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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雍醒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穹顶一轮金色的太阳照在茫茫雪地上,一阵干风乍起,将雪屑吹得满天翻冰,霞光刺眼,却又有一种莫名的美妙——
她是在哪里?
仿佛从一个漫长的梦境中醒来,时雍脑子糊涂了片刻,突然清醒过来,猛地从床上坐起,看一眼那个坐在床边懒洋洋注视着自己的男子时,又条件反射地低头,看身上的衣衫是否完整。
这一系列的动作,将一个女子的担心与慌乱表现无疑,惹来白马扶舟嗤地一笑,毫不客气地损她。
“姑姑,我不是赵胤,对你没有兴趣。你不必如此惊慌。”
时雍淡淡看他,一双通红的泪,布满了红血丝,凉得刀子般能戳人骨缝。
“落在你的手上,我便没有慌过。”
“啧啧啧啧!”白马扶舟与时雍的疲惫和憔悴截然不同,他似乎心情很好,双眼明亮带笑,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慵懒从容的气息。
“姑姑,你这就是欺负我啊。都落我手上了,还不慌,不是损我威风么?”
时雍哼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少来这套。你要如何,直说了吧?”
白马扶舟看着她一双镇定如常的面孔,狭长的双眼浅浅眯起,看了她片刻,脸上再次露出笑意,“想把没有做完的事情做了。”
时雍狐疑地蹙起眉头,“没做完的事?何事?”
白马扶舟道:“姑姑上次不是说我在天神殿强迫你大婚,还要与你洞房吗?这黑锅我背了,事我不能不办,你说呢?”
也亏得这家伙长了一张英俊过人的面孔,即便说出这么讨人嫌的话,也不那么让人恶心。
时雍哼声,嘴角微微上翘,看着他道:“不是对我不感兴趣?”
白马扶舟低头,摸了摸高挺的鼻梁,眼梢懒懒地斜向她,“这人啦,就不能过得太舒服,偶尔委屈一下,未尝不可,就当体验也罢。”
委屈他?
时雍冷笑,“你不必在我面前卖惨,我们谁不了解谁啊?你做这么大一个局,也可谓下足血本,歹毒异常了,总不至于是为了个女人吧?白马扶舟,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白马扶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时雍道:“你制造这么多起血案,以这么多人的性命为代价,将无数与你毫不相干的人拖入地狱,你不会没有动机吧?你的追求,你的信仰,是什么?你想做神?”
神?
白马扶舟道:“天神殿主,比神更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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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雍哼声奚落,“神是什么,神有一颗慈悲心,怜悯世人,你呢?你的胸膛里根本没有心。”
白马扶舟眼底掠过一丝暗芒,唇边仍然带笑。
“谁说我没有心?”
他慢吞吞站起,目光凝在时雍的脸上,眸若秋水,唇角噙笑,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眉目间一抹淡淡的邪气,炫目又慑人心魄。
“姑姑,你摸摸看,我有没有心?”
时雍见他伸手来抓自己的手,铁青着脸往后一退,迅速摆开一个搏斗的架势,目光英气勃勃地看着他,“别碰我!”
轻风徐过,她身姿摆动间,头上青丝微微扬起,露出一截修长的脖子,衬得他面颊越显愤怒,侧面精致,耳垂圆巧粉泽。
“见了千花万柳,并不如伊。”白马扶舟脑子里突然想起这句话,脸上更是扬起一丝笑。
他的目光寸寸扫视着时雍,似乎对于逗弄这个女子更生出了几分兴趣,步步紧逼,头微垂着呼吸她身上旖旎的香气,陶醉般深深一嗅。
“姑姑,我若无心,你当初怎么刺得中我?”
孤男俊女,气氛暧昧,时雍皱起眉头,冷笑一声,“美男计?”
白马扶舟勾唇,微微眯起眼,与时雍戒备的目光对视。
“多谢夸赞。我是在回答姑姑的问题。”
白马扶舟微微一笑,幽幽地看时雍一眼,叹声道:“我不想做神,因为神的胸膛里才没有心。即使有,那心是泥塑的。而人的心,是肉做的。”
时雍反问:“所以呢?天神殿主?用肉做的心,搏一个神位,从而愚弄世人,伤天害理,到最后,你想得到什么?江山?美人?”
江山美人?
白马扶舟看着少女抿唇质问,用着与她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执拗,小脸却如玉般温软洁白,那般违和,又那般姝丽,如花似酒,一时醉入心窝。
他一时怔忡,竟笑道:“江山不如江湖闲,六宫粉黛不如你。姑姑不如跟我,江山美人我都不要,独你一个,如何?”
“我呸!”时雍对他的风雅多情毫不入眼,眼儿一斜,再赏给他三个字:“死太监!”
白马扶舟脸一变,笑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的面容和深不可测的目光。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时雍发现了,一个人缺什么最怕人家说什么,显然,白马扶舟最怕人家说他是太监了,太监两个字就足够伤害到他,更别说加一个“死”字。
她微微挑眉,唇角平添一抹笑,“生气了?我道歉。我不该这么说你,这话实在太侮辱太监了,毕竟太监可没你这么令人作呕————”
一般情况下,时雍很少这样出口伤人,实在是白马扶舟做的这些事情,太让她反感。既然人在屋檐下,那生死由命,何必再低头?
她是怎么舒服怎么说,说了看白马扶舟变了脸色,脸上反而有了一丝笑容。
“想必你现在没有兴趣再同我大婚洞房了吧?”时雍打个呵欠,懒洋洋看着他盛怒的脸,“若是你打算杀我,现在可以动手了。若是不打算杀我,我准备再睡一会。没睡好,有点困。”
她说着,绕过白马扶舟的身侧,走向那张床
然后,不待白马扶舟回头,方向一改,撒开脚丫子就往外跑。
木质的门是关着的,白马扶舟本人就在房里,时雍赌这扇门没有上锁,径直跑过去重重一拉。
果然开了。
可是往外看一眼,她的心就碎了。
门口站了两排黑衣人,一个个直愣愣地盯住她,而她的背后,白马扶舟慢慢地走过来,一张俊脸冷沉沉的满带戾气。
“跑啊!你跑”
白马扶舟双眼通红,显然被刺激得不轻,但是人还算平静,时雍看一眼他,慢慢举起手,平静地道:“你眼下有些狂躁,不要动怒,你我还可再坐下来好好说话”
哼!
白马扶舟突然伸手捞起她,时雍反应很快,头一低就从他的腋下钻过去。背后传来齐刷刷的拔刀声,她心道:坏了,不料白马扶舟却冷喝一声。
“放下!”
部众面面相觑,收回刀。
只听得砰一声,门被白马扶舟踢了一脚,合上了。
时雍回头,笑得极是僵硬,“朱九肯定逃出去了对不对?赵胤很快就会来”
“哼。”白马扶舟冷冷看着他,“你不说赵胤,我或可不碰你。既然你对他如此心心念念,那我便饶不得你了——”
他冷鸷的眸子,死死盯着时雍,时雍慢慢抚一下手腕,甩了甩手指,两只脚慢慢地动起来,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一副要与他搏命的样子。
白马扶舟觉得此刻的她极是可笑。
“你不是我的对手”
“试过才知道。”
“有骨气。”白马扶舟袖角微拂,招式蕴于掌风,修长的身子突然朝她掠起——
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慧明急急忙忙地喊道:“君上,君上,起火了!”
白马扶舟的招式尚未发出,生生收住,转头厉色问道:“何处起火?”
“邻近清虚观的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