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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真真开始做回家乡的准备,收拾行囊,购买车票。
父亲接到电话,听闻她要回家,声音里透露出万分惊喜。“我和你妈妈昨天还商量这事呢,如果你元旦假期不想回来,我们就到南洲找你去,或者我们一家三口出去旅游。”
“还是我回家吧,想去旅游可以错过公共假期。”阮真真温声说道。
“行行行。”父亲一迭声地在电话里应着,“我也是这么跟你妈说的,是你妈非要赶着放假去凑热闹,到哪都是人挤人的。”
电话里就隐约传来母亲不服气的声音:“哎,你这人,怎么又把锅往我头上扣?”
阮真真握着手机静静听着父母的斗嘴,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回家的心突然变得迫切起来,竟是片刻也不想多等。她跑去向苏雯告别,苏雯一脸嫌弃地看她,道:“说好了陪我,却又改了主意,真是不守信用!"
阮真真自己失信在前,受她抱怨也只能嘿嘿赔笑。
苏雯翻了她一个朝天白眼,气过之后,又忍不住问她:“身上的钱够不够?用不用我转给你些?”
“够了,够了!”她连忙回答。
高峻没要她那一万块钱,加之她又刚刚发了年底的绩效,虽然不是全额,可加起来手上也有了两万多块,回趟家足够了。
她第二天一早就登上了回家的高铁,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之后,终于到达了恒州,她和许攸宁共同的家乡。上一次回来时,她怀里好歹还抱着许攸宁的骨灰,而这一次,就真的只有她自己了。
虽说了不用来接站,可阮家父母还是早早地就等在了出站口外,阮真真在人群之后,一眼看到围栏外翘首以待的父母,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轰然坍塌,瞬间红了眼眶。
父亲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嘿嘿傻笑着,母亲却一把抱住了她,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哭腔:“妈妈的小宝贝,想死妈妈了。”
也许天下父母都是这般,不管子女多大岁数,又长成何等高大强壮,在他们眼中心中,却始终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阮真真忍着泪,轻轻拍了拍母亲后背,玩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注意点形象,老江同志,这么多人看着呢。”
阮父连忙在一旁小声应和:“就是就是。”
阮母白了丈夫一眼,却舍不得放开女儿,仍紧紧挽着阮真真的手臂,道:“走!我们回家。”
“回家。”阮真真应和,另一只手拉上父亲,一家三口相携而归。
第二天,阮真真去许家探望公婆,随身带去的除了她为两位老人新买的冬装,还有一万元的现金。却不想等她把钱拿出去,两位老人相互看了看,齐齐耷拉下眼皮,谁也没有接。
一直守在旁边的小姑子许欣宁突然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漫不经心地吹着指甲,不冷不热地说道:“想我哥还活着的时候,可不是只给这么点钱的,果然是人走茶凉啊!”
阮真真有些怔了。
许欣宁的目光从眼角斜过来,似笑非笑地看她,又问:“嫂子,你说是不是?”
阮真真看看许欣宁,又去打量公婆,沉默了好一会儿,反问许欣宁:“你哥活着的时候,过年给多少钱?”
“两个整数,每年都是两万。”许欣宁回答。
阮真真低头看手上的信封,自嘲道:“你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你哥竟然瞒着我多给了你们家这么多钱呢。本来都是两人商量好了各家一万年礼,原来你家一直是两万啊。”
许欣宁僵了一下,立刻叫道:“比你家多怎么了?那是理所应当,我哥比你挣得多!”
“你哥挣得比我再多也是夫妻共同财产,有我的一半。”阮真真心平气和地说道。
“你跟我讲法律啊?”许欣宁立刻坐直了身体,仿佛正等着阮真真把话说到这里,“讲法律好啊。我都咨询过朋友了,法律上规定,我哥的工亡补助金我爸妈得占大头,而且,我爸妈是我哥财产的第一顺序继承人,我哥留下的财产、房子,都得有他们的一份!”
许是情绪有些激动,哪怕许欣宁已极力遮掩,声音却仍带出了尖厉,她冷笑着看阮真真,眼中有鲜明的憎恨和厌恶。
阮真真看得心惊,不知自己为何会得到他们如此的对待。可正如高峻对她的评价,虽然她外表看似柔软娇弱,内心实则是个理性多过感性的人,哪怕此刻被许家人如此对待,阮真真也强自压下了心中的委屈和怨恨,首先考虑是不是她哪里做得不好,才会引许家人如此发难。
为了不要双方老人担心,她瞒下了许攸宁欠下巨额债务之事,许家人并不知道许攸宁留下的遗产根本资不抵债。从法律上讲,许家父母的确是有和她平等的继承权的。也是从法律上看,许攸宁身死,她和许攸宁的夫妻关系自然结束,因结婚而产生的姻亲关系也随之结束,她并没有赡养许攸宁父母的义务与责任。
他们跟她提分遗产,于情于理都无可厚非,是她被许攸宁的死、被那些紧随而至的巨额债务压得精疲力竭,忘记了考虑许家人的心情和想法。
可即便想得这样明白,胸腔里还是愤懑异常,似是巨石压在胸口,叫人喘不上气来。阮真真竭力控制着个人情绪,把每一次的呼吸都放平放缓,有意地加深着呼吸。
屋内一时静寂。
一直沉默的许母抬起头瞥了瞥她,又垂下眼去,慢慢说道:“不是我们许家欺负你。但凡你有个一男半女,不管你以后给不给攸宁守着,我们都不能说分财产。可现在不是这个情况,你还年轻,早晚要再往前走一步,跟我们许家没了关系。”
阮真真竭力忍着泪意,可嗓音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许攸宁的工亡补助金还没有发下来,那个需要走程序??”她本能地低头,艰难地说下去,“至于其他财产,他非但没有留下,还瞒着我欠下了一千四百万巨额债务。出事后,三家债权人都把我告到法院,房子已经被冻结了。”
这些话似是炸弹,一句句丢出来把许家人立时都炸蒙了。半晌之后,才听到许欣宁异常尖厉的声音猛地响起:“不可能!你撒谎!我哥怎么可能欠那么多钱?”
阮真真没有理会她,抬头看向许家父母:“我怕你们担心,这才一直瞒着,你们要是不肯信,可以去南洲法院的网站上看,这几起诉讼官司在法院网站上都可以查到。他参与私人借贷,不仅把家里所有的存款都折腾没了,还欠下了巨额债务。”
许家人面面相觑,还是许欣宁先反应过来,盯向她,又追问道:“我哥借这么多钱干吗?”
阮真真摇头:“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许欣宁显然不信,尖声问道,“他借了一千多万,你说你不清楚?”
阮真真解释:“我们俩一直都是你哥管钱,他从没跟我说过这些事。我也一直很信任他,从来没想过他会欺骗我。”
“不可能!”许欣宁又叫道。
“不可能?”阮真真反问她,尽力克制着,不想让自己在此处落泪,“不可能什么?你哥不可能借下这么多钱?还是你哥不可能欺骗我?如果你怀疑的是前者,那么有官司为证;如果是后者,连过年给双方老人的年礼他都能骗我,还有什么不能骗的?”
许欣宁被她问得说不上话来。
“真真哪,”旁边沉默良久的许父终于开了口,他看着阮真真,显然比身边的妻子和女儿更为镇定一些,“自从你跟攸宁谈恋爱,我们许家就待你不薄,更别说攸宁一直都是把你捧在手心里,不看别的,就算看在攸宁的分上,你也不能欺负我们老两口啊。这做人,得讲点良心,对吧?”
阮真真声音抖得都快破碎,语不成调:“还要怎么讲良心?”
“你说攸宁参与私人借贷,既然是借贷,那就得有借有贷,借了人家一千四百万,那都贷给谁了?能要回来多少?总不能都要不回来了吧?”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许父看问题一针见血。
“我不知道。”阮真真颤声答道,“他什么都没给我留下,钱没有,账本也没有,我不知道他借来的钱都去了哪里,最近也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情。”
许父失望地看着她:“真真,你说这话,谁能信哪?”
是的,没有人会信。外人不信,债主不信,就连许家人也不会相信,她是许攸宁的妻子,是他的爱人,是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人,她怎么会不知道他的钱都去了哪里?
可她就是不知道啊!逼死了她,她还是不知道啊!
阮真真低头,瞪大了眼,看到两颗水滴悄无声息地落到她的衣角上,瞬间浸入纹理,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悲伤地感慨:“想不到啊,真真,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你这样做,对得起攸宁吗?”
到头来,竟然是她对不起许攸宁?
阮真真整颗心一点点凉透,她垂眼沉默,直待眼中重新恢复干涸,这才抬起头来,直视着许家人:“事实就是这样,你们要不信,也可以去法院起诉我。至于许攸宁的工亡补助金,放心,等社保部门给了他单位,他单位会叫我们一起过去领的,我自己领不走。”
她站起身来打算离开,又补充道:“至于其他的,别说许攸宁没有遗产可继承,就算有,我也建议你们二老放弃。法律除了规定你们和我属于同一顺位继承人,法律还规定继承遗产就要承担债务。当然,我欢迎你们跟我分房子,这样也能帮我承担一部分债务。”
许家三口都直愣愣地看着她,没人说话。
阮真真往外走了两步,又突然折返,弯腰把桌上的那一万块钱拿起来揣入衣兜,转身出了许家大门。
恒州是三线小城,因赶上元旦假期,反倒热闹非凡,大街上、店铺里哪哪都是人,连走个路都要格外小心,以防擦蹭到旁人。
阮真真想放声大哭,又想仰天大笑,悲愤、怨恨、不甘??种种情绪堆积在胸口,压得她几欲发狂,恨不能从哪抓过一把利刃来,剖开自己的胸膛,把内里藏有的委屈和愤懑都掏出来,晾给人看看。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如此对待?
有答案吗?谁能给她一个答案?
她脑子里一团混乱,无头苍蝇一样在街上乱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又走了多远,直到皮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才把她的神志勉强拉回来一些。
阮真真接起电话,听筒里传出高峻的声音。
“怎么样?这两天在老家休息得如何?”他语气随和,不疾不徐。
阮真真的手还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嗓子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半晌无法出声应答。
“阮真真?”他叫她的名字,似是察觉到什么,“能听到吗?怎么不说话?”
她用尽全身力气发声,僵硬地回应他:“在外面,信号不好。”
“出什么事了?”他突然问道,“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阮真真久久没有回应,眼泪涌入眼眶,又被她强行压下去。“没事。”她平静回答,停了停,反问他道,“突然打电话给我,有事吗?”
高峻沉默片刻,答她:“我在恒州一中。”
阮真真十分意外,以至于暂时都忘记了刚刚的愤懑。“你去一中做什么?”
高峻淡淡笑道:“回忆青葱岁月。你有没有空?要不要过来和我一起?”
恒州一中是本地最好的中学,也是她和许攸宁他们的母校,凭借着出色的升学率在全省甚至全国都闻名遐迩。可高峻说的理由她根本不信,他不是本地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跑来恒州,回忆什么青葱岁月。
阮真真几乎不假思索地答道:“好,你在那等我。”
她在路边打了车,去城市南端的恒州一中,赶到时,时间已近正午,高峻正站在校门口等她,远远看她下车就扬起了手臂。她快步走过去,不及开口,高峻已转过身和门口的保安说道:“就是她。”
阮真真有些愣怔,还没反应过来,高峻突然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快步往校园内走去。校门正对着一条笔直的林荫大道,待拐到教学楼前才算彻底脱离了保安视线。她立刻从他掌中抽回了手,状若随意地插入自己大衣口袋,问道:“怎么回事?”
他似乎并不尴尬,也像她一般把手揣入衣兜,答道:“保安不让进,就撒了个谎。”
“你怎么来这了?有事?”她又问。
他笑笑,道:“我以为你会先问我刚才撒了什么谎。”
“既然你都说了是谎言,那就不重要。”阮真真说道。
高峻神色微讶,认真地多看了她两眼,仿佛又重新认识她一般。他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转过身继续慢慢往前溜达着,回答她最开始的问题。“我过来是看望我们当年的班主任,听同学说他病得很严重,正好这几天有空,就过来了。”
高峻和许攸宁同班,阮真真对他们的班主任还真有些印象。她回忆了一下,问道:“那个白头发的瘦老头?”
高峻点点头:“对,就是他。当时带我们的时候就已经快退休,现在得了严重的帕金森症,靠吃药维持,不然都没法起床,偏偏神志还十分清楚,就是身体不受控制,很痛苦。”
阮真真闻言不觉唏嘘。
高峻转头瞥她一眼,似是犹豫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他还向我问起许攸宁来。”
阮真真步伐微微僵滞了一下,没有出声。
两个人各怀心事,一时皆无话,默默往前走了百十来米,不知不觉穿过了教学楼前的小花园。他似是有意寻找话题,抬手指向右侧的建筑,问她道:“这栋楼是新盖的吧?不记得以前有啊。”
她转头看过去,那是一栋造型别致的小楼,外墙是深沉的酱红色,颜色还新鲜着,仿佛刚刚刷上去不久。阮真真凝神,细看了看,奇道:“这不就是咱们那时的大礼堂吗?”
高峻微愣,又多看两眼,这才恍然大悟:“可不是?刷了新漆,一眼竟认不出来了。”
他们毕业已有十多年,连阮真真看着各处都感似是而非,更别说比她还早两年离校的高峻。她叹道:“我现在看着各处也都觉得陌生,得好好想一想才能记起些来,你记错也正常。”
高峻笑道:“还以为只有我自己记性变差了。”
有这件事打岔,刚刚的沉闷气氛顿时消散许多,他抬头看向远处,又指着操场外侧的围墙给她看,说道:“之前保安不让进,我本来都打算带你一起翻墙了,结果绕过去才发现自己都爬不上去了,真是不比当年。”
阮真真早已注意到他衣角、袖口上还残存着一点灰痕,想来就是刚才爬墙时蹭上的。她忍不住认真打量他,比起初见时的形销骨立,他此刻状态明显好了许多,虽还算不上健壮,但起码不会过分吸引人的注意。
感受到她的目光,他目不斜视,口中一本正经地问道:“是不是很英俊?”
她被他问得愣了愣,不由得失笑。
这还是见面后她第一次露出笑容,他转过身静静看她,直把她看得都有些不自在了,这才开口问道:“遇到了什么事情?”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她却听懂了。阮真真沉默,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微笑着答他:“没事。”
他看她一眼,没再追问,转了另外一个话题:“南洲警方有再联系你吗?”
阮真真摇头:“没有。”
自从那次有两名警察登门向她了解情况,南洲警方再没找过她,不知他们是有了新的线索,还是她根本就不在他们怀疑的范围之内。
高峻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两人继续前行,从食堂前走过,沿着宿舍旁的道路折向北来,不知不觉中便又转回到学校大门那条路上。高峻抬腕看了看时间,道:“走吧,找个地方,我请你吃饭。”
刚刚那保安还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处,高峻偷偷抬眼看了看,不动声色地交代阮真真:“挽住我的手臂。”
阮真真不解,问他:“为什么?”
高峻压低声音,小声答道:“因为进来之前,我跟他讲的是想带女朋友回学校,找到当初我们认识的地方,向她表白。”
阮真真有些无语,迟疑着,刚想抬手去挽他手臂,不想他却反手牵住了她的手,道:“我拉你也一样。”
出大门时,保安的目光落在他二人相握的手上,露出了心知肚明的微笑,高峻也含笑向他点头示意,说了一声:“多谢。”
阮真真不自在地低头,想尽快离开保安视线,谁知忙中出错,竟差点和对面的来人撞个正着,幸亏高峻手疾眼快,一把扯住她往旁侧拉去,急声道:“小心!”
来人是个年轻女人,反应也快,闪身往另一边让了一让,口中已是不满地嘟囔道:“看路啊!”
“对不起,对不起。”阮真真连声道歉,不想身边的高峻却是面色一沉,冷声回那人道,“你不是也没看路吗?”
阮真真惊了一跳,忙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是我的责任,快走吧。”
她尴尬地向那姑娘笑笑,赶紧拉了高峻匆匆往路边走,幸好那姑娘也没多做纠缠,只阴晴不定地盯着他们,直等阮真真都走出老远了,她还站在门口没有离开。阮真真心中隐生怪异之感,忍不住又回头多看了一眼。
高峻似乎还有些记仇,不冷不热地说道:“这种人有什么好看的?”
阮真真面露犹疑:“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这话引起了高峻注意,他不由得也回身看过去,却见校门口已经没了人影。“你认识的人?”他问。
她也不能确定,摇摇头,却突然发现自己还挽着高峻手臂,忙不迭地松开了,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高峻愣了下,再看向她时,唇角上就带了几分讥诮,问道:“我手臂烫不烫?烫到你手没有?”
阮真真不想接他这句话,她抬头向他笑笑:“想吃点什么?我来做东吧。”
他斜睨她一眼,反问道:“你请我?”
她点头:“我请你,一尽地主之谊。”
高峻这才似消了气,向她笑了笑:“那就全卤面吧,上学的时候只听人说过恒州全卤面,却一直没吃过。”
恒州的全卤面又称十八卤面,很有名气。正宗的恒州打卤面必须是手擀面,配有十八种卤菜,荤素皆有,冷热尽全,吃的时候要讲究先荤后素,最后定要再来一碗面汤。所谓原汤化原食。很多恒州人招待外乡来客都用全卤面,也算是个特色。
阮真真领高峻来到一家颇为地道的面馆,店面不大,食客却不少。她找了一张靠里的圆桌坐下,点餐之前先抬头问高峻:“你胃口可以吗?这家的面条可是有些劲道,要不要嘱咐他们煮软一点?”
高峻摆手,道:“没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既这样说,阮真真就点了店里寻常的双人套餐。不大会儿工夫,服务员就端了一大盆汤面出来,紧接着,盛有各色卤菜的白瓷小碗一溜儿地端上来,环绕着中间的面盆,整整摆了一圈。
高峻认真数了数,桌上卤菜不多不少,果真正好是十八碗。
阮真真已先端起一只空碗来,一边往内捞着面条,一边问他道:“可有什么忌口?”
高峻摇头:“没有。”
她就先调了一小碗荤卤面递给他,介绍道:“这叫‘尝卤’,先试试口味如何。”
他接过去,几口吞了下去,赞道:“不错。”
她又给他调了一碗荤素搭配的递过去:“这回叫‘尝面’。”
高峻又尽数吃下去,咂了咂味道,笑道:“跟刚才还真有点不一样。”
阮真真抿嘴笑笑,伸手去盛第三碗,这一次却是只浇素卤,与碗中面条拌匀调好,递与高峻。
“这次叫什么?”高峻问道。
她答:“清口。”
高峻忍不住笑了,道:“名副其实。”
三碗面条吃下去,高峻已经大饱。阮真真却还是给他盛了一碗面汤出来放在一旁凉着,这才不急不忙地给自己调面,也是如之前般顺序,由荤到素,只每碗的量比他少了许多。
待她把自己那碗面汤盛好,这才去看高峻,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北陵?”
他一时未答,抬眼默默看她。
阮真真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她心里其实明白得很,他远道而来,即便只是来学校看望老师,可既然通知了她,又与她见了面,就算只是嘴上客气一下,她也该邀请他回家做客,而不是先问他什么时候离开。
可她不想带他回父母家中,也十分清楚,她绝不能带他去见父母。
良久之后,就听得他淡淡说道:“我晚上的高铁,你忙你的,不用送我。”
她强迫自己抬起头看他,向他歉意一笑:“也好,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正好我下午还有些事情。”
“不用客气。”他回道。
两人从面馆里出来,阮真真先打了一辆车离开,车开出去老远,她忍不住回头,见他还在路边站着,微低着头,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支烟,凑到嘴边点燃了,熟练地吐出大团的烟雾来。
这样的高峻,陌生得令她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