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纲吉当然要确认这最重要的一点,万一倒完油马上就点火的话，那不就糟了吗？
虽然不太可能提前，但事先问清楚,他也好早做准备，比如通知大家逃出来什么的。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点火时间应该是——
“明晚……”约翰威廉回答了，他的声音很轻，听上去有些缥缈,“12点。”
约翰威廉的脸色很苍白，没什么血色,在黑暗中显得更加显眼诡异。他说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也有些奇怪,听上去像是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纲吉站在他的面前,只觉得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从眼前的青年身上传来的。
约翰威廉没有再说话，他绕开纲吉,提着油桶继续往前走去,煤油从桶里缓缓倾倒而出，在墙壁下方留下了一张张扭曲的脸。
是玛丽小姐引导着他见到了约翰威廉,而约翰威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像是想做当年玛丽小姐做过的事。
而这个行为,对于她们来说应该不会是一件坏事，所以纲吉选择了接过了油桶,相当于是接受了约翰威廉给出的任务。
但为什么呢？
约翰威廉看起来是二十几岁的青年模样,应该是早在几年前就成年了,这足以证明威廉家族说的“约翰的成年日”是假的。
除非在威廉家族的认知中这是真的，但这可能吗？明明是住在同一个城堡里，威廉家族的人就算状态不对,应该也见过约翰威廉现在的模样。
不过也有可能真的没有见过了，而且，本来约翰威廉就可以变成白天时的那个小孩子的模样的话，那说不定也可以变成更年轻些的时候的样子。
在没有了解清楚这里的时间变化机制之前，他还是先不要做过多无谓的猜测比较好。
纲吉觉得在这一点上，有些混乱了。
他的视线落在了走在前面的约翰威廉身上，手上的动作没停——他在沿着另一边的墙脚倒煤油。
并且他在考虑要不要和约翰威廉分头行动，这样应该会更快一点。
其实纲吉还有些担心另一个问题，如果点火时间是在明晚的话，今晚就倒煤油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明天白天威廉家族的其他人也还是要出来活动的吧？这么大的气味，还有那些这么明显的痕迹，绝对会被发现的。
说起来，约翰威廉是第一天做这种事吗？而且，约翰威廉为什么要烧掉城堡？这应该不是一种单纯地模仿姐姐的行为……
纲吉的脚步顿了顿。
难道……
“约翰先生。”纲吉突然出声了，他试探性地问道，“明天我想去为玛丽小姐寻找最美的月光玫瑰……只有我们两个的话，今晚能完成吗？”
“……明晚，再继续。”
“但是明天说不定会被发现……”纲吉有些为难地说道。
“不会。”约翰威廉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窗外，“他们……看不到。”
纲吉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脸上一怔。
窗外花圃里的花，鲜红得摇曳，在风中微微摇晃着，隐约间好像有女孩的尖笑声从里面传出，鲜血和泥土的气味从窗户缝里飘了进来，萦绕在鼻尖让人感觉有些头晕。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正对着桔梗提到的花圃的窗前了。
奇怪，从地图上看，不应该……不过，这个地方本来就不正常了，所以发生这种事好像也不奇怪。
纲吉收回了视线。
只是，约翰威廉说的“看不到”是什么意思呢？
为什么约翰能这么肯定威廉家族的人看不到这些煤油？和花圃有什么关联吗？
花圃里埋葬着的东西，应该和“淑女”有关，那么……
一道白色从眼角余光闪过，纲吉的视线下意识追寻了过去，最终在不远处的嘴角定住——玛丽小姐再次出现了，她优雅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的笑一如既往……就像是，在证实他的猜测。
威廉家族的人，看不到的是……
……
……
桔梗被带到了一个隐秘的老房子下的地下室里。
这是藏在花园最深处的一个看起来已经非常老旧了的老房子，原本大概已经废弃了，一眼扫过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
但从门口到地下室入口的路，却能明显看到有人经常活动的痕迹。
桔梗被带进了那个昏暗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空间很大，装饰意外的华丽，层层叠叠的白色轻纱垂落，扫过桔梗的脸颊，一瞬间甚至给人一种梦幻感。
梳妆台、公主床、华丽的衣柜……这些东西让这个地方就像是一个贵族少女的房间。
桔梗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桔梗缓缓睁开眼睛，灵力在眼睛缓缓凝聚。
她无声坐起，原本被规矩拢起的黑色长发现在散落了下来，在纯白的床单上越发显眼。
桔梗环视着周围，绣着繁复的白色花纹的白纱挂满了房间，层叠垂落交错，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之前的两只鬼已经离开了，但这个房间内的阴气和邪气却依旧非常浓郁。
浓郁的香气在房间里流淌，但桔梗却闻到了隐藏在香气下的腐臭和血腥。
桔梗朝着某个方向走了过去，伸手缓缓抓住了挂在那里的厚厚的白布，用力一扯。
白布缓缓掉落，巨大的铁笼展现在了桔梗的面前，而被关在铁笼里的，是一头凶狠、却又长相怪异的野兽。
桔梗垂眸看着那只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野兽，它还在沉睡，锋利的牙齿上还残留着肉沫。它的长相怪异，像是被硬生生拼接起来一样，不属于人类认知中的任何一个物种。
桔梗暂时移开了视线，她微微抬头打量着眼前的铁笼。
这个铁笼没有门，上面也没有能将整个铁笼提起的机关，让人奇怪到底是怎么将这个野兽关进去，又是怎么将这个野兽放出来的……或许根本不用放出来。
桔梗看到了掉落在铁笼边缘的白色碎布。
被魔鬼带走的“淑女”们，尸体上缺少的只有双脚而已。
桔梗没有再看下去，她回身往其他方向走去，很快就从上锁的柜子里找到了一本日记和一堆信件。
这些信件都已经被拆开过了，所以桔梗也不需要顾忌些什么。她拿起了那些信件，打开看了看。
都是些用词夸张的情书，每一封情书的用词都相差无几，只是会针对送信对象的特征来做一些更改，不过用来骗小女孩倒是足够了。
信件开头的名字各不相同，但落款都是同一个人——肯特威廉。
不出预料。
桔梗并没有对这个名字感到意外，她大致翻看了一下信件，计算了一下大致的人数，皱了皱眉，放下了信。
她又捡起日记本看了看，日记本里提到了一些关于玛丽小姐的事。
桔梗看着日记里那些荒诞的心理路程，眼神越发冰冷，她的唇角不自觉带上了些冷笑。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桔梗拿着日记的手顿了顿，视线一移，微微侧身往身后看去。
肯特威廉从缓缓打开的机关门缓缓走出，他抬手掀起了白色轻纱，看着桔梗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块死肉。
桔梗看着他的动作，眼神一动，突然笑了。清冷的笑在她的脸上缓缓勾起，桔梗停下了原本的动作。
她发现了一件事。
“看来，你看不到啊。”
？
她在说什么？
肯特威廉的眉头一皱，还没想通桔梗的话，就发现桔梗的身形一闪，突然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
肯特威廉下意识想要后退，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到后脑勺一重，随即，他就失去了意识。
肯特威廉缓缓倒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桔梗提着弓，居高临下地看着肯特威廉，一如他曾经看着被他欺骗过的女孩们时的模样。
“很遗憾，现在还不是时候。”桔梗半蹲下来，灵力在她指尖凝聚，她抬手轻点肯特威廉的眉心，“不过……”
“这是她们想要的利息。”
肯特威廉，是威廉家族的长子，曾经也是玛丽小姐最信任的大哥。
但可惜，他没能对得起这份信任。
玛丽小姐为了家族荣誉而“自杀”，这件事，是肯特威廉主动提议的，因为玛丽小姐的行为已经为家族抹黑，因为他的妹妹“白色小姐”已经被“污染”了。
但他曾经对玛丽小姐的疼爱并不是假的，所以他非常憎恨，憎恨着那些污染了玛丽小姐的存在，也就是那些卑劣的庶民。
尤其是，曾经为玛丽小姐指过路的铁匠费伦、猎人罗杰以及为玛丽小姐补过被勾破的衣裙的裁缝等镇民。
老罗杰生下的孩子并不是女儿，这曾让肯特威廉非常遗憾，但他其实也不打算放过现在的罗杰。
为了给妹妹报仇，肯特威廉和他疼爱女儿的老威廉夫妇传播了魔鬼的传说，也定下了“淑女”的规矩。不过在桔梗看来，他们放任魔鬼的传说在镇子里流传，以及“惩罚”违反规则的“淑女”的做法，都只是为了维护家族名声、以及报复在玛丽小姐死后在镇子里传播了各种各样的、甚至还说中了的阴谋论的镇民们而已。
——玛丽小姐是被魔鬼杀死的。
后来所有死于魔鬼手中的镇民们的女儿，都能证明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