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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春生已经在车站外面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了,夏日炎热的气温蒸的他浑身是汗,习惯性的想拿袖子抹两把,看见身上干净崭新的墨蓝色褂子后又忍住了。
好在不一会儿他就看见了从站里走出来的儿子和未来儿媳,连忙收敛起面上的不耐,挂起笑脸从那边招了招手。
“如稷,这边!”
迟如稷看着父亲勉强还算体面得打扮,暗暗松了口气:“爸,不都说别来接我们了吗?这么热的天,中暑了咋办?”
“你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爸怕你照顾不好人家。”迟春生笑着跟夏景玲打了招呼,“来了就好好玩,当成自己家就行。”
父子俩一唱一和的把夏景玲说的满脸通红,心里却给迟家人盖上了个好相处的标签,想着嫁进这样好脾气又和善的人家,以后日子也能轻松许多。
夏景玲跟迟如稷谈朋友这事,她爸本来是不同意的,一来是家世差距太大,二来是这种唯一男丁的家庭,对儿子肯定都非常看重,但对儿媳妇却会加倍苛责,跟这种家庭结亲家可不算什么好事。
奈何夏景玲被所谓的爱情迷昏了头,只觉得自家父亲那些话都是偏见,一心认定能教出迟如稷这种翩翩少年的家庭肯定也是优秀的。
直到现在夏景玲也依然是这么想的。
搭乘着往返与镇上和县城之间拉货顺带载人的大货车,一行三人就这么一路颠簸的回到了位于阳雪镇的三合院。
董丽英早已带着大儿媳妇等在了门口,迟绛如和迟明珠也被老太太仔细敲打过了,一见夏景玲就表现的无比亲热,夸人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换了身方便活动的衣服,夏景玲一边喝着冰凉清甜的西瓜汁一边和迟如稷说话。
“你家挺好的啊,哪有你说的那么差。”她指的是居住环境,“院子挺大的,人口也不算多,还清净。”
迟如稷扯了下嘴角,心道,要是直接带夏景玲回乡下,她恐怕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了。
“比你家的条件还是差太多了,就怕你嫌弃。”
夏景玲嗔他一眼:“我嫌弃什么?在你眼里我难道就是个嫌贫爱富的?”
“怎么会?”迟如稷替她捏着肩膀,温声哄道,“只是我怕你觉得委屈。”
厨房里,董丽英正忙着用勺子挖西瓜皮,直到确保每块瓜皮上都看不到丁点红色的果瓤才罢手。
“这城里姑娘就是讲究多,吃个西瓜还非得榨成汁,那么大一个西瓜,在井里湃了一宿,弄成汁才能喝几口?败家子!”
迟春生的媳妇柳庆兰闷不吭声的点了点头,实际上她对这个城里媳妇并没什么好感,对于让儿子娶个城里老婆这事也不热衷。
她被婆婆在头上压了一辈子,还想着等儿媳妇进门逞逞做婆婆的威风呢,可这娶个祖宗似的城里姑娘,以后是她伺候夏景玲,还是夏景玲伺候她?
总不能让她上半辈子伺候婆婆,下半辈子伺候儿媳妇吧?
可她这点子小心思却是没法跟丈夫和董丽英说的。
“算了算了,且忍她几天,等她过了门,我再好好教她给人当媳妇的道理。”董丽英忍了气,又从柜子里抓了盘瓜子花生出来递给柳庆兰,“去,给如稷他们送去。”
这些吃食都是家里原本备着的,那天迟矜然走后,董丽英就指使着迟春生把屋里的柜子抽屉锁全给撬了,这两天吃吃喝喝愣是没再花一分钱。
下午,一家人正在堂屋里吃饭,院门却被人给拍响了。
董丽英心头一跳,她是知道迟矜然跟邻里关系都不太好的,这敲门声也不怎么客气,别是有人来找麻烦吧?
夏景玲听见动静:“好像有人敲门?”
“可能是敲错了吧?哪有赶着饭点来找人的?”董丽英有心想糊弄过去,可外面敲门的人却不给她机会,动静大的像是要把门板给卸了。
“敲得挺急的,该不会有什么急事?”夏景玲隐约觉得迟家人的反应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为什么。
董丽英还想再推脱,院门就被人从外面给踹开了。
十来个肌肉壮士的高大汉子气势汹汹的冲进门来,为首的男人满脸横肉,额头到左侧脸颊还有道蜈蚣似的疤痕,明摆着不是什么善茬。
“呦,正吃饭呢?”男人走到桌前看了看菜色,毫不讲究的拿起双筷子夹了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完事又照顾余下的兄弟,“来,都过来吃!”
十几个彪形大汉一窝蜂似的聚到桌前,吓得迟家人连连后退。
迟如稷把夏景玲护在身后:“你们是什么人?这里不欢迎你们,私闯民宅可是犯法的!”
“啊,那照你这说法,犯法的可是你们才对。”壮汉从口袋里掏出份契书,“这房子我已经买了,合同在这呢,阳雪镇梨花胡同16号没错吧?户主姓迟,原来嫁进刘家的那个小寡妇。”
迟如稷脸色一白:“你胡说什么,这是我们迟家的院子,怎么可能卖给你?”
他不信迟矜然会卖房子,一个丧偶的寡妇,她没了房子就等于没了以后的依仗!
比起房子被卖,迟如稷更愿意相信这些人是欺负寡妇抢房子的。
“你们迟家?”壮汉疑惑地扫了他一眼,“你就是迟寡妇的堂弟?为了念书把她卖给刘瘫子的那个?”
“……”迟如稷一张脸涨得通红,家里做的那些事,他当然都是知道的,心里也觉得不值钱的姐姐牺牲自己为他铺路是应该的,但他没想到这些事会当着夏景玲的面被揭破。
“呸!果然是个不要脸的,竟然还敢说这院子是你们家的?”壮汉冲着迟如稷啐了一口,吐沫星子乱飞,“穷就夹起尾巴做人,占着堂姐的房子装大款,你咋这么大脸呢?听说你还是个大学生?拿你两个姐姐的下半辈子换来的钱去念书,你良心真是大大的坏!就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就是读再多的书都是畜生玩意儿!”
夏景玲听得满脸错愕,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如稷,他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这院子不是你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