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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掉转枪头,先来看那乌林珠。
却说那乌林珠,自打僧格岱钦返京回来后,一直都是恍恍惚惚的,虽是这人前端庄依旧,可成日里若在窗前一立,便是两三个时辰,府上的人都偷着说,‘瞧瞧,福晋又愣神儿了,她那魂儿啊,指不定又飘到那青梅的身上了!这怎生是好呐!’
是啊,这怎生是好呢,她如今这身份,不容她想这个啊,可这心里头,就像是挂了一个勾缩骨的那个勾子刑具,她越是挣扎,心就越是痛,越是痛,那些青葱的过往就越死命的往出钻,一个心扑腾扑腾跳着,她真真儿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想见他一面,发了疯的想着,不用干什么,只是见一面,可如何见,怎么见,见了又要说什么,说了什么又能如何?
如此反复的想着,乌林珠把自己绕进了一个稀泥般的境地。
她没想过,再见僧格岱钦的机会,会是延玮给的。
虽是嫁了他十几年,也给他生了几个孩子,可乌林珠,从来不认识他,她只知道,他待她不错,对她总是恭恭敬敬的,也总是对她笑,可那笑,与那草原上的僧格岱钦不一样,同样是露着八颗牙齿,也同样的勾带着眉眼都弯,可她就是知道不一样,因为她在僧格岱钦眼睛里,瞧见的是她乌林珠自己,而这延玮的眼睛里,她瞧见的是那个来自科尔沁的格格。
“福晋可曾听过孝庄太后劝降洪成畴的故事?”就在今儿一早,延玮拉着她的手笑着与她这样说。
“自然,这是我博尔济吉特氏的家门荣光。”乌林珠这样说着,心却一直跳着,出了那片大草原,别人一直都说她是个聪明人,其实她从不觉得自己聪明,不然,她觉得在她听懂他的意图后,应该言辞凿凿的拒绝他,而不是心生一丝期待。
她想,满人得到这个天下,不无意外,古来皇太极为了皇图大业,不惜把自个儿的媳妇儿孝庄推去劝降一个好美色的明朝臣子,如今,她的男人也这样婉转的求了她。
她没有拒绝,她为什么要拒绝?
天下是男人的争抢的,女人要的不过只是一个面对面心跳的机会。
于是,她一早便谴了贴身婢子红霞去睿亲王府,又在七夕宴上,谴了她去传话儿给僧格岱钦。
射覆不成,吃了几杯酒后,她便也借故暂退的席,退席的时候,她望了望对面的亭子,她看见延玮和延珏都朝这边望过来,延玮对她笑着,延珏对那个空了半晌的座位皱眉。
许是她吃酒吃的多了,她错乱的觉得,那个笑真冷,而那个皱眉,却是热的烫人。
月光照地,远处的李隆基和杨玉环唱的海誓山盟,漂浮的踩在地上,像是儿时的抓兔子,乌林珠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
站在那处一早便选定的鲜少有人经过的背光旮旯处,乌林珠眼前一片漆黑,那种不确定的忐忑,让她找回了十几岁时候偷跑出来的感觉。
她脑子里一遍遍的过着延玮嘱咐她的那些话,可心里却是想说着另外一番,她脑筋又是乱的一团糟,幸运的是,这个局中,原来跟本不用她想。
被捂晕之前,乌林珠竟觉得轻松起来。
僧格岱钦始终与红霞离了几步,便是他一小认得,也没有什么可谈。
秋狝在即,僧格岱钦知道自己的价值,以他如今在蒙古外藩的威望,便是一句话,就是所有蒙古人的支持。
来的路上他在想,若是叙旧,尚且罢了,若是劝说,他必调头就走,不为别的,说他英雄气短也好,匹夫之念也罢,有些关系,恁它过去与否,他不想扯上这些复杂。
可他僧格岱钦毕竟擅长的是刀枪,刀枪虽锋利可都是直来直往的扎,恁是刀刀见血也是热的,而这京城中更多的勾子,表面看处处圆滑,可那回弯处藏着的,都是勾人肠肚的狠戾。
他没注意身后离的很远的红霞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只是当他扶起那个昏倒在地的乌林珠,闻到那蒙汗药时,他皱了皱眉,一股子多年征战的敏锐告诉他,形式不对。
然紧接着的那不远处稀稀落落的仓促步子,僧格岱钦眉头拧紧——
不好,中计了!
若是这般被人瞧见,纵是他有一百张口也说不清丁点儿。
他抬头环视四周,却发现,周遭只有耳房一间,却是跟本就是死胡同一个!
“大爷儿,我瞧见福晋往这边儿去了。”门口儿的声音越来越近,僧格岱钦的眉头越来越紧,拳头攥的咯吱咯吱响,就在他将乌林珠抱起来放在门口的长条凳上,完全准备吃这个闷亏的当下——
“我说你傻吧!嘛时候了,还他妈跟介戳腿儿呢!”房顶上传来一天津味儿的娇声儿,等僧格岱钦转过来时,那带着酒味儿的人儿已经跳到了他的面前。
僧格岱钦知道这会儿笑万分不合时宜,可莫名的,瞧着这抱着腿儿在月下跳脚的丫头,他还是扯起了嘴儿,哧哧的笑了起来。
“笑个屁!”小猴儿揉着自个儿因为跳房头蹲的发麻的腿,死死剜了这大石头块子一眼,“真他妈没长心。”
“那烦请女侠指点一二。”僧格岱钦揖拳的时候,话语轻佻而带着笑意,也许没遇见她,他都不知道自己会有如此轻佻的一面。
那不远处的步子越来越近,近到若此时他二人不顾一切跑出园子,也绝对会立马被抓个现型的距离。
昏迷的是大福晋,他是僧王,跳脚的小猴儿是七福晋,恁是任何一种组合,都是一个不甚和谐的拼盘儿。
“跟我来!”
又一声气急败坏的低喝,僧格岱钦只感觉一只软软的手有扯着他往一边儿走,他没来得及想合适不合适,手已经先与脑子一步反握住了她。
胡同口的最角落里,月光照不到,可那阴暗的逼仄的地儿借着周遭的余光,也瞧得出着隐约的轮廓。
那是一口井,一口并不算宽的井。
利落的转着辘轳,把井绳放到最后一匝,小猴儿眼珠儿瞪大狠叨叨的朝僧格岱钦说道。
“你先下去!”
僧格岱钦没有片刻犹疑的抓着绳子跳下去,只是在手脚撑开在井壁时,那不同于才刚温软的触觉,让他心生失落。
然而只片刻,随着那进了院子的奴才的一声‘假意’惊呼,“是大福晋!”
同一时刻,他听见了一个近在咫尺的手脚打滑声音,彼时,他的背上已覆上了一个娇软的身子。
井下黑暗万分,没人瞧得见僧格岱钦的唇角是上扬的,他知道这个时候他该是屏住呼吸,紧张那外边的一切,而不是如现在一般,感激那井壁让人打滑儿的青苔。
他能感觉到背上的人儿,并不想依附他在努力撑着胳膊腿儿,可他却是又使了三分力道,张开他远比一般男子都宽厚的背脊,实成的托住了她,他用动作在说,“背你,小儿科。”
“摔了我做鬼也不放过你。”那小到只剩吹气儿的动静儿恶狠狠的在他耳边说着,他不知道他肩上的丫头为了‘堵他’早就把腿蹲麻了,他只知道自个儿脑子里窜出一句魔障似的话——不放过就别放过。
谁也没小觑了延玮的野心,果不其然,只一会儿,那院子里便是大惊小怪的一阵呼声,井底下的二人,都清楚的听见,那延玮‘担心’的生生唤着‘福晋,醒醒,福晋,怎么了’,以及那比之更为着急的一句话,‘别闹出动静儿来,搜!’
“操,畜生!”井下的小猴儿王八似的伏在僧格岱钦背上,气声儿的啐着,她一只手仅仅抓着那井绳,很明显,她并不完全信任僧格岱钦。
事实上,小猴儿从未完全信任过任何一个人。
可不是?
这信任二字说来容易,若是深究,谈和容易,就说这会儿井上头那俩,外人面前不也是一个屋檐下生活多年的两口子,到头来,不也是这般?
井底往上窜着凉气,激的小猴儿一个激灵,她突然在想,他们身体里留着同样的血,会不会有一天,延珏也变成这般?
如果说有一天,她们的利益有所冲突,站在对立面上,会不会也……
阿……阿……
小猴儿的注意力被那细微隐忍抽鼻子的声音勾回,就在僧格岱钦忍无可忍打出那个喷嚏前,小猴儿手疾的死死的捂住了他的嘴。
接连两记闷哼,小猴儿只觉得手被震的发麻,确定无碍松手时,她毫不留情的把沾在手上那口水不口水,鼻涕不鼻涕的玩意儿蹭在了他的脖子上。
“懒驴上磨屎尿多!”她低声咒着。
僧格岱钦觉得自己今儿好像疯了,为什么那么恶心的玩意儿蹭在脖子上,他却只觉得,那手好软,同握住毛头那天他眼里瞧见的滚烫不同,只是好软。
“大爷儿,周围搜遍了,没有。”
“……走……今儿的事儿,全当没瞧见,谁也不准说出去。”
一阵脚步的来来回回,地上终于又恢复一片安静。
便是如此,小猴儿和僧格岱钦仍是一动不动许久,她们都是谨慎的人,回马枪和诈术都不得不防。
又过了一会儿,外头安静依然如常——
“他们应该——”‘走了’二字僧格岱钦并没有说出口,便被那利器出鞘的声音抢了白。
对杀气的格外敏感让僧格岱钦十分确定,此时他腰眼儿上抵着的那把利器,若是扎深一分,他绝对会因为双腿失力,而掉落这个井中,淹死。
“说说吧。”与手上那锋利的蒙古剔不同,小猴儿的声音不紧不慢,不急不慌。
这会儿的她忽然有点儿感谢那个敏亲王,毕竟让僧格岱钦处于如今这种劣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说什么?”僧格岱钦低笑着反问。
“想说嘛就说嘛。”
“那你想听什么?”
受不了他画圈儿说话,小猴儿附在他背上,抵紧了那把刀,在他耳边儿笑吟吟的道,“别以为我不敢扎下去。”
说话间,僧格岱钦只觉得腰眼儿一痛,什么利器刺进来了一些。
“!#%*!$^—”他失笑的说了句蒙语,让小猴儿手上的刀一松。
如此近的距离,她听得清清楚楚,他是说,比小时候还凶。
只这一句,很多话都不言而喻了。
僧格岱钦果然猜到了她是谁,而那刀把里的信,十成十是在他的身上。
那他并没有把她供出去,是不是代表——
“!#%!$^&。”小猴儿用蒙语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一声低笑掠过耳,就在小猴儿全然没反应过来的当下,乎得只觉得身下一空,失去支点的她反射性的用双手抓住那井绳,而那窜下去几寸的人,却在这时又手脚利落的窜了上来,待小猴儿被那壮硕的身子紧紧抵在井壁上时,她已经感觉到迎面而来的滚烫呼吸。
僧格岱钦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若不是他愿意,他随时能从她手底下完好无缺的离开这里。
“如何?这回可信我了?”僧格岱钦低低笑着,那笑中还掺杂着嘶嘶的吃痛声。
小猴儿的那一刀,确实扎的万分诚意。
“噫!~你吃大蒜了?”一句万分不合时宜的话,从小猴儿的嘴里钻出来,一时竟让僧格岱钦不知道如何接话儿。
虽然行军打仗吃惯了大蒜的他,并不觉得吃蒜如何,可此时此刻,他的耳根确实有些发烫。
尤其当他下意识的去品那离他只有几毫厘的那掺合着奶香味儿的口气,他不自觉的撑开了身子,把脑袋别了过去。
“将军的冤情我不会坐视不理。”他说了一句让自己不至于那么难堪的话。
其实在这话之前,小猴儿的心便已经落地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就僧格岱钦如今的身份地位,一个罪臣以及罪臣之女并没有任何让他利用的地方。
他没必要说好话儿哄她,更没必要耍她。
小猴儿咕噜咕噜嗓子,没有说话,只听僧格岱钦又道。
“庙会那天我从满嘴蒙古话的你手里拣了匕首,便开始怀疑,待回去的时候我拆开那剔刀的机关,更是觉得与你有关,可那日你带着面具,我瞧着你身上的上等缎子,想是身份不俗,便想着快点儿找到你,于是出于下策,我才在宫宴那天当众亮了这把刀,只不过我没想到——你会是睿亲王府的七福晋,便是我认出了你是那日庙会之女,可我怎么也不敢想,会是你,直到你在我府上偷走了这刀,我换了那信的时候想着,如果是你,定会回来找我。”僧格岱钦低沉的话语,开始变的柔软,他说,“佛祖保佑,你还活着。”
“我说你到底吃多少大蒜?”小猴儿再次煞了风景,她这个人,惯常搞不来感动那一套,虽然她承认,听了他那话,她确实心里有些暖和。
于是,接连在这井中,二人以这个颇为吃力的造型,说了许久,或是僧格岱钦说起那些小猴儿残存不多的记忆,或是小猴儿问着他当年后来是如何得知真相,更多的是二人说着如何平反,如何翻案。
而关于这个,僧格岱钦与小猴儿有着高度一致的看法。
“如果缺了当年六爷手上那份儿,咱们手里的那个证据跟本不足以取,眼下,此事应从长计议。”僧格岱钦说。
“当下也只能从果齐司浑身上入手,秋狝大典时,他身为理藩院尚书,必到无疑。”小猴儿说。
“嗯,届时我会与他周旋一番,这你放心。”
小猴儿笑笑,拐着弯儿道,“放心,就算我不放心你我也放心,因为我也去。”
“七爷儿他…。?”僧格岱钦道是怔楞的,因为当朝带着自个儿媳妇儿在外头抛头露面的王爷确实不多。
“他敢不带我去!”小猴儿这话儿说的恁不讲理,只有外人才听得出来,那个中的骄纵。
僧格岱钦低声笑笑,掩饰着自己的有些不是滋味,他不敢去深究他脑子里面想的是什么,不然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与小猴儿分道扬镳前,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
“你他妈死哪儿去了!”
再次回到园中,灯火依旧通明,戏台子依旧咿咿呀呀,唯独是那个背着手到处乱转的延珏在瞧见她火冒三丈的嗷唠了一嗓子。
“我回娘胎玩儿去了。”没边儿的逗着壳子,这会儿的小猴儿心情大好,好到她居然来了闲心去哄眼么前儿火冒三丈的主儿。
从他身后那十七八个奴才的阵仗,她猜,也许他就差把园子翻遍了。
“你他妈——”狠话儿说了一半儿,只因那突然抓住自个儿的一只小手儿,延珏瞬间变的气焰全无,他顺势一把扯过那身子,俯身忿忿的用利齿磕了磕她那肉滚滚的耳垂儿。
“再有下次,我弄不死你我。”
“欢迎弄死。”小猴儿耸耸肩,没心没肺的一笑,呲出来的八颗白花花的小牙,让延珏委实气不起来,他没轻没重的拧了拧小猴儿的鼻尖儿,“别跟这儿耍赖,丑东西呢?”
“嘛丑东西?”小猴儿噤噤鼻子,给问的一楞。
延珏扯嘴儿乐着,贱呲呲的道,“这院子里还有比你缝那玩意儿更丑的东西么?”
嘿!
小猴儿才反应过来,眼儿一横,一拳头捶在延珏的胸口上,“呸!我缝的,好着呢!你不乐意要,我给别人!”
“再说一遍,你试试?”延珏的动静儿开始变的阴阳怪气儿,抓住小猴儿的手也拧了拧劲儿。
若是换平时,小猴儿定是甩开他,再损他两句,可今儿她心情好,瞧着什么,都是弯着弧度笑着的,她带着延珏的手,又捶了一下他,笑着嗔道,“嘶——甭跟介儿耍奶娃性儿,快点儿松手,也不怕人瞧着笑话。”
“我怕谁笑话,我的园子,我的媳妇儿,谁敢说个不字儿?”延珏牛逼哄哄的挑眉道。
“呸!数你不要脸!”白了他一眼,趁着他松手,小猴儿抽出来自个儿给拧的红通通的手,探进了怀里,去摸那自个儿熬了一晚上心血的‘麻子钱袋’,可——
左摸摸,右摸摸——
再左摸摸,右摸摸——
诶?!
小猴儿一囫囵把整个怀里能放东西的地儿都摸遍了——
“操!”哪儿去了?
小猴儿真急了,那可是她这熬眼儿灯,手指头戳洞摆弄出来的玩意儿阿!
眼珠儿几里咕噜转着,她想,八成他妈的掉井里了!
话说这僧格岱钦是不是跟她八字不合啊,怎么没回碰上他准没好事儿呢?!
“丢了?”延珏瞪着眼儿打量着上下乱窜的她,貌似不难猜出来。
丧气的点点头,小猴儿咕哝着嘴骂着不知谁人一辈辈往上翻的祖宗。
“丢哪儿了?”延珏问。
“天知道。”小猴儿吁了一口气,有些懊恼。
“算了算了,反正你也缝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延珏揉揉她的脑袋,道是也没往心里去,反正素日也习惯这货的邋里邋遢了,可他这话却是不知道扎到小猴儿的那根儿神经了,小猴儿乎得狠踩了他一脚,几歪道,“是,是,是,府里那么多娘们给你缝,你也不差我介破玩意儿!”
酸酸唧唧的撂了这句,小猴儿忿忿的回了席。
瞧着那气冲冲的背影儿,延珏倒抽着气的捂着生疼的脚面,呲牙乐了。
嘿,丫的这货是酸了?
跳了半天脚儿,延珏瞧瞧自个儿的手,皱起了眉头,哪儿来的青苔?
……
戏台上的《长生殿》还在继续唱着,那尖利着嗓子的杨玉环和李隆基,正双双跪着对天上的牛郎织女星明誓,‘双星在上,我李隆基与杨玉环,情重恩深,愿世世生生,共为夫妇,永不想离。’
唱着这句的时候,舒舒正与延璋隔湖相望,女的美眸婉转,情意绵绵,男的深情凿凿,只为一人,那天地间仿佛只有二人。
直到小猴儿坐下许久,久到那一小壶酒都被她刺溜刺溜的干下了肚儿,舒舒才发现她,赧意只半晌,便与她说起话儿来,说了大福晋不舒服与大爷儿先回去的事儿,又说了才刚射覆,四福晋连输了五福晋几局,耍了小性儿吵了几句,也不快的离开了半晌,如此,缺席甚多,道是解了小猴儿的为难,什么乞巧,赛巧,也就不了了之了。
婧雅去张罗各府的车马,而舒玉因哥哥的事儿与舒舒说了几句,闹了个红脸儿,也不快的走了,道最后,这女眷一席,也只剩舒舒,小猴儿,与五福晋纳兰明月。
要说这纳兰明月,同五爷儿的性子到是十分像的,周身过浓的书卷气让人厌恶不起来,却也不好亲近,于是,这剩下的酒,大多是落入了舒舒与小猴儿的肚儿,到后来,小猴儿只是微醺,舒舒却已然醉了,嘴上一直喃喃着“春喜——春喜——”
见状,丫头春喜急急去报了二爷,不过半晌,便见延璋长腿阔步的过来,摘了自个儿的大氅将舒舒裹上,几次扶她不起,也不恼,只宠溺的打横抱起她。
送客的时候,女眷都没有出去,小猴儿亦然。
道是延珏,今儿算是出息的,以他的酒量能在三巡之后还杵到门口儿送客,也是鲜少的。
许是他脑子里挂着那个第一次倒了醋坛子的烈火的小模样儿,心下爽着,吊着股子精神儿,硬跟这儿戳腿儿,一心只盼着都走都走,他要回去搂媳妇儿困觉儿。
“僧格岱钦谢七爷招待,告辞。”借故受不得冷风,休息半晌,一直没有回席的僧格岱钦是最后一个走的,礼貌上他与延珏辞行。
难得今儿延珏瞧他还算顺眼,道也给面子的揖了揖,说了两句场面话,可待僧格岱钦一转身——
当延珏瞧见他那肩上蹭着的明显的青苔,还有那辫子吊坠上缠着的蓝色缎带子时,脸上的弧度全都归于平缓。
一阵冷风吹过,眼里似是进了沙子。
延珏没有揉,只瞇着眼,怔楞的站了许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