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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亲王驾临归绥,可是天大的事儿。
可不?
这天下间但凡有些权势门路的,谁会不知不晓如今朝中的格局。
就算庸碌的百姓都在为新太子欢呼,可明白人,还是明白,那襁褓太子,左不过是一层纸糊在那龙椅上,但凡这睿亲王想剥下来,只消勾勾手指便罢了。
消息传的飞快,归绥两城的大小官员,权贵们纷纷一窝蜂的拥到了绥远满城,拖关系的拖关系,找门路的找门路,无一不是费劲心思的打探着,睿亲王为何而来?睿亲王心头所好?睿亲王忌讳什么?
还有一个为官为将者最为想不通的问题,那就是——
这睿亲王和石家不是势不两立,水火难融的么?怎么大伙儿得来的消息……无一不是——
“听说那石家大小姐备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招待这睿亲王,席间欢声笑闹,门外头都听的真亮儿的,那熟络劲儿可不是假的!”
“对对,我也听说了,说是这一顿饭就吃了足足整一个半时辰,就算是同朝为官,做足仪态,也用不着费这么大心思讨好吧?”
“可不?难不成这些年传的风言风语那些势不两立都是假的不成?”
“那到不像,毕竟这是京中人人知晓的事儿,况且将军庙不是停修了,这矛盾肯定还在,照我看,左不过临时刘关张。”
“此话怎讲?”
“你看呐,这明儿就要出征了,这一战从养兵拖到现在朝廷可是砸了不少银子,这石家也的挂了旗孤注一掷,若是这仗败了,吃的两头的亏,谁也得益不着,所以何必在这个节骨眼,闹什么那些明争暗斗呢。”
“嗯……这话有理,人人道这睿亲王狠辣,但他对大清的这份心,也是这些年无人能及啊。”
人、从、众。
这些话不知道从谁的嘴里开始传出来的,反正不过一会儿,人们都当作事实来听了,每经过一张嘴,再加一些油盐酱醋,传到最后,这睿亲王来归化的目的都传出来了。
嗯,他是代表朝廷亲躬来为石家军出征祭旗的。
“我石家好大的面子啊,临出征还迎来你这么大一尊佛~”小猴儿吃饱了撑的靠在门框子上,边打嗝儿边酸对面儿闲适的吃着茶的延珏。
延珏抿了一口茶,小胡子朝两边微微翘起,一双凤眼儿似有若无的瞟了那朝他晃晃哒哒走过来的丫头一眼,平时的狠戾森冷全无,只剩不加掩饰的宠溺。
他怎么会听不出来,这丫头在恼他,回来的太晚了。
“怎么?咱们家这度量向来最大的齐天大圣,也会酸的倒牙的深闺抱怨?”延珏伸手要去拉才走到面前的小猴儿,却被她一个旋踵,躲了过去。
延珏挑眉,看那丫头转了身子,一屁股坐他对面,腮帮子鼓鼓的蛤蟆似的,压根儿没掩饰自己这会儿‘需要人哄’的娇羞样儿。
看她那整整圆润了一圈儿的脸,肉嘟嘟的桃子似的红润,延珏忍俊不禁的伸手捏了一把。
小猴儿别过脸去,佯怒完全不看他。
按说这样小两口子的打情骂俏,下一步那肯定是继续动手动脚,闹做一团,重修旧好。
然这两口子,还真就不是一般的两口子,居然……画面就这样静止了。
是真的静止了,有那么一刻钟的功夫,整个室内除却那茶盖磨蹭茶碗的声音外,安静的落针可闻。
很久之后,延珏先开了口。
“我放了林聪儿。”
“嗯。”小猴儿轻哼,表情无半点惊诧,全然一副早就猜到的德性。
可不?
这并不难猜,精卫来营道出事情前后,那晚她就跟谷子两人彻夜未眠的聊了一夜。
“林聪儿那妖妇实在太太太可恨了!她恨小爷儿,恨朝廷,怎么着都成,可格格还是那么小,都是女子,她怎么能狠下心来,做那么残忍的事!早知有今日,那晚就不该大发慈悲的把她给放了!”
“……。”
“天杀的!待僧王逮了她回来,这一次必不让她好过!我谷子一辈子没动过刀枪,可我说什么也要在她身上剜一块肉下来,才能解恨!”
“你没机会了,僧格岱钦逮不着她。”
“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僧格岱钦一定逮不着她。”
“小爷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啊!”
“僧格岱钦不是我叫来的。”
“什么?不是你?那是……那是……难不成是……七爷?”
“嗯哼,除了我,也就他知道林聪儿那晚逃出城去了,呵……我就说么,那天晚上他怎么那么好心听我的,把林聪儿给放了。”
“……小爷儿,你等等……你等等……我得缕一缕,我想不通为什么七爷要这么做,七爷那样的报复,怎么可能把功劳白白送给僧王?”
“所以我说么,僧格岱钦一定逮不着她。”
“什么意思?你是说七爷会先一步把林聪儿给逮了?不对,不对!这说不通,如果七爷要逮她,当初就没必要放她了,再说了,就算七爷想盘剥僧王的势力,可仅仅是逮不着一个林聪儿,了不得是回京的时候少了份体面,可这真真落不着什么罪过啊!”
“不,这事儿换作别人不是罪过,换在僧格岱钦头上,就是要命的把柄。”
“小爷儿,你别绕弯子了,快说说,我快糊涂死了。”
“还记得当初僧格岱钦家的那个大丫头其其格被叫做妙善郡主的事儿么?”
“记得,当时这事儿整个京城都是热闹的,太后才封赏了小格格郡主之荣,小郡主就亲自请缨,办了个‘育婴堂’,太后欣慰,赏了不少银子,又命造册,官绅联办,百姓们都为小郡主的善举人人称道,太后娘娘手书了‘妙善’两字匾额,悬在那慈恩堂之上,之后咱们北京城的人就都叫小郡主妙善郡主了,这怎么了?”
“问题就在这慈恩堂。”
“慈恩堂怎么了?”
“慈恩堂是红灯会的窝巢,是林聪儿在京城的势力所在。”
“什么?怎么可能?就算那小郡主年幼不懂事,可三小姐可不是个糊涂人,她怎么可能由着红灯会在眼皮子底下——”
“季娇知道,而且已经知道很久了,当初宫变失败后,在劫就躲在我的床底下,林聪儿在外头绑了你,她们用你威胁我,跟我谈了两个条件,一,不能泄露姚在劫的身份,二,我要保证慈恩堂不能出事。”
“……”
“和我一样,季娇就算不傻,也要装傻,她只能这么做,因为去年天理教杀进宫,整个事情的前后策划,入京人员调动,全部是借由这个慈恩堂在活动,其其格之所以会有办育婴堂这么一番构想,全部是因为当时她听了她身边的小丫头的进言,而这小丫头,不是别人,正是林聪儿派去做细作的在劫,打从在劫潜在其其格身边的那天起,整个僧王府就跟天理教宫变一事脱不了干系。你该清楚,天理教宫变一事,是太后娘娘心里过不去的坎儿,若是这事儿被人拿出来做文章,浮在水面上,他僧王府就算有一百张嘴,也撇不干净。”
“天呐……天呐……这背后居然……难道僧王不知道?”
“呵……他当然不会知道,季娇是绝对不会告诉他的,她想必是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想着若真的有一天东窗事发,她一人稀里糊涂的用妇人之短视扛下来,不波及僧格岱钦。”
“……三小姐真的为了僧王什么都做的出来。”
“也许吧,这样的想法儿,当初还有可能,可如今延珏折腾这么一遭,无论如何都撇不清了。”
“我的天……我终于想明白了……原来七爷这二擒二纵,完全是给僧王下的套子……到时候一旦奏报,说放了消息给僧王,僧王大军八路围山,还抓不住区区一个女子,任谁都会多想一层,届时若再加上这慈恩堂一事,这罪责轻则养寇自重,重责若是把天理教宫变一事翻出来,那可就是造反呐……天呐……天呐……七爷……七爷这连环计……等同是把僧王的命握在手里啊……”
“我这爷们儿被叫做阎王爷,没毛病,其实论算计,僧格岱钦也不差,那也是个凡事三思再行的人,就是这一次,出兵出的太草率了,想来那厮肯定是用我的名义给僧格岱钦传了消息,他八成当作我给他的回报呢,毕竟帮了我这么大忙,只可惜……倒头来还是被耍了,也是,就算他有火眼金睛,也算不过延珏,他一定不知道,我之所以会找他过来帮忙,都是因为临行前,延珏给我的三个锦囊妙计,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大坑,他僧格岱钦从月前来归化,就已经掉进了坑里。”
“……小爷儿……你不气么?”
“我气嘛?”
“七爷这是连你都算进去了,我知道你口硬心软,就算你对僧王从无男女之情,可心里对他还是有情谊的,七爷这么做,就是用你做刀,砍在僧王身上,你……真的不难过么……”
“也许吧,心里一定不舒服,但这关延珏什么事?他要做的事,一定要做,你我他都明白,我是不会拦着的,就算他把这计划明明白白的跟我说,我都会随了他,所以说他瞒着我,不是为了骗我,左不过让我心里多舒坦两天。”
“……小爷儿……”
“得,眼泪憋回去,别可怜兮兮的瞪俩大眼儿灯瞧我,这世上有舍才有得,这是天道,我们想要的都太多,就必需得舍弃点别的,你瞧着我酸,延珏又何尝不苦呢?只要想想,他明知道林聪儿对乌布里做了什么事,他还要眼睁睁的放了她,我这心窝儿里头就像倒了一坛子醋似的酸的难受。”
“小爷儿,人活的太明白了,真的不累么?”
……
那天谷子这样说罢,小猴儿再没应声,不是这话戳到了她心尖儿,而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不想想这个问题。
想的明白不代表非要每件事都要去想明白,如果每件事都非要想的明白,那算不得活的明白。
稀里糊涂,大自在。
所以,关于整件事的对话,这两口子只说了如上一句对白。
“我放了林聪儿。”
“嗯。”
然后,整个室内寂静了有那么一会儿之后,再无人提这些话茬儿。
小猴儿也没有安慰延珏对乌布里的歉疚。
延珏也没有反复强调小猴儿对僧格岱钦的亏欠。
或许吧,他和她都是明白人。
很多时候,安慰不一定要陪你哭一场,陪你疯一遭,视若无睹,反而是最大的安慰。
她太了解他。
正如他太了解她。
无言,是她和他之间的相处模式。
别人看来冰冷,她们互相取暖。
不过小猴儿大度归大度,可有一个茬儿她可过不去,所以打一进来,就跟这儿板着脸,佯做娇羞,耍上一小会儿。
“我说你打一进来,里里外外的召见这个,召见那个的,饭也吃了有两碗了,是不是把谁给忘了?”小猴儿气鼓鼓的连瞪带剜眼珠子茬他。
“谁啊?”延珏明知故问。
小猴儿气的鼓鼓的,习惯性的摸摸自个儿肚子,黑脸拉下三条线:“你爹。”
……
月光光,照地堂。
此处校场,风吹草低没牛羊。
小天养坐在木栅上,将巴够长的小腿儿别在二道栏上,借着月光,专心致志的抠着手指头上的倒刺。
拔了一根又一根,猛一下撕的狠了,连着新鲜的皮一块儿拽下来,疼的小天养呲牙咧嘴。
“你在紧张什么?”没有平仄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小天养即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在劫那丫头。
小天养没回头,把撕坏的露着小点点嫩肉的大拇指塞到嘴巴里,边唆着边无所谓的反问。
“我紧张了么?”
“紧张了。”在劫趴在只比她矮一头的栏杆上,一脸正经的点头。
天养白她,嗤笑:“我才没紧张。”
“你紧张了。”在劫点头,一脸认真的模样,瞧的小天养立马对天白眼儿。
成成成,他是紧张了成吧,看不出他不想承认么,一遍遍的在这儿确认。
这丫头……脑袋绝对一根儿弦儿打结做的。
“你在紧张什么?”在劫眨着大眼睛,很是执着。
小天养疯了……
“你有病吧?”
在劫一本正经的摇头,“我没事。”
“倒是你,在紧张什么?”
……
十万只乌鸦结群飞过,小天养败了。
他胡乱揉揉她脑袋,“算我求你,你先去睡吧,我脸刺挠,想吹吹风,行吧?”
“脸刺挠有什么好紧张的?”小在劫一脸不解。
“……”
深呼吸,小天养于万千乌鸦堆儿里,硬生生挤出一个笑来。
“听话,先去睡。”
“你先回答我。”在劫很是执着,执着的大眼一眨一眨的,任谁都能看得出那平静如死水的眼睛底下的关心。
小天养当然明白,如果不是这样,就他这张糙嘴,早就上嘴骂了。
深呼吸……
再深呼吸……
压下了心口窝那憋屈,委屈,酸酸的,闷闷的,烦躁不已的莫名情绪,小天养歪嘴笑着逗她。
“怎么着?我不回答你睡不着?还是没有小爷儿陪着睡不着?”
在劫原本摇一半的脑袋听见这话儿,破天荒的红成了地瓜,还没等小天养说下一句话,一个扭身儿跑没了影儿。
小天养头都没回,接着抠手指头,抠的又撕露了一层肉,又是疼的呲牙咧嘴的当儿,身后又响起了动静儿。
“我说你怎么又回——”不耐烦的话还不过说了一半儿,便被眼前器宇不凡的人惊住了。
瞳孔放大,呼吸凝滞。
从不知紧张为何物的小天养此时此刻竟然愣的像是一个全然没见过世面的楞头小子。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居然鬼使神差的从木栅上连摔带滚的掉在地上,然后慌张的爬起来,二话不说的打了个千儿。
“小的见过王爷。”
说完这话,他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臭小子,你这紧张的跟三孙子似的,嘛呢啊!
呸,呸——
小天养吐了两口嘴里打滚儿时沾上的草屑,脸抽抽的都没法儿看了。
他恨自个儿啊,怎么就不敢抬头呢。
抬头看看呗!
认不认你,不都是你爹嘛,看看也不能剜了你的眼珠子是吧。
看看,就一眼,就看一眼。
对,看看就看看。
小天养做了三四次心里建设,终于鼓起了勇气,然后二话不说,眼睛瞟向了——
好吧,鞋面。
瞄着那玄色锦靴面儿,丈量着那大了自己几圈的脚,小天养是真怂了……用尽了全身的勇气,也没敢往上再瞧一寸。
他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引以为傲的胆量,居然这么小。
在劫那丫头说的对。
他紧张了,打从知道睿亲王驾临军营的消息起,他就一直在紧张。
紧张的想着要怎么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紧张的想着自己会不会受到嫌弃,紧张的想着自己究竟是不是受欢迎的存在。
这样紧张的情绪随着一整天,他都没召见过他一次而变本加厉。
一直到现在,他竟然紧张的连他的一个眼神都不敢看。
他生怕看到什么不满意或者嫌弃……
嗯,他怕,真的怕。
小天养觉得这一刻,他好像背上插了个牌子,跪在堂上,等着宣判的犯人一样。
心里瞧着最最急躁的鼓点……
这一切看在延珏眼里,不觉好笑,他回头看看身后抱着膀子,一脸瞧戏看热闹的小猴儿,两撮儿小胡子翘起了头。
他淡淡开口,“明天要出征,早点睡吧。”
“是,王——”
“咳咳,咳!咳!咳!”小猴儿在一旁‘适时’的操练肺子,一阵猛咳嗽。
这几声咳嗽之于天养,简直像是酒壮怂人胆,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眼珠子一闭,嘴一抿,豁出去了,立马声音调高,当即补了句——
“爹爹也早些休息!”
……
……
成群结队的乌鸦从天养的心口窝扑腾扑腾飞过去,他好像被点了穴一样,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度秒如年,直到——
啪!
脑门嗡的一疼,后知后觉被拍了个正着。
天养下意识的呲牙咧嘴的抬头,然后正正迎上一双目光如炬的狭长眼睛。
那双眼睛也在看他,似笑非笑,似恼非恼。
啪!
脑门子又挨了一下,那如天人般居高临下的人开了口。
“臭小子,咱们满人要叫阿玛。”
天养的眼眶倏的就烫了,很快视线就模糊的只剩下了一个伟岸的人影。
“嗯,阿玛。”小天养哽咽的点头,努力不让没出息的眼泪掉下来。
结果还是掉了下来——
不是自由落体,而是被某猴儿打下来的。
啪——
脑门子挨了第三下儿后,小天养皱眉看着眼么前歪歪个嘴的小猴儿跳脚嘟囔——
“凭嘛他是你阿玛,我就得是你哥啊!”
噗——
小天养破涕为笑,看看他,再看看她,然后笑成了天底下最傻的大傻瓜。
……
翌日,天初朦。
小猴儿一袭戎装,登上城楼,遥望天边,但见远处灰蒙蒙的云团之中涌出一轮血红的照样,将南边一带莽莽群山镀上了一层黑紫的颜色,那山尖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像是一把把冰刀,戳穿了汹涌滚动的云层,仿佛一匹匹战马奔腾而上,热血喧嚣不绝于耳。
好一副波澜壮阔!好一片大好河山!
“报!禀将军!吉时已到!”小卒匆匆登楼来报,小猴儿回头,身后是已经戎装加身的石墩儿,眉头间掩不住的激昂,眼睛瞪着锃亮,声如洪钟道:“好!好!好!千古一时,不可贻误,传令,升帐!”
随着石墩儿一声命令,帐前号炮闷雷似的响了三声。
“大帅升帐!”
“大帅升帐!”
“大帅升帐!”
一声声高声嘹亮的传虎,送至各营,一早便起的军士们立即忙碌起来,穿衣披甲,佩刀带弓,结队往城楼下校场聚齐。
少时,城楼上。
石墩儿居中,小猴儿、延珏、陆千卷、涂尘,祁晋等人各居左右站在城楼中间,人皆严肃笔挺,像钉子一样钉在城楼上一动不动。
诺大的校场,尽十万人,黑压压一片,却一片肃穆,只有呼号的北风阵阵传来,吹的人人脸上浮起一片肃杀的气氛。
一声擂鼓后——
却见石墩儿向前一步,朗声下令:“请先祖战旗!”
又是石破天惊般的三声炮响,与众人肃穆中,小猴儿上前,接过一名校尉手中大旗,小心翻转,将旗杆重重扎在城墙的细缝间,又一阵擂鼓响起,抬手一抖,只见那殷红的旗子甩出去,那其上用玄色所书大大的石字,随风飘扬后,城墙上所有人,除延珏外,立时后退三步,依军礼,单膝下跪,行大礼。
“跪!”号兵嘹亮的声音从城墙传至下校场,但见十万兵马,齐整整的单膝跪地,好一派壮观!
石墩儿起身上前一步,生若洪钟的大喊一声:“众位将士!”
“在!”
“本将恭奉圣命,代天讨逆,今日拜祭先祖,愿先祖佑我等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
一声声附和,群情高昂,声浪阵阵,排山倒海。
小猴儿站在城墙一眼望下,排排兵马,齐整在列,在看身边石墩儿,已是青涩褪去,颇具将门之风,此时站在那面书有‘石’字的旗下,威风凛凛,一时不由心中激荡。
她看向远方,心中一声声喊着——
阿玛,你见到了吗?
阿玛,你听到了吗?
……
整整驻军归绥一月有余的石家军,终于在一翻整顿后,以相当威武之姿全面像西行进。
原绥远军成只留一营编制后防,配合粮台祁晋,以做外围,后防补给。
但凡有幸夹道观看大军出城的百姓们,无一不咂嘴感叹,这石家军的威风。
尤其是那众骑兵护拥中的唯一的一架战舆上,那薄纱后的石家大小姐,更是让见者一传十,十传百的形容成了花木兰般的巾帼英雄。
有的说她,思念先父,泪撒当场。
有的说她,忠君体国,不落男儿。
反正说来说去,大抵抖是女英雄的那副形象,幻想着,那帐幔后,是一张严肃带战的巾帼女英雄脸。
嗯,感谢帐幔够厚,才能让百姓们继续做她们的英雄侠义梦。
如果她们看见她们口中的巾帼英雄,这会儿拖着个腮帮子,一脸嘟嘴不爽的奶娃模样儿,怕是铁定要伤心了。
所以说么,猴子这辈子最瓷的就是谷子。
换个别人跟她在这儿呆着,她是绝对要把这个逼装到底的。
可跟谷子,用不着~
小猴儿拖着下巴,撑在小几上,一张圆呼呼的脸,毫不掩饰的失落,那脸上,绝对楷体狂草,书着‘想延珏’三个大字。
“哎……”谷子摇头叹气,用刚煎好的水,沏了一杯茶给她,“行了,小爷儿,这些年都等了,咱们也不差这几个月了。”
“再说了,这如今形势已经不比从前,七爷儿在朝中地位稳固,咱们家自今儿起,以后都是威风,等平了乱,再回京,你跟爷儿也用不着从前那样的躲躲闪闪了,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又说了,爷儿是没法跟咱们一起,可四断还在营中呢,甩个长脸子,你也不嫌臊的慌,用我给你掰掰手指头算算,你这做娘的都为儿子做嘛了?”
“不是我说你啊,咱儿子心宽孝顺,可不是让你顺秆儿爬的啊。”
“你给我抓紧,欠咱儿子的,当娘的该做的,你都抓紧给我补补啊。”
“……”
“……。”
谷子唠叨起来,那绝对是杀手级别的,想来这半年地牢生涯,可是给她憋坏了。
小猴儿扁扁嘴儿,脸歪歪趴在桌子上,没搭理她,懒得说话。
不是没话,而是没有一句是有出息的。
小猴儿摸摸自个儿的肚子,暗自跟那娃儿体内传音:嗯,都怪你,把你娘我这一带盲流子英杰弄的这么没出息。
嗯,对,就怪你!
谷子拿她没招儿,也懒得理她,她现在的身子依然很虚,忙活一会儿就一身的汗,为保这一程不给小爷儿添摞烂,她也不乱折腾,觉得乏了就寻了个软垫子靠了过去,觉得无聊,随便抓了本书翻了起来。
翻着翻着,脑子里竟猛地晃过那张狐狸面相,噙着笑,再一如既往的逗弄她。
谷子懊恼的把人影儿晃了晃,她其实忍了很多天,想要去问小爷儿‘那人在做什么’的冲动。
算了,跟她注定无缘的人,又何必劳心牵挂。
许是老天爷听见了这帐中的两个女人的心声,没过多一会,竟善心大发,成全了二位。
待几个时辰后,大军与官道旁原地整休时。
一个自归绥方向而来的驿卒飞奔至营地,带来一个消息。
月余前往西宁府先锋平乱的阿克敦,途经贺兰山脚下,遭遇沙暴,被困于腾格里沙漠之中,两万大军下落不明,生死未定。
消息迟一步进归绥,睿亲王揽后,当即招来祁晋,让其在大盛魁最精英的驼队中,挑选了十数领房人,他亲自带队寻找,随后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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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粉儿们,章节名字……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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