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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人耳目,高峻特意换了一辆南洲牌照的车,载着阮真真等在沈南秋所住的小区外面。
他不急不躁地介绍:“这个小区有点年头了,原本是某个单位的家属院,就这一个进出口,不论是开车还是步行,都得经过这里。”
时间已过八点,正是上班时候,小区内的车陆续从大门口驶出,阮真真又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手中的照片,就听得身旁的高峻淡淡说道:“白色的宝马x5,车牌尾号68,不用再记了。”
阮真真放下了照片,默默望着小区门口出神。
高峻瞥了她一眼,突然问道:“为什么不直接约她见面?”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出口,反问他:“一个连我电话都不肯再接的人,你觉得她会同意与我见面吗?”
高峻歪了歪头,似乎一时也想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轻轻地扯了扯嘴角。
阮真真又漫不经心地问他:“这车你从哪找来的?”
这是辆半新不旧的银灰色家用轿车,极不显眼的那种,停在路边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来做跟踪、蹲守之用极为合适。“租来的啊。”高峻神色自然地回答,又道,“比苏雯那辆红车好多了吧?”
“还行吧。”阮真真给予了肯定,却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这没法比,现在这环境和我当时不一样,就那荒郊野外的,什么车停在那都得引人注目,跟车的颜色关系不大。”
高峻笑笑,并不与她争辩,像是又突然想起什么来,问她道:“你后来又尝试联系夏新良没有?”
“没顾上。”她年前在开发区蹲过夏新良两天,还没有个结果就接连发生了许多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搞得她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一个只跟许攸宁可能存在借贷关系的人?
高峻若有所思,沉吟道:“我建议这个线索不要放过。既然都知道华朝经贸公司借款中有一百五十万打到了夏新良的户头上,怎么也得想办法找到他问一问具体情况。”
几个官司都还在拖着,夏新良的确不能轻易放过。高峻这话说得合情合理,若是以前阮真真必然深信不疑,可此时此刻,面对着这个假冒的“高律师”,她心中只有戒备。
高峻神色很坦然,仿佛真的全心全意为她考虑。
阮真真不动声色,反问他道:“怎么找?继续去厂子蹲他?”
高峻没回答,反而转过身来看向她,认真问道:“阮真真,你属什么的?”
“嗯?”这思维跳跃太大,她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圆圆的眼睛直愣愣瞪着,小孩子一样的反应。他瞧入眼里,心里忍不住发笑,脸上却依旧一本正经,继续说道:“我猜你一定是属狮子的,最喜欢蹲人家门口,多少年都可以不动的那种。”
她这才听出来他是在与自己开玩笑,冷冷瞥了他一眼,回击道:“把暖风再开大一点吧。”
“冷?”他伸手去调空调风量,刚刚触到按钮,却又突然停下,转过脸来看她,问道,“我讲的笑话太冷了,对吧?”
她把自己又往大衣里缩了缩,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他看了她两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本来是一直冷着脸的,不知为何忽然又变了脸,笑着斜睨他,语带双关地问道:“你真的是高峻律师吗?”
他闻言微怔,不及多想,她就已经似笑非笑地接了下去,“我记得当初第一次见面,你简直孤高冷漠,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生人莫近的气场,再瞧瞧你现在这样,又憨又蠢的,倒像是换了一个人。”
听完这些话,高峻紧提的心才放下来,不甘示弱地反击:“我也记得当初见到的那个女人拘谨内向,温和柔顺,未露半点伶牙俐齿。”
阮真真笑笑:“如此说来,我们两个都是表里不一的人了。”
“有可能。”他笑着应道。
她避过了他的注视,微微垂下眼帘,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道:“你还没说怎么去追查夏新良。”
话题转变得太快,高峻脸上的笑意延迟了半拍才散去。他也垂目,沉吟了片刻,问道:“我记得你说之前拿到了他的手机号码,是吧?”
“是。”她应道。
他又想了想,才道:“先给他打个电话试试吧。”
“现在?”她又问。
高峻抬起眼来,目光沉沉地看向她,眼中丝毫不见之前的融融暖意。“就现在吧,看看他肯不肯接。”
阮真真从未像现在这样肯定,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定与夏新良还有着别样的关系。最先就是他引导自己去调查许攸宁的银行客户,从而发现了夏新良。其后,又是他指点自己隐瞒身份去厂子里寻找这个人??
脑中万般念头瞬间转过,而她只平静地看着他,应道:“好。”
电话号码就存在她的手机里,她从电话簿里翻找出来,不想打过去却已经成了空号。高峻似乎毫不意外,把自己的手机给她递过去,淡淡说道:“打这个号码试试。”
阮真真盯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接过了手机。
这个号码倒是通的,等待提示音响到第四声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阮真真抬眼,瞧见高峻向自己轻轻颔首,深吸了口气,故意拿捏着嗓音,用热情又客套的声音问道:“喂?请问是夏总吧?”
对方没有应答,片刻之后,通话突然就断掉了。
“什么意思?”阮真真疑惑不解,看向高峻,“既然都接听了,为什么又不肯说话?听出我的声音了?也不应该啊,上一次通话的时候,他还跟我说了两句呢。”
高峻微微侧头,似是在思量着什么,漫不经心地应道:“也许吧。”他沉默片刻,忽地又道,“再打。”
阮真真依言再次拨出电话,这一回传来的已然是关机的提示音。
高峻不以为意,甚至还轻轻笑了笑,身体往座椅里一靠,道:“得,夏新良这条线算是断了,咱们还是继续蹲守沈南秋吧。”
阮真真狐疑地瞥了瞥他,把手机还了回去,继续望着地库门口出神。她觉得今天这个电话绝非是高峻随意让她打的,定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她现在还猜不透。
她太被动了,身旁的这个男人对自己了如指掌,而自己对他却是一无所知。他们之间的天平在一开始就失衡了,他占据先机,步步为营,而她后知后觉,苦苦挣扎。
她正沮丧,自己手机却呜呜振动起来。
阮真真看到来电显示,精神不觉一振,下意识地看了看高峻,瞎话张口就来,“同事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不会是又有法院的人找去学校了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微微侧过身去,镇定自若地接起电话。“喂?甄老师啊,有什么事吗?”
手机听筒内,真高峻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不方便说话?”
“嗯嗯。”她连连应声,礼貌地客套着,“正跟朋友在外面。”
“那我一会儿再打给你?”真高峻又问。
“不用,您说就行。”她应道。
听筒中的声音有意压低了些,快速而又清晰:“那辆北陵牌照的车是一家租车行的,租车的顾客叫谭深,身份不明,别的信息就再也查不到了。”
阮真真听得心潮起伏,面上却一直保持着镇定,甚至还带上些许客气的微笑。她不时地轻轻点头,最后说道:“好的,我都知道了,太谢谢您了,等回头我请您吃饭。”
她挂掉电话,转头见高峻正在看自己,弯唇笑了笑,主动解释道:“学校的一点闲事。有些人啊,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两张面孔呢。”
高峻总觉得她笑容里别有意味,令人捉摸不定,不由得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要看到她的心里去。她却自顾自地转过了头去,继续盯向不远处的小区出口:“哎?这都几点了?沈南秋到底还出不出来?”
说来也是凑巧,话音未落,小区内就驶出一辆白色的宝马x5来,径直往东拐了去,尾号正是68。阮真真立刻坐直了身体,还不等她开口,高峻已经发动了车,悄悄跟了上去。
“她这是去哪?公司?”阮真真忍不住问。
沈南秋在一家私人借贷公司任职,业务做得还很不错。这个点出来,想来应该是去公司。谁知高峻闻言却说道:“她公司在西边。”
沈南秋的车正在往东边开,显然不是去公司的方向。阮真真有些意外,想了想,又道:“不管她去哪里,一会儿追到她,拦住了直接找上去问就是了。”
高峻淡淡一笑,十分好脾气地应道:“好啊。”
他开车技术极好,又似乎很懂得如何掩藏自己,竟就这样一路尾随着沈南秋都没被发现,直到沈南秋的车开到了南洲市公安局外。车内的两个人都有些诧异,彼此对视一眼,阮真真奇道:“她来公安局做什么?”
高峻摇了摇头,目光望向车外,没有回答。
沈南秋停好车,径直走向公安局大门。阮真真看了两眼,咬了咬牙,突然把高峻的墨镜摘下来戴在自己脸上,转身打开车门追了出去。高峻想要拉她却晚了一步,只能低声急唤她的名字:“真真!回来!”
她置若罔闻,抬手把大衣领子竖了起来,微微缩起脖子,径直往公安局大门走去。
沈南秋人正站在门卫处登记身份信息,阮真真不敢走得太快,有意落后了点,借着其他访客的身形遮挡自己,直等沈南秋登记完毕走进了大门,这才突然抢上前去,向门卫报出那位负责陆洋案子的陈警官的名字,又道:“他叫我过来配合调查案情。”
门卫面无表情,把访客记录本递过来:“先做一下登记,身份证拿出来。”
阮真真接过本子,假意从衣兜里翻找身份证,眼睛却飞快地瞄着本子上的到访记录,其中最近一条就是沈南秋留下的,访客姓名、身份证号以及去哪个部门找哪位警官都写得清清楚楚。
沈南秋来找的人,竟然也是刑警队的陈警官!
阮真真一怔,正疑惑间,对面的门卫已是等得有些不耐烦,问道:“找到身份证了吗?你要找不到就先往后让让,叫其他人先进。”
她回过神,抬脸向门卫尴尬地笑笑:“记得带身上了,怎么就找不着了呢?我回车上找找。”她一边说着,一边让开位置给后面的访客,自己则快步往道边走过来。
高峻的车就停在路边,她先回头扫一眼公安局门口,瞧见并无人注意自己,这才拉开车门飞快地坐进去,与高峻说道:“访客记录上写着,沈南秋是来找刑警队的陈警官。”
“陈警官?”高峻剑眉微皱,也似有些惊讶,“负责陆洋被杀案的那个陈警官?”
阮真真点头:“是。”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似乎都在思考着什么,半晌之后,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
高峻突然探手过去,把她脸上架着的墨镜摘了下来,嘲讽道:“阮真真啊阮真真,我发现还真是小瞧了你,就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劲儿,在工业学院做个图书管理员委屈了吧?”
她却是问道:“陆洋的死和沈南秋有关?”
这样认真的她,叫高峻不得不严阵以待。他收了脸上的嬉笑,想了想,反问她道:“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判断?也许,她就跟你一样,只是与陆洋有过联系,这才被警方要求过来配合调查。”
她思维敏捷,几乎是立刻寻到了漏洞:“那天在茶楼我问过陆洋认不认识沈南秋,陆洋说不认识。如果她与陆洋曾经有过联系,那么就证明陆洋对我撒了谎。而陆洋为什么要对我撒谎?除非??”
他揣度着她的话,缓缓点头:“你直觉一向很准,沈南秋与许攸宁必然有关系,且关系匪浅,所以,陆洋才会故意隐瞒。”
“那现在就有两种可能:其一,陆洋只是知道沈南秋和许攸宁的关系,他在向我打听许攸宁债务的同时,也向沈南秋打听过,所以,警察会找我们两个调查情况;其二,陆洋与沈南秋关系密切,沈南秋就是那个藏在后面的人,是她指使陆洋搜查许攸宁的办公室,潜入我家清除电脑记录??”
高峻突然打断她的话:“潜入你家清除电脑记录的人不是陆洋,他从身高上就被排除了。”
“身高只是你推测出来的,不一定准确。而且,不是他还能有谁?”阮真真想也不想地反问,她有心要套他的话,故意表现得极为偏执,“只有他可能藏着我家的钥匙。”
高峻一时不察,竟然真的上当,剑眉微微皱起,面上露出几分不耐烦,道:“那天我们已经讨论过了,清除电脑记录是为了掩盖许攸宁自杀的痕迹,陆洋没有理由这样做。”
阮真真却倾身上前质问,简直咄咄逼人:“陆洋没有理由,那谁会有?沈南秋?尤刚?”话说到这里,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还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夏新良?”
在听到夏新良的名字时,高峻的瞳孔明显地紧缩了一下。这细微的变化并没有逃过阮真真的眼睛,一瞬间,她几乎就明白了过来,他想要引导她去调查的那个人,从头到尾只有一个,那就是夏新良。
她不觉轻轻地笑了笑,气定神闲地坐回到座椅里去,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问他道:“你认为那个人是夏新良,对吧?”
他薄唇微抿,一时没有回答。
阮真真又追问:“你为什么这么认为?为什么会怀疑到他的身上去?你的理由呢?高峻?”
许是最后她嘴里叫出的名字迷惑了他,他暂时抛弃了脑中那个“她已经知晓一切”的荒谬念头,沉吟了一下,半真半假地答她道:“我并没有认定那个人就是夏新良,只是先排除了陆洋和尤刚。”
“沈南秋呢?为什么不会是沈南秋指使人做的?”她又问。
“从那个人离开时的模样,那样地镇定从容,所以,我判断他不应该是受雇于沈南秋的陌生人。”他不想再给她继续纠缠下去的机会,话锋一转,忽地问道,“说起夏新良来,你见过他对吧?还记得他有多高吗?”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提问永远比回答更能争取到主动权,他显然深谙这一点。
她果然被他转移了方向,顺着他的思路走下去,认真地回忆着,“和许攸宁差不多吧,比你稍稍矮一点,这么说来,他身高倒是比陆洋和尤刚都要符合。没准许攸宁的合伙人并不是沈南秋,而是这个夏新良。”
他闻言只是笑笑,未置可否。
阮真真也沉默下来,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高峻不想干扰她,却又怕她思路再次跑偏,瞥她一眼,轻声说道:“其实整件事中最叫我困惑的不是许攸宁的合伙人到底是谁。”
“那是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他答道:“为什么会有人在许攸宁死后,冒着被抓住的风险,潜入你家替他清除电脑记录?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她很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关键字眼:“你用了‘替他’这个词,你觉得这个举动的受益者是许攸宁,是吗?”
“难道不是吗?”他望着她笑笑,反问道,“电脑记录被删除得那么干净,如果不是网络大数据记录下他曾经搜索过降糖药物,据此向你推送了相关广告,许攸宁自杀这件事情,会留下任何痕迹吗?”
阮真真默然。
高峻又道:“许攸宁不想被人知道他是自杀,所以才会在搜索相关网页后就清除了浏览记录,而在他死去两个月后,又有人特意过来使用软件再一次清除记录。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又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选在那一天?到底是什么事情激发了他这一行为?阮真真,你好好回忆一下,在那几天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