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05

鲜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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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铃在早上七点钟准时响起,阮真真惊醒过来,侧耳听了听,客厅里已经有人在活动。她洗漱过后,穿戴好了出去,瞧见许家父母已在客厅里坐着,似乎正在等着她。

    她径直走向门口,道:“我出去买早点,你们稍等一等。”

    “买什么买啊,在家里随便做点就行了。”许母声音里透着不满,看向她的眼神也是厌弃的,“外面买的又不卫生又不健康,还浪费钱。”

    她笑笑不语,穿上大衣出了家门。

    外面天气正寒,她走出单元门,没几步却似是注意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往不远处的停车位走了过去。就在她租用的停车位上,停着一辆银灰色轿车,南洲本地的车牌,她认了出来,那是高峻昨天开的那辆车。

    隔着车窗,她看到了车里的高峻,他半坐半躺地仰在驾驶座上,眼睛紧闭,双手抱怀,手机就放在胸前,随着呼吸缓慢而有节奏地微微起伏着。

    她站在车外,心情一时复杂至极,默默地看了他好久,这才上前抬手轻轻地敲了敲车窗。

    高峻几乎是立刻就睁开了眼,转头往车外看过来,目光落到她身上,先微微一怔,随即就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他坐直身体,落下车窗来与她解释:“有点不放心,就一早过来了,又怕你还没起床,想着先在车里等一会儿再给你打电话,不小心却眯着了。”

    阮真真并未揭穿他的谎言,只是轻声问道:“吃过早饭了没有?”

    高峻愣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那陪我去买早点吧,我得给他们带回来一些,可能会拿不了。”她神色自若地说道。

    “哦,好。”他推开车门下车,脚踩到地面时身体明显地僵滞了一下,顿了顿才用手扶住了车门,站在那里故作无事地回身问她,“去哪里买?用不用开车?”

    她双手插在衣袋里,淡淡答道:“不用,走过去吧,就在小区门口。”

    他仍是没动地方,又问:“小区门口有早餐店?我怎么没有看到啊?”

    “有的,可能你以前没留意吧。”她的视线从他腿上不紧不慢地滑过,然后抬起脸来看他,细声慢语地说道,“门口有两三家早餐店:有家安徽板面,有家包子铺,还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味道都还可以,我们可以先在店里吃,然后再给他们带一些回来。”

    他身体素质极好,有这片刻的工夫,双腿的麻痹虽不能彻底消散,但起码行动无碍。他笑笑,随手甩上了车门,道:“行,我们先过去看看。”

    小区门外果然有好几家店铺都卖早点,两人一路并肩走过去,他抬头看着街边的几处招牌,问她:“想吃什么?”

    阮真真沉默片刻,反问他道:“你想吃什么?”

    高峻抬眼看向最远处的面馆,笑道:“我现在就想吃一碗辣辣的热气腾腾的安徽板面,料要放足,多加辣子。”

    阮真真转过身看看他,忽地上前一步凑到他近前,抬手摁住了他的胃口处。她这动作太过亲密,又来得毫无预兆,叫他顿时一愣,整个人下意识地绷紧了,难掩紧张地问:“干什么?”

    “嘘——”她低着头,一只手扶在他的腰侧,另一只手则紧贴着他腰腹,小声道,“听,你的肠胃在说话。”

    不知不觉中,她对他的态度似乎改变了很多,不再拘谨,不再防备,言谈举止甚至还多了丝若有若无的亲昵。他低下头,看着她的发顶,目光里带着不自知的温柔,就连声音也随她低下来,轻声问她:“它在说什么?”

    “它说啊??”她话说一半忽然停下,仰起脸来看向他,眼角眉梢都透着盈盈笑意。趁他失神,手上猛地拍打了一下他的肚子,笑道:“吃什么板面,给我老老实实喝粥去吧!”

    他愣了愣,哑然失笑。

    两人进了粥铺,买了杂粮粥和鸡蛋饼,又自取了免费的小菜,隔着窄桌相对坐下。饭快吃完时,高峻忽地问道:“今天怎么安排?”

    阮真真正低着头喝粥,闻言动作顿了一下,答道:“我说房子已经被原告申请财产保全了,他们不大信,我就先带他们去法院看看,然后再去南洲银行,问一问工亡补助金什么时候可以下来。”

    高峻看看她,又道:“我陪你去吧。”

    “不用。”阮真真摇头,笑了笑,“你陪着我,就等于往许家人眼里扎刺,何必再去刺激他们呢?放心吧,昨天晚上都相安无事了,大白天的在外面,不会再闹什么幺蛾子的。”

    她喝尽了碗里的粥,又起身去柜台处买了几样外带的早点,与高峻分拎着往回走。到楼下时,她把高峻手里的几样东西尽数接过去,抬脸对他说道:“回去吧,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高峻默然不语,目送她走入楼内,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吸尽了一支烟,这才转身上车离开。

    他开车去了老六临时租住的那处民居,就在开发区东边,小院紧临着街面,地基却比街道高出许多,站在街道上仰头看,显得那院墙足有三米多高。大门开在东侧,外面修了缓坡延伸到大道边,他直接将车开进了院子,人刚下车,老六就从屋里迎了出来。

    “哥,你怎么才回来?都要急死我了,也不敢给你打电话。”老六嘴里念叨着,跟在他身后往屋里走,一路进了里屋,“到底什么个情况啊?那娘们没认出我来吧?怀没怀疑咱们?”

    高峻没说话,先将身上大衣脱下来随手丢到衣架上,又抬手去扯领带,捎带着把衬衣扣子都拽开了两个。等他再把眼镜摘下来,之前的斯文沉稳顿去,平添了几分冷峻狠厉。

    高峻立时变成了谭深。

    谭深一直没理会老六,冷着脸和衣躺倒在床上,拉过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罩了起来。老六站在床边有点傻眼,迟疑着把被头拉下一些来,问:“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谭深目光直愣愣地落在屋顶上,半晌之后,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我们现在撤出去,还来得及吗?”

    老六失声惊问:“真露馅了啊?”

    他不答,只是沉默。

    老六看着他这模样,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忍不住骂出一句脏话来:“操!”

    他既无奈又无语,甚至都有点抓狂,叫道:“大哥,你搞什么啊?都走到这一步了,怎么也得咬牙做到底啊。现在走了,算怎么回事啊?你折腾这一圈儿,图什么呢?”

    图什么?谭深说不上来,可他现在就是不想叫阮真真知道他是个假的,不想叫她知道自己接近她是别有用心,另有图谋。他无法想象,在一切假象都被揭开的那一刻,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自小无牵无挂,几乎从未生过胆怯之心,可此刻只要想一想那情形,都会觉得心惊胆战。

    老六等不到他的回答,叹一口气,又道:“哥,你的心思我明白,可你现在走不了了啊。你突然消失不见,她不得找你啊?一旦找到北陵去,你这身份还不是得暴露?”

    其实他何尝不明白?只是事已至此,自己早就无法抽身而退。

    谭深紧抿薄唇,沉默片刻,强行将阮真真的种种一切抛之脑后,一颗心终又渐渐恢复冷硬。他坐起身来,沉声问老六道:“方建设那边什么情况?有消息吗?”

    老六答道:“方建设现在看起来有点慌,看样子警方已经锁定他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不动他。我猜着应该是还没抓到真正动手的那些人,毕竟杀人这事他不会亲自动手,应该是买凶杀人。”

    谭深闻言冷笑:“能把案子做得这么周密,这动手的绝非生瓜蛋子,一定是道上有名有姓的人物。”

    说起案子,老六不由得咋舌:“不是夸,那案子做得是真周密,听说警方当时差点就以‘自杀’定案了。我特意找人打听过,张明浩夜跑这习惯有三四年了,一直坚持着,据说是因为曾经闹过抑郁,医生建议他增加运动,这才开始夜跑的。所以后来闹出因抑郁症跳江,就连他自己家里人都信了。”

    关于南洲银行新任行长张明浩跳江自杀一事,谭深之前就有过了解,大道消息、小道消息听说了不少。案发那天晚上,张明浩跟平时一样穿戴好了去夜跑,随身携带的运动手表清晰地记录下了他的运动轨迹:好好地跑到一半,突然就转向了大桥下,又在那里来回溜达了好一阵儿,这才跳了江。

    他是异地任职,家人都不在身边,所以当天晚上都没人发现他失踪,直到第二日不见他去上班,朋友圈里也没见他如常发运动记录,这才有人开始找。两天后从海边发现,被捞了起来。

    “关键是,这事之前张明浩还回了一趟老家,看望了父母,组织了同学聚会,回来又给在国外的闺女打了一笔钱过去,叫人觉得真就跟自杀前了结心愿一样。然后吧,听说当初警方还沿着他夜跑的路线调了几处监控,的的确确看到了他的身影??这事真是做绝了,简直都没有可疑的地方,也不知道警方从哪里发现了漏洞。”

    老六说着说着,忽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哎?哥,你说这到底是谁设计的?就这一套套一环环的,真不是道上的粗人能想出来的招儿。”

    谭深冷冷一笑,嘲道:“再怎么设计,不是也没逃过警方的法眼?”他停了停,又交代老六,“先看好了高峻,千万不能再叫他与苏雯她们碰面。另外,你去跟沈南秋,这个女人身上一定有事。”

    老六挠着头,犹豫了一下,问他:“你今天不用再去找阮真真?”

    谭深答道:“不用。”

    “既然不用,那就叫高峻先回北陵?”老六试探着问,不等他回答,又赶紧解释道,“当然留下他也简单,随便找个事就能让他再查几天。就是吧,这钱上忒吓人,你说咱挣个钱也不容易,别到最后全落他手里了。”

    谭深淡淡说道:“钱花了还能再挣。阮真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电话要我过去,日后跟高峻行踪对不上,会引起她怀疑。”

    老六显然还想着说服他,又道:“要我说啊,既然阮真真现在都还没怀疑你,那估计以后也不会再怀疑,不如就跟高峻那边断了,也省得再遇到昨天那情况。多险啊。”

    “所以要你看好了高峻,别再发生昨天的事情。”谭深面容冷漠,似乎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我眯一会儿,你去办事吧。”

    老六拿他没办法,嘬着腮帮子出去了。

    谭深先起身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这才又回来躺下。他昨夜里蜷在车上,几乎一夜没合眼,可现在仍是毫无睡意,只躺在床上等着阮真真的电话,既盼着她找,又怕她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