”

    龙鲛轻声相应,信你,便将我的命运交于你手中了。

    那年花开,迷了谁的眼?

    那年花落,又乱了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