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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儿,说清楚点!什么叫二福晋丢了,丢哪儿了?”谷子急问。
小虎说:“不知道,说是晚饭时候就不见了,奴才们怕受苛责没敢说,四下找了一圈儿,都没影子,等格格回去的时候,这才吱唔吱唔的都给说了,格格一急,叫人去各城门都打听了,各旗的人都说没注意,格格慌了,赶紧叫人去传消息,现在内城各个王府的人都给折腾出来,里里外外的寻着呢!少夫人带着我们兄弟俩一块儿出来的,我回来传话,现下他们同福祈贝勒一块往永定门走了。”
“真是!”谷子拍了下大腿,“那么一院奴才都是废物么!一个人都看不住!”
“别说废话了。”猴子已经穿好了衣裳,“赶紧走,咱们也去永定门。”
“对,已经过了亥时了,只有永定门能出了了人,怎么着也得先把后路封死!”谷子趿拉上鞋,连衣裳都没穿,就只披上氅子,急急随了猴子。
到了门口,猴子给她推住:“你慢一步。”
谷子一楞,兹听她又道:“你去那院儿,把阿克敦敲醒,让他带上人,你们在外城转悠转悠找找。”
“对,还有。”猴子又道:“你把石墩儿和白扇也拉起来,让他寻下午一块儿喝花酒的那些个人,去帮咱们一起找找,务必告诉白扇转告他们,有人问起,就说是找自家姐姐,一个宝亲王府的字都不准提。”
“我知道。”谷子点头,“可小爷儿,咱们不用叫些人出城寻寻吗?”
“不用,这没过多久,她一个弱女子不会跑的太远,肯定是在这四九城,不怕找不着她,就怕——”猴子话说一半,谷子就明白了。
便是二福晋疯了,也丝毫未损容颜,城中如今这样乱,如此样貌的女子落单,实在是……
“不会的,吉人自有天相。”
“废话。”猴子转身就走。
谷子忽然想起什么拉住她,皱皱眉,指指西厢的方向,那是宫里随出来的小伍子公公所居。
“没事,刚才那么大动静儿,他都睡的倍儿死,这会儿也不会出来凑热闹。”她这些年的左一口,右一口的,喂的是人肚子,不是狗肚子。
……
猴子带着小虎,俩人弃车换马,吧嗒吧嗒往永定门跑着,沿途,四下张望,街市一片漆黑,除了偶尔经过的更夫,鬼影都看不着一个。
深夜的巷道,安静的只剩下马蹄声和猴子不时的咳嗽声。
“驾!”猴子抽着马,眼观着六路,不肯放过一处。
待过了菜市口,却听小虎嚷道:“姑娘,前方有光亮!”
猴子顺脖子一瞧,果不其然,俩人策马过去,却见是一作坊,大门敞着,热气腾腾的烟雾飘出来,夹杂着一股子酸豆渣儿味儿。
二人勒了马,里面闻声出来了一个布衣老人家,见着他们连头都不敢抬,吓的哆哆嗦嗦。
“小老儿就是做豆腐的,家中赤贫,孝敬钱给不起啊!您二位就高抬贵手,放过咱们吧。”
“你别害怕,我们不要孝敬。”猴子一句话,那老头一听是个姑娘,一下冷汗都流了个净。
“那姑娘可是……要买豆腐?”
“我们也不买豆腐。”小虎说:“老人家,我们兹问问你,瞧没瞧见过一个穿着上等旗服的女人?”他指指自己的脑袋:“这儿有点问题的。”
“我可没看着,我、我这只闷头做豆腐了。”老人家低了头。
“老人家,您再想想,生的模样极美,一眼难忘的。”小虎又问。
“没、没、二位若不买豆腐,咱先进去忙了,要不待会儿卤水烧干了。”
“等等。”小猴儿唤住他,打钱袋子里掏出一锭银锞子,晃一晃:“你再好好想想。”
那老人家眼睛一亮,把手朝猴子伸了过去,银锞子砸在手心里后,他咳咳道:“约莫半个时辰前,我才起来,听见外头有动静,便出来瞧瞧,确实瞧见了一个女子的背影,天太黑,我瞧不清穿的是不是旗服,模样我更看不清,只知道那人嘴里喊着什么‘二爷’‘二爷’的。”
“你这老朽,编个瞎话就想骗银子!”小虎急了,却听小猴儿道——
“往哪边儿走了?”
老头指指:“我瞧着是往先农坛的方向去了。”
“姑娘,这老头见钱眼开,说话能信吗?”小虎忿忿。
可小猴儿却说:“走,咱们就去先农坛。”
驭马离去时,小虎恶狠狠的跟那老头说:“老头,你等着,若是给我发现你扯谎,我非砸了你这豆腐摊子!”
……
内城出外城的路上,五架马车打头的那驾里,白玉霜、小狼与福祈各坐一边,一人掀起一头帘子,朝外头瞧着。
这一个姿势实在太久,白玉霜的脖子转过来的时候,已经酸疼的咔咔兹响了,还上小狼后,她瞧着一动不动的福祈,倒了杯茶自己仰头喝了,又倒了一杯给他。
“福祈哥哥,你也喝口水吧。”
“我不是你哥哥,石夫人,说话小心点。”福祈不回头,口气却十分之冷。
白玉霜扁扁嘴,有点委屈:“是乌布里叫我随她叫的……”他明明是他哥哥呀!
“她年纪小胡闹,你该注意分寸才是。”
“嗯……我知道了。”孟姨说了,你有那个哥哥就当没有吧,这事儿别在
当没有吧,这事儿别在提了,谁也不高兴。
算了,哥哥不渴就成,白玉霜又端起杯子递过去:“那福祈贝勒,您喝口水吧。”
福祈僵着,也不回头,却半天也没听着那杯子放下的动静儿,就听那耳边不知道多少次响起那句:“福祈贝勒,您喝口水吧。”
福祈终于受不得,拧了头,仰头把水干了,兹瞧那丫头笑的傻样儿,他寒着面,直接把那杯子丢出帘子外头,当!一声闷响,‘骨碌骨碌’的滚没了动静。
“呀,福祈哥哥,你这杯子可真结实!”白玉霜老认真的说着,又忘了换称呼。
“我不是你哥哥!”福祈咬牙切齿。
“哦,对,福祈贝勒。”白玉霜呲牙一乐,福祈长出了一口气,拧头过去只瞧帘子。
没瞧一会儿,便遇上了从另一队车马,兹一瞧,原是从另一头绕出来的睿亲王府的,福祈喊了一声停,跳下了车。
彼时那为首的马车也掀开了帘子,兹一瞧那病恹恹一股风就能吹到的舒玉,福祈一脸冰霜,只鞠了晚辈该有的礼。
“怎么样,可有姐姐消息?”舒玉一张脸黄的像烂菜,眼睛却是泛着泪,满面愁容与焦急。
福祈道:“没有。”
“那你赶紧快马加鞭先带一路人去安定门吧,不管怎么着,先封住这四九城的城门再说!”舒玉有气无力的说着,就说这两句话,额头都冒了汗。
“嗯。”福祈颔首,再不看她,拧身就走。
兹跟小狼说了声,福祈便带了一队人策马先行离去,只剩下白玉霜和舒玉的车马,彼时两方都掀着帘子,也都看到了对方。
一时间,舒玉眼眶又湿了,她抓紧丫头香姑的手。
“前头的……可是、可是那丫头?”
香姑点点头:“嗯,嗯,是春禧,就是春禧!”
“主子,可要奴才把她叫过来?”
舒玉悽惨一笑,“别了,别叫了,她也为难,你瞧不见福祈巴不得瞧不见我那模样儿么,在她们心里啊,乌林珠就是我害死的。”
“这怎么一样?福祈贝勒这么想也就罢了!可春禧明明不是大福晋——”
“闭嘴。”舒玉沉疴喘着粗气,她道:“一步错,不能再错了,她不知道也是好事,不能再错下去了。”
兹听着她气若游丝,香姑赶紧拿着软垫子垫在她身后,“主子,您累就别说话了,靠上一会儿吧。”
正说着,却听那对面车马果不其然没有过来请安,就先行离去,舒玉倚在软垫上,气若游丝的问道:“咱们这是到哪儿了?”
“菜市口。”
舒玉顿了顿,道:“他们既然都去了安定门,咱们便不去了,告诉他们,往先农坛走。”
……
先找到舒舒的,是猴子。
彼时鸡已鸣啼,先农坛的城墙外头一处旮旯,舒舒蹲在那,一手揉着脚踝,一手攥着什么,扁嘴呜呜哭着。
猴子下马朝她走去时,一股子酸水往上涌。
如果不是常听白玉霜说起舒舒近些年的状况,她完全无法想象,这个稚儿似的女子,会是曾经那个冠绝京中的女子。
有幸,她的衣衫完好,发髻也并未凌乱。
只是鞋子,走破了洞,一截儿白玉似的脚趾露了丁点儿,沾了尘土,仍不掩凝脂。
猴子蹲下来轻声问道,“小丫头,怎么了?”
白玉霜说,二福晋没疯,就是变成了小姑娘。
“脚崴了,好疼……”舒舒孩子似的哭诉着,揉着脚踝,抬头迎上猴子的眼,一双美眸,全是委屈。
小猴儿咽了咽酸水,伸出手来,“别害怕,我来看看。”
手还没触及到,舒舒就把脚缩了回去,她把自己抱成一个球,避着猴子的眼睛喃喃:“不行,乌布里不让,她该生气了……”
“怎么会呢,我是乌布里的朋友,特好的朋友。”小猴儿笑着说,声音轻的什么似的。
“不对,乌布里最好的朋友不是你!你骗人!”舒舒扁嘴,越躲越厉害。
小猴儿索性一屁股坐到她跟前儿,笑笑,“那她最好的朋友,是白玉霜?”
“你认识白玉霜?”舒舒闪着大眼睛,吃惊的看着她。
小猴儿点点头:“嗯,我是白玉霜的姐姐。”
“真的?”舒舒的两排羽扇扇呼着,一双大眼里,已经卸了防备。
“嗯。”小猴儿点点头,摸孩子似的拍拍她的头。
“嘿……”舒舒笑了,“那你也是我姐姐。”
“……”小猴儿笑笑,又伸了手过去,“这回能让我瞧瞧你脚了?”
“嗯。”舒舒点点头,学她的模样坐在地上,伸了脚过去,“姐姐,舒舒脚好疼,好疼……”
摸着她肿的老高的脚踝,就知不是才崴的,要想止痛,只能冰敷,可如今七月,全身上下哪有凉快东西?
“你忍一忍,待会回家找大夫瞧瞧。”
“可是真的好疼……”舒舒稚儿似的咬着下唇。
小猴儿板脸:“疼死活该,谁让你不听话乱走!”
“我没乱走……”舒舒扁着嘴,很是委屈,她抓着小猴儿袖子,楚楚可怜,“姐姐,你能不能别告诉乌布里啊,她会骂我的……我跟你说,她好凶好凶,我可怕她了……还是白玉霜好,从来就陪我玩。”
“知道惹乌布里
道惹乌布里不高兴,还往出跑?你知不知道这外面多乱?”
“姐姐……舒舒脚疼……真疼……”
小猴儿失笑,拍拍她脑袋:“你这小丫头,真是会卖乖。”
“嘿……”舒舒朝她笑笑,“姐姐你可真好看,你比乌布里都好看!”
“嘴儿这个甜。”
舒舒猛晃脑袋,像是拼命说自己没有说谎似的。
小猴儿跟小虎挥挥手,示意让他去通知别人一声,小虎踟蹰着不肯走,小猴儿指指先农坛。
意思是,这里头是皇家的园子,这外头没人来闹。
小虎走了。
小猴儿伸手摸摸舒舒鞋面上露出的脚趾,舒舒痒的‘咯咯’直笑。
小猴儿笑道,“你这鞋真好看,姐姐喜欢,咱俩换吧。”
“哎……”舒舒叹气,一副‘姐姐真傻,我鞋子都坏了’,孩子似的占便宜的样儿。
“好啊,好啊,换,姐姐的鞋子也好看!”
小猴儿把自个儿的一双鞋脱下来,换到舒舒的脚上,她的个子高,脚也大,整整比舒舒的脚大上一指,不过肿了的那只脚,穿上却刚好合适。
舒舒好像得了糖的小孩儿似的,完全忘了脚疼了,又专心的摸上鞋子的花纹,可右手却是始终背在身后。
小猴儿脚大鞋小,也兹踩了跟儿趿拉着,她双手抱膝的坐着,看着舒舒摸着那鞋的高兴模样,又不觉闹心。
其实也挺好,疯了至少她自个儿开心。
俩人就这么坐着,舒舒一双鞋子反复摆弄着,一会儿笑,一会痴痴的,再一会眼睛直呆呆的,又哼哼上了童谣。
小猴儿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好半天,不知唱了几首童谣,舒舒忽然抬头问:“诶,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猴子。”小猴儿说罢,又指指月亮:“猴子捞月的那个猴子,猴子偷桃儿的那个猴子。”
以为小孩子吃这套,却不想舒舒一听桃子俩字儿,吓的原本就背过去那手,越背越厉害,大有此地无银的架势。
她看着小猴儿怯生生的问:“猴子偷桃子……那偷梨子么?”
“呵……”小猴儿乐乐,猜到她手里攥的是梨子了,“不吃,猴子才不吃梨子,只有小丫头才吃。”
“嘿嘿……”舒舒紧绷的模样又松了下来,那背过去的手也拿了出来,果不其然,一瞧那露出的黄黄带斑的果子。
果然是梨子。
“哪儿偷来的梨子?”小猴儿逗她。
“才不是偷的。”舒舒摇头,“是二爷给的。”
“真的!”她又猛点头,像头不是自己一般的那种点,小猴儿扶着她脑袋,“行了,信你了,瞧瞧这梨都快攥烂了,咋不吃?”
“不能吃,吃了梨子,就分离了。”舒舒又开始猛点头,“二爷说的。”
“嗯,对,二爷说什么都对。”猴子并不意外,因为家中人人都习惯了,舒舒虽疯了,却睁眼闭眼,张口闭口都是二爷。
“只可惜,我没跟上二爷,脚就坏了。”舒舒嘟着嘴,一派失落。
“喜不喜欢新鞋子?”小猴儿转了话风,因为每每‘二爷’说的多了,她就陷入癫狂了,而淳伽的名字,更是提都不能提,兹要听见,她就会疯狂的撞头,她如今这般,可能是她最好的模样了。
“喜欢,喜欢,喜欢。”舒舒又开始点头,不停的说着喜欢,不停的点着头,越点越使劲儿,越点越疯,小猴儿索性把她脑袋抱在怀里。
……
小虎并未走出多远,就迎上了赶过来的舒玉,她到这儿时,舒舒已经被猴子敲晕了。
当舒玉的人把舒舒抬上车时,猴子似是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道是舒玉先开了口:“你不用与我解释,我知道姐姐疯起来什么样,别说你一人,便是三个男子都要制上一阵儿。”
小猴儿挠挠后脑勺,耸耸肩膀。
旧人再见,开口就是一句:“你丫还真是越来越丑了。”
舒玉笑笑,“哼,笑人不如人,你从前总遭经我这病身子,如今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去,别咒我。”小猴儿啐了一句。
半晌俩人,忽的相视一笑,竟像是故友重逢。
舒玉一一嘱咐了几个奴才,分别去哪几个方向和府邸报上平安,又去看看舒舒后,一行人回了程。
舒玉看着小猴儿那脚上趿拉着的不合脚的鞋,只道:“这鞋子,能骑马么?敢不敢上我的车,我送你一程?”
“你这风一吹就能倒的货,能吃了我不成?”小猴儿损着她,却也嘱咐了小虎一声,跟她上了车。
兹一上车,猴子就给那浓浓的药味儿呛的受不了,她猛扇着鼻子:“你是拿药洗澡儿不成?”
舒玉拿着手绢,擦着黄黄的脸上布满的虚汗,“我说你这人怎么就让人喜欢不起来呢?”
“彼此彼此。”那药味儿太呛,给小猴儿都呛的咳嗽了一通。
“活该!你这是报应。”舒玉说着,却也递了手绢过去。
小猴儿接过来擦了擦嘴,呲压咧嘴的朝她挥挥拳头:“再恶心我,我打你啊!”
当然,只是比划比划,就她这模样,怕是这一拳,不用太用力,就给她打到下头逛黄泉去了。
油尽灯枯。
猴子不只一次听着人这么形
着人这么形容舒玉,然真的瞧见了,却真的觉得,她能活的过今年,也许就是万幸了。
“你就是这样,女人家家的,都不按个规矩,咱们园子里,多少个女子再有心机都是勾心斗角,偏你一个,不是耍拳头就耍刀,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的庙会,你回来给我肚子上那一拳,打我疼死了,我那时候还跟我自己说,不看着你石猴子倒霉,我舒玉誓不为人。”
“怎么着,跟我翻旧账来了?”猴子笑笑。
舒玉说:“嗨,跟你翻有几个意思?我要知道你这货从前是干土匪的,谁跟你一样的,失了身份!”
“怕就直说,小爷儿不笑话你。”
“有什么怕的?”舒玉笑笑:“从前我还真是怕你,凶巴巴的,总是要吃人似的,可现在我可不怕了,你也瞧见了,我这脚前脚后的也就去下头念佛了,我有什么怕的。”
“呦呵,带种了啊。”
舒玉道:“谁还能一辈子窝囊不是?”
一股子晨风顺着帘子吹进来,俩人相视一笑。
舒玉先问的:“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缘份。”猴子言简意赅,又问:“那你呢?”
“姐姐第一次见二爷就是在这儿。”舒玉陷入往事,那病肓的脸,都像是泛着光泽:“先帝在时,有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便重新整修了这先农坛,修好之后第二年的春天,就在这儿举行了祭祀先农和亲耕大典,那年我才五岁,姐姐长我两岁,额娘回来与我们说:‘带你们去玩儿可好?’,我和姐姐高兴极了,这么大的热闹,我们哪里见过?那一天,额娘带着我们姐俩在这先农坛里四处的转着,我吃惊的不得了,就连姐姐那样能端着的性子,也连连感叹,鬼斧神工什么的,大典举行的时候,热闹着呢,额娘去忙,我们姐俩不敢上前,只能躲在一边悄悄看着,我瞧着皇后的衣裳好看,就想走近看看,我往前走,姐姐就来拉我,我这一耸,就给她怂了个跟头,嘭的一声,闹了不小的动静儿,这下坏了,皇后一嗓子,斥了我们,我一下就懵了,当时姐姐拦在我身前,三言两语的念叨了几首敬农、悯农什么的酸腐诗,就把皇上哄的十分高兴,不只不恼了,还笑问是谁家的孩子,额娘吓坏了,也跟着叩头,也摁着我的脑袋跟着叩头,磕的直晕,结果等我起身时,当时十岁的二爷竟上前自己扶起了姐姐。”
“其实想想,二爷那时候的眼神,就跟姐姐紧紧缠在一起了,我从没看过一个男子那般看着一个女子,眼睛里只有她,其它什么都不重要。真的,就算七爷宠你宠成那样,也不及十分之一。”
猴子挑挑眉毛,舒玉接着道:“那样的海誓山盟,一生一世一双人,曾经让我嫉妒的发狂,便是做上许许多多的糊涂事,也想要那样的爱,可现在,我才明白,凡事物极必反,那样的感情根本就是两个人悬在钢丝上,失了一个,另一个连活着都不会了。”
“太有情,也是无情,无情,亦是有情,二爷有情,姐姐也有情到头来反是不比,你石猴子无情,七爷更是无情。”
舒玉叹息:“所以者何?须菩提,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这个道理,我明白的太迟了些。”
猴子手指做弯,揉揉眉心,“别念经,说人话,我听不懂。”
舒玉笑笑:“你懂的,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瞧我这模样,也活不上太久了,咒你的,骂你的,那些年我也说够了,欠你的这句谢谢,我不想带到下头。”
小猴儿挑眉不语。
舒玉道:“春禧的事儿,我谢谢你,我这辈子做过最错的,就是这件事,我欠姐姐的太多了。”
“用不着你谢我,白玉霜是我石家人。”
舒玉苦笑:“你啊,真是,让我喜欢不上的人!”
“可别,你可别喜欢我,我以后还得吃饭呢。”
……
三日后,当小猴儿从碗里拣出第九个黄豆粒儿时,秋萍急匆匆的进屋来传。
“姑姑,姑姑,睿王府的侧福晋,殁了!”
小猴儿怔了片刻,失笑,随手把手里的黄豆粒丢到痰盂里。
嘣儿!
声音极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