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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矜然呼吸一窒,正要跟刘巧儿退回去,却见碑后露出一片熟悉的铠甲模样。
当时盛少将军派人给她送粮时,那些兵士穿的就是这个制式的甲胄。迟矜然还多嘴问了一句,那领头兵说这是他们盛家军的身份证明。
盛家军……
迟矜然心头急跳,猛地转身对刘巧儿吩咐道:“巧儿,你先回去烧两锅热水,不要惊动任何人,快!”
“姐姐……”刘巧儿也看见了碑后的人影,神色惶急。
“我不会有事,你留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帮,听话。”
刘巧儿这才抿着嘴,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迟矜然深吸一口气,缓步靠近石碑,轻声道:“我过来了,我只是普通人,手里也没有武器……”
她才将将走近,一把银亮的刀光便划破夜色,直直朝她颈上逼来,迟矜然下意识想还手,却发现这人后继无力,刀子才抹过来,胳膊就失了力道。
迟矜然瞥了眼那把眼熟的小刀,嘴角一抽:“……拿我卖给你的刀来杀我不合适吧?”
说好的盛少将军死了呢?面前这个还能提刀砍人的是谁啊?
盛少将军扶着石碑,定定看了迟矜然片刻,忽地有了点笑模样:“是你。”
迟矜然奇道:“你不是专门来找我的?”
薛家村又不是什么好地界,距离西平城也不算太近,要是毫无目的的跑来这也太巧合了,亏她还以为这人就是奔着她来的。
毕竟走投无路之下,想起曾经受过他恩惠的人并不算奇怪。
“是老三背我过来的。”盛少将军自嘲一笑,“我现在可没法子有这么远的路。”
迟矜然这才看见他身后不远处还躺着个人,颇为眼熟,竟然就是不久前那个送粮的领头兵。
她又转头去看盛少将军,只见这人浑身都是血迹,腿上似有刀痕,发冠早已不知去向,满头墨发混着血水凌乱地披散在脸上。
照这伤势,一般人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偏偏这人除了狼狈些,到现在都还勉力站着。
迟矜然又看了眼领头兵:“他怎么了?”
“累的。”
迟矜然抿了抿唇:“那你要跟我回去吗?你的伤势再不治的话,恐怕……”
她顿了顿,又有些纠结道:“当然,少将军要是觉得不放心,我也可以回去找些伤药给你,你们……”
“没什么不放心的。”盛少将军打断她的话,“老三既然能在我昏迷时带我来找你,就说明他认为你是可信的,而我,相信自己手底下的兵。”
*
“我就是想着能把粮食全部送给旁人救命的人一定不会见死不救。”从昏迷中醒来的崔老三边往嘴里扒饭边道,“姑娘你连这些村民都能施以援手,肯定不能看着我和少将军死,对吧?嘿嘿。”
“闭嘴,吃你的饭。”盛少将军小腿上的刀伤已经处理过了,好在没伤到筋骨,养养就能大好,他瞥了闷不吭声的迟矜然一眼,“以后也不用叫我少将军,我本名盛时遗,你们随便挑个顺口的称呼叫便是。”
崔老三下意识就要拒绝:“那怎么行……”
“若是你再张口闭口少将军,想必整个薛家村都会死在你的口舌之下。”
迟矜然握着筷子的手一紧,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少将军这话的意思是……?”
“盛家的罪名是守城不力,我死有余辜。”盛时遗淡淡道,“我若不死,圣上还怎么给盛家降罪?”
迟矜然把他这话反复思量了几遍,心跳愈发急促。
她先前还在奇怪,盛时遗又不是守将,西平城出事,为什么会是盛家获罪,而且还是这么严重的惩处,这事儿要是欲加之罪,那就不稀奇了,只是这当皇帝的未免脑子也太有病了些。
迟矜然想了想,看似随意的试探道:“圣上要是想让盛家获罪,无论你死不死,这罪名都是能定的。”
“你倒是真敢说。”盛时遗深深睇了她一眼,“但你说的也没错,现在……”
他放下碗筷,一瞬不瞬的迎上迟矜然的视线:“你还敢收留我们吗?”
以朝廷的作为,收留盛时遗二人,恐怕比收留叛贼的危险性都高。
“留都留了,难道还能把你们赶出去?”迟矜然垂下眼帘,“吃饭吧,盛少将军运筹帷幄,想必是不会让我们枉死的。”
盛时遗留下养伤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对村里也只说是迟矜然婶儿家的堂哥,倒是没敢告知实情。
一是怕这些村民不经事,二是怕真的事发,与其到时候牵连全村,还不如现在就把人蒙在鼓里。
倒是老村长知道这事后专门跑了一趟,身后还跟着抱着几床被褥的薛明。
“丫头,我听说你堂哥和他朋友来你这暂住,怕你屋里东西不齐整,所以专门收拾了些干净铺盖给你们用。”
迟矜然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她跟刘巧儿住的本来就是个空屋,里面的家伙什都是村里人给添置的,哪怕之前给了粮食,她也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约摸是看出了她面上的迟疑,老村长笑道:“都是我们的一番心意,别推辞,你先前送我们的粮食是你婶婶给的,就算素未谋面,我们也承她的情,况且她独自支撑门楣,还愿意拉扒你这个夫家侄女,可见其心思纯善,她的儿子到了我们村,我们理应妥善招待……”
迟矜然听得晕晕乎乎:“什、什么独自支撑门楣?”
老村长惊讶道:“不是吗?你先前只提婶婶,不提叔叔,我还当她是……”
当她婶婶是早早守了寡。
迟矜然默默在心里帮老村长把话补全了。
见她不吭气,老村长愈发尴尬:“看我这脑子,是小老儿说错话了,你别往心里去。”
村长父子搁下东西,一溜烟走了。
迟矜然刚松了口气,就见盛时遗杵着个削光了的木棍从里间走了出来。
“粮食是你婶婶给的?”盛时遗在破旧的木桌前面坐下,“先不说这性别对不对,盛某今天十九,单这年纪恐怕也难有姑娘这么大的侄女。”
迟矜然麻木脸:“……”
盛时遗还要追问:“为什么是婶婶不是叔叔?”
“……”
迟矜然也想知道,当时她忽悠的人的时候,怎么编完大舅没编小叔,而是编了个婶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