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抢人【二合一】

赵弘润苏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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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侯。”

    在得到了帐内的新阳君项培的允许后,楚军骁将乜鱼大步走入帐内,朝着前者抱了抱拳,忧心忡忡地说道:“昨夜,又有数百余名士卒趁夜逃走君侯,这样下去不成啊。”

    听闻此言,坐在帐内主位的新阳君项培长长吐了口气,甚感心倦地用手揉了揉额角。

    平心而论,对于此刻麾下已有二十余万楚国新兵的新阳君项培而言,晚上逃走个数百名士卒,其实倒也不算什么,只是架不住每天晚上都来这么一下。

    一个晚上数百人逃亡,十个晚上都是数千人,一个月就是两三万人,这还练哪门子的兵?要知道迄今为止或逃走、或投奔宋郡司马尚的楚军士卒,比近期新阳君项培攻打丰县的所有伤亡加起来还要多。

    开个玩笑:魏国的宋郡守司马尚动了动嘴皮子,竟抵得上千军万马!

    而最最要命的是,那些新兵在逃走时,连带着派发给他们的甲胄、兵器都一并带走了。

    据新阳君项培所打探到的确切情报,这是司马尚故意放出消息,利用田地、房屋、职务等利益为诱饵,诱使楚卒们带着兵器、甲胄逃亡,或投身其麾下成为魏国宋郡的士卒,或者在丰县、昌邑卖掉那些军备——司马尚特意派人收购这些楚军军备。

    相比较兵卒逃走,这是新阳君项培最不能忍受的。

    毕竟此番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练兵,是故,新阳君项培给每一名新兵都发放了一套甲胄与兵器,而问题是,这些军备的数量是有限的——这些军备,主要来源于往年从魏国、从韩国处购置,以及最近从齐国那边购置的军备,虽然谈不上是什么精良的武器装备,但这终归也是军备,在楚国正欲大规模扩编军队的当下,丢失一套军备都是莫大的损失,更别说那些新兵带着军备装备去投奔宋郡的司马尚,这在新阳君项培看来简直就是不可饶恕的叛国之举!

    在思忖了片刻后,新阳君项培沉声说道:“去把营内新军的武器装备,重新都征收上来。日后,唯有在出战前,才向出征的士卒发放军备。”

    乜鱼闻言一愣,皱着眉头说道:“君侯,虽然此举能减少军备的损失,但却依旧无法杜绝士卒逃跑的事,末将以为,君侯应当将此事上禀大王”

    “你是在教我做事么?”

    新阳君项培看了一眼乜鱼。

    听闻此言,乜鱼面色一滞,他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并非是曾经那位极为器重他的上将军项末,而是新阳君项培。

    “末将不敢。”乜鱼低着头,有些惶恐不安地说道。

    新阳君项培深深看了几眼乜鱼,旋即长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稍安勿躁,年轻人。你以为我就认可楚水君这所谓的练兵之策么?我告诉你,在我看来,楚水君的这招练兵之策,纯粹就是狗屎!不,它连狗屎都不如!”

    乜鱼吃惊地抬起头看着新阳君项培,旋即不解地问道:“君侯,那您为何”

    “因为别无他法。”

    新阳君项培站起身来,负背双手在帐内踱步,口中叹息道:“如今魏国在私底下控制了韩国与卫国,又吞并了鲁国,你来算算,魏王如今可动用多少兵马?我告诉你,魏军最起码四十万,再加上卫国军队十万、鲁国军队十万、韩国军队二十万,合计八十万可用于出征的士卒!八十万啊!”

    “”

    “而我大楚,在上次的战争中损失巨大,目前楚东只有三十万正军,就算加上楚西与越国的军队、齐国的军队,勉勉强强也只能凑出六十万军队。还有整整二十万正军的缺口而这,还没有算上魏楚两军士卒的战损,你也知道,我大楚与魏国的战争,近些年来的互损在一比三以上,即杀死一名魏国士卒,我军士卒最起码要牺牲三人以上,这就意味着,我国必须尽快将正军的数量扩编至百万以上,才能一两年后抵挡住魏韩卫鲁四国联军的进攻。你有办法在短短两年内,从无到有变出几十万正军么?”

    “我”乜鱼哑口无言。

    叹了口气,新阳君项培这才说道:“倘若我能想出更好、更快的练兵之策,我定会呈禀大王,请大王撤掉楚水君那愚蠢的练兵之策,但”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

    乜鱼闻言默然,半响后试探地说道:“其实末将以为,若魏国当真会在两年后攻打我大楚的话两年时间,其实亦足够我大楚训练兵卒。”

    新阳君项培闻言笑了笑,摇头说道:“不,你错了,我所说的一到两年,只是预估,并非指代我大楚尚有两年时间。眼下已经是五月了,最糟糕的结果,可能魏国在今年秋收之后,就会开始尝试攻伐我大楚。也就是说,只有四五个月时间。”

    “四、四五个月?”

    乜鱼面色微变。

    从今年年初起,他总是听新阳君项培提一两年后魏国或将攻伐我大楚,遂下意识地觉得他楚国尚有两年的时间来备战,直到此刻新阳君项培提醒了他,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楚国根本没有那么长的备战时间,搞不好今年秋收之后魏国就会对他楚国用兵。

    此时他这才幡然醒悟:怪不得新阳君项培一边大骂楚水君那连狗屎都不如的练兵之策,一边却又按照这个练兵之策训练新兵,原来是别无他法。

    “事到如今,我等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尽人事、看天命。”

    新阳君项培沉声说道。

    至此,乜鱼心中的困惑顿解,连忙抱拳说道:“末将立刻去下令征收营内新卒的军备。”

    “唔。”新阳君项培点点头,旋即又叮嘱道:“切记,叫各营的将官加强士卒们的信念,务必要让每一名士卒都深刻认识,我等,是在为了整个大楚而战。”说到这里,他语气稍微减弱了一些:“希望这样,能够减少逃兵去投奔那该死的司马尚。”

    “是!”乜鱼抱拳而去。

    看着乜鱼这位骁将离去的背影,新阳君项培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虽然他要求乜鱼加强对麾下士卒灌输保家卫国以及类似为国家而牺牲自己方面的思想,但他本人,对此却并无多大信心。

    毕竟在这个时代,平民阶层当中可能只有一小部分才真正理解国家的概念,以及其相对应的意义,而绝大多数的平民,终其一生都生活在故乡,既不曾识文认字、也不曾见识过整个天下,他们甚至连己国的君主究竟是哪位都不清楚,你跟他们谈国家的意义?

    可能对于这部分平民来说,他们根本无所谓受到谁的统治,只要(国家)出台的政策不至于将他们逼到死路,他们就会像祖祖辈辈那样,安安分分地在故乡生活。

    宋郡人为何团结?为何在曾经国家被魏国覆亡后仍奋力抵抗,主要还是因为“见识”——他们的认知中有了国家的概念,并且害怕魏国不能像曾经的宋王那般宽容仁慈地对待他们。

    但很遗憾的是,楚国由于贫富差距极大,平民阶级大多落后愚昧,以至于这些平民心中只有小我——即一己之利,而缺乏为国家牺牲的信念。

    或者干脆点说,这些人甚至从未去思考过要为国家牺牲这个问题。

    而这也从侧面体现出一个问题,即平民乃是一个国家的基石,却无法取代贵族、官僚阶级而成为一个国家的栋梁。

    “尽人事、看天命吧。”

    新阳君项培暗暗叹息道。

    然而,即便新阳君项培已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但还是无法彻底杜绝逃兵的问题。

    相比较新阳君项培的忧心忡忡,此刻驻军在丰县的魏国宋郡守司马尚,近段时间却是笑容满面。

    想想也是,毕竟这段期间,几乎每天都会有数十名、数百名衣甲齐全的楚军士卒跑到丰县投降。

    尤其是当骁将乜鱼等人率军攻打丰县时,一场仗打到最后,可能楚卒战死的人数还没有战后投降司马尚的士卒多。

    这不,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就有过万的楚军士卒投降司马尚麾下,这些人或携家带口,或成群结队,前来投奔司马尚。

    纵使司马尚剔除了当中那些不愿从军的士卒,仍就因此得到了五千多名楚军士卒。

    只是动动嘴皮子,就白捡了一支兵甲齐全的五千人军队,司马尚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此时的他,早已不再将新阳君项培那二十余万兵马视为威胁,相反在他眼中,新阳君项培那二十几万人,纯粹就是一块肥美的鲜肉。

    他最近反复在思考一个问题,即如何才能让更多的楚国士卒来投奔他宋郡。

    是的,宋郡很大,并且魏王赵润也给予了司马尚相应的权限,这使得司马尚能毫无顾忌地用宋郡的土地来利诱那些楚军兵卒。

    正因为如此,在明明是魏楚两军对峙的宋郡,亦发生了一连串让人捧腹大笑的事。

    就比如说,一支楚军的斥候撞见了魏军的斥候,双方在一番交流后,那些楚军斥候毅然加入了魏军斥候的队伍,一同返回了丰县。

    这还不算最离奇的,更离奇的是,有一名楚军的斥候听说魏军这边只要拉来更多的人就能获得职务,在回营后,拉了一大帮人一起投奔魏军。

    当然,这名楚军斥候,最后如愿以偿地在司马尚麾下的军队中获得了百人将的职务,但也因此将他们的上头将官气得半死。

    甚至于,有几个已投奔魏军的楚军士卒,他们为了拉来更多的人建立功勋,使自己获得职务,冒着危险偷偷摸摸重返新阳君项培的麾下,去拉拢更多的人一起投奔魏军。

    这种种,都让司马尚大为欢悦。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有意思的两军对峙。

    不过最近,新阳君项培似乎也有了相应的对策,以至于前来投奔他的楚军士卒,已经很少有衣甲齐全的,当然这不要紧,毕竟司马尚的目的是‘抢人’,至于楚军那些军备,说实话,他还真看不上眼。

    四月末,数千名愿意赶赴宋郡的前代郡重骑韩卒、以及上谷军士卒,终于抵达了宋郡,按照魏王魏王的命令,任城太守许历截留了一半的士卒。

    随后,许历以这些士卒为骨干,组建任城军,为日后联合赵疆、屈塍、乐弈等几位将领一同围攻齐国做准备。

    当然,这是一两年后才去考虑的事,至于当下,许历立刻带着这些士卒南下,进驻沛县。

    毕竟,新阳君项培麾下的军队,并非只是在攻打丰县,其余像俞骥、斗廉等部将,其实亦率领着麾下的新兵,朝着萧县、沛县、广戚等县展开了攻势。

    因此,任城守许历急急忙忙带着新组建的军队赶赴前线抢人不,是抵抗楚军的进攻。

    结果不言而喻,不过几天工夫,任城守许历麾下就出现了一支由楚人组建的军队,虽然目前人数尚少,不足以跟丰县这边的司马尚相提并论。

    说实话,其实新阳君项培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破局之策,比如说,把丰县的司马尚骗出城外,在荒郊借助楚军兵多的优势,先将这位魏国的名将给铲除。

    而面对着新阳君项培的激将,司马尚欣然接受:你要野外交战?没问题!

    次日,司马尚就从昌邑调来了剩下的四千八百名宋郡游马重骑(前商水游马重骑),吓得新阳君项培赶紧放弃了派正规军袭击司马尚的打算。

    也难怪,毕竟商水重骑建成已久,楚国哪有可能不清楚这种重骑兵的底细?

    若非楚国实在不舍得花费巨大的资金,事实上楚王熊拓亦想过要打造一支重骑兵。

    被司马尚麾下的五千名宋郡游马重骑吓退后,新阳君项培收到了部将俞骥派人送来的消息,得知任城守许历,居然也敢效仿司马尚跟他抢人,遂命部将斗廉率领三万正军兵出彭城,试图围杀许历。

    没想到,任城守许历的麾下,竟然也有一支数千人的重骑兵与轻骑兵(前代郡重骑与上谷轻骑)。

    斗廉遂不敢妄动。

    这也难怪,毕竟重骑兵这种战术兵种,它的威慑力其实更大于它的杀伤力,比如当年在上谷战役时,司马尚统帅着麾下两万五千名代郡重骑,就让魏军主帅赵疆与元邑侯韩普二人麾下三十万联军不敢妄动,直到赵葱、颜聚两名韩国将领取代了司马尚,并且葬送了这支重骑兵。

    六月下旬,魏王赵润在雒阳收到了司马尚的书信。

    司马尚在信中恭维了魏王赵润的计策——事实上也谈不上恭维,毕竟司马尚对于魏王赵润那些策反、笼络楚国兵卒的办法确实地佩服地五体投地。

    对此,司马尚不禁感慨,不愧是曾经横扫中原的魏公子润,像只要拉来更多的人就授予相应的好处这种绝户计,若非是这位陛下在上一封书信中提醒,他是绝对想不到的。

    而事实证明,这招绝户计,着实抵得上十万精兵!

    “哈哈哈。”

    在看完了司马尚的书信后,赵润龙颜大悦。

    毕竟司马尚乃是名将之才,他的奉承,自然要比一般人能让赵润感到高兴。

    当然了,还有一部分则是因为司马尚在信中的用词比较欢乐,比如说,司马尚将宋郡的战争定义为跟楚国抢人,这让赵润忍不住回忆起了自己当年的种种。

    “楚国其实蛮好的。”

    他很突兀地说了句,让大太监高和一头雾水。

    不得不说,倘若此刻卫骄、穆青、吕牧等宗卫在——刨除褚亨这个脑筋慢的傻大个,相信他们定能心领神会,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说,赫赫扬名的魏公子润,最早就是靠楚国发家的,没有楚国,就没有魏公子润,也没有今日的魏王赵润。

    在一番畅笑后,魏王赵润收起了笑容,转而沉思起来。

    宋郡那边,基本上已经无需他担忧,相信司马尚、许历等人会处理地很好,相比之下,赵润更在意张启功那边的情况。

    也不晓得张启功是否已经踏足巴蜀之境。

    他暗暗想道。

    而与此同时,张启功早已带着一队乔装打扮的黑鸦众与南阳羯族,扮作客商朝着巴地进发。

    待等到五月下旬时,张启功在羯人向导的带领下,进入了荆地,旋即折道向西,进入了巫山境内。

    当日,鉴于天色已晚,张启功遂命人就地驻扎,点起篝火。

    而趁此空闲,他继续向那些羯人向导,询问有关于巴蜀之地的情报,毕竟他对巴蜀可是一无所知。

    “荆地往南便是黔,往西便是巴。黔地那边,用贵国的话说就是穷山恶水,小人实在不明白贵国为何要派军驻扎于黔地,不过,巴地与蜀地却非常富饶,人多、粮食也多,还有丝绸、茶叶等物,我羯人每每抢掠巴蜀,都能带回来许多东西,拿这些东西与川雒交换粮食,足以供养整个部落”那名羯人滔滔不断地讲述巴蜀的情况。

    张启功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在一本小册子上用笔记录些什么。

    忽然,他好似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用鼻子嗅了嗅,皱着眉头嘀咕道:“哪里来一股甜香之气”

    刚说完,他就感觉有点头晕目眩。

    “噗通——”

    “噗通——”

    在张启功惊愕的目光下,他队伍中的黑鸦众与羯族战士,竟纷纷毫无征兆地栽倒在地。

    “不好!有人用毒!”

    黑鸦众头目幽鬼大叫一声,一把将张启功推倒在地,大声叫道:“都尉大人,捂住口鼻”

    刚说到这,他亦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这个混账东西!

    险些被幽鬼推到篝火里的张启功,在栽倒后于心中大骂。

    不过他还是按照幽鬼所提醒的,立刻屏住了呼吸,但只可惜为时已晚,此时的他已无力动弹,他只能睁大着眼睛,强打精神望向远处的黑暗,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暗算他们。

    力求能死个瞑目。

    在片刻后,他便看到了几个窈窕的身影,一个个手持寒光凛冽的利剑,一步步走向张启功一行人。

    女人?

    张启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而此时,这群不速之客,其为首一人缓缓走到了俨然这支队伍之首的张启功身边,在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张启功后,将锋利的利剑搁在后者的脖子上,仿佛随时都会挥剑。

    完了我张启功还未助陛下一统中原,竟要冤死在一群山中蛮妇手中?悲哉悲哉!

    感受着冰凉的兵刃所带来的寒意,张启功脑海中浮现一个念头,面色发白的他,终于失去了意识。

    由于陷入昏迷,他并没有听到身边那名女子那一声略带慌张的呢喃。

    “哎呀,弄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