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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三日大概下午未时的时候,羯角大军陈兵于雒城西、北、南三郊,来势汹汹。
见此,西、北、南三处城墙的守将伍忌、翟璜、吕湛三人,连忙将此敌情报之与帅帐,禀告肃王赵弘润。
而在听闻此事后,赵弘润不觉有些纳闷。
要知道在一般情况下,攻城战都会在白昼,准确地说是上午进行,因为这样一来,攻城的一方能有更好的选择:待等攻城到中午,倘若战况不错的话,那么接着攻城,有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能让攻城方扩大战果;反之,若是战况不佳,则在中午收兵,回营埋锅做饭,让士卒们好好歇息一个下午,待明日再继续攻城。
这才是合理的安排。
而若是选择下午攻城,那么,就算攻城方在整个下午取得了不错的进展,可待等天色昏暗下来时,他们就失去了继续扩大战果的余地,总不能挑灯夜战吧?
夜战,除非是有备算计无备,否则,由于视线上的限制,效果是非常糟糕的,远不及在白昼。
而眼下,时辰已过未时,距离黄昏只剩下两个时辰不到,然而羯角大军却来势汹汹地企图攻城,这让赵弘润感觉很是诧异。
看样子,似乎是羯角被逼急了
挥挥手示意那几名前来传递消息的商水军士卒各自回去复命,赵弘润望了一眼那坐在席旁满脸懵懂之色的乌娜,方才与此女玩笑、逗乐的兴致,逐渐收了起来。
是因为察觉到军中食物的不足?不对倘若只是如此的话,羯角不至于会这么着急,换而言之
缓缓站起身来,赵弘润披上绛紫色的华贵锦袍,整理了一下发束,然后罕见地将佩剑挂在腰间的勾玉上。
是司马安大将军!
想到这里,赵弘润的嘴角扬起几分笑意,他几乎可以断定,羯角如此迫切地前来攻城,十有八九是因为他们已经听说了后方偷袭他们部落地的砀山军。
“你要去西城楼?”芈姜坐在帐角自得其乐地喝着茶,眼角瞥见赵弘润的举动,随口问道。
“唔。”赵弘润点了点头,正色说道:“本王要去观战,激励我军的士卒。”顿了顿,他道出了原因:“这会是一场恶战!”
听闻此言,芈姜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淡淡说道:“我与你一起去。”
她并没有询问赵弘润的意思,语气平静地仿佛是在陈述一桩既定的事实。
赵弘润闻言瞥了一眼芈姜,也没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向来我行我素,哪怕他此刻断然拒绝也无济于事。
因此,他也就懒得多说什么,只是转头叮嘱乌娜,让她乖乖留在毡帐内等他回来,不许乱跑。
“(羱族语)我也要去。”乌娜说道。
“不行!那是战场,你不能去。”
“(羱族语)为什么她可以跟着去?”乌娜指着芈姜埋怨地问道。
这几日,因为闲着没事,赵弘润便教授乌娜魏国话,并不是大梁的方言,而是中原国家比较通用的语言,而乌娜虽然没有像赵弘润那样过目不忘的天赋,但也颇为聪慧,如今已逐渐能够听懂比较简单的中原通用语言了,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听懂芈姜的话。
听了这句,赵弘润被问懵了。
他这才意识到,芈姜也是女人,可不知从何时起,让这个女人陪同涉险,已经成了他与芈姜间理所当然的默契。
“(羱族语)因为她比绝大多数的男人更厉害!”
“(羱族语)厉害?”乌娜疑惑地打量着打量着芈姜,实在想不通这个瘦弱高挑的楚国女人为何能与厉害搭边,毕竟在三川,只有那些被成为勇士的强壮的部落男人,才可称之为厉害。
可能是注意到乌娜眼中的迷惑,赵弘润忍着笑,压低声音用羱族语解释道:“别看她瘦,全是肌肉。连骨头里都长满了肌肉。”
乌娜闻言,脸上露出了好厉害般的惊叹。
赵弘润忍着笑,准备离开毡帐,不过一转头,却见芈姜冷冷地看着他,不由地心中一愣。
你才骨头里长肉咧!死矮子!
只见芈姜冷冷地瞥了一眼赵弘润,默不作声地离开了毡帐。
她并没有向赵弘润,由于后者在教乌娜魏国话的她就在一旁听,以至于她如今也逐渐能够听懂一些羱族语了。
“”
可能也察觉到了什么,赵弘润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随即亦步出了毡帐。
走出毡帐,吩咐肃王卫在毡帐附近值守,赵弘润带着芈姜与宗卫们,直奔西城墙。毕竟从城外羯角人的兵力分布来看,西城墙仍然是今日这场攻城战的主战场。
当赵弘润步上西城楼的时候,城外西郊的羯角人正在排兵布阵,或许更确切地说,是在决定哪些羯角奴隶兵的死亡循序。
不过,仅仅只是朝城墙外瞄了一眼,赵弘润便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发现,城外西郊的羯角奴隶兵今日居然扛着一架架大概两丈左右高的梯子,数量密密麻麻,粗略一瞧,便有数百架。
雒城的城墙终究还是太矮了。
赵弘润暗暗摇了摇头。
要知道,梯子这玩意,是非常容易打造的,难的是数丈长的云梯,而遗憾的是,雒城的低矮城墙,羯角人叫奴隶们打造些梯子都足够。
“肃王殿下!”
“肃王殿下来了!”
当赵弘润来到城门楼的时候,伍忌正在向易郏、冉滕、徐炯、谷陶、张鸣、汤胁、谷赫等将官交代各自的任务,毕竟后者这些两千人将与千人将,那是在第一线直接指挥士卒的将领,因此,伍忌有必要与他们达到指挥思想上的一致。
“肃王殿下!”
随着赵弘润迈入城门楼,注意到此事我众将立即向前者抱拳行礼。
“你们继续,本王就是随意看看。”赵弘润摆了摆手,让伍忌继续交代任务。
听闻此言,伍忌笑着说道:“其实该说的,末将已经反复强调过,诸将亦牢记了,只是为了谨慎起见,再叮嘱了几句而已。”
赵弘润望了一眼伍忌那有些不自然的笑容,点点头没有说话,岔开话题问道:“部署地如何?”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伍忌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若是殿下将我商水军召来时,向鄢陵军借一些将官过来,那就好了”
他所指的鄢陵军,正是同为楚国降军的,由原楚国贵族屈塍所率领的鄢陵军。
比起将官指挥体系严重不足的商水军,屈塍的鄢陵军可谓是人才济济,似屈塍、晏墨、左洵溪、华嵛、公冶胜、左丘穆等将领,那可都是原暘城君熊拓与平舆君熊琥麾下的带兵将领,原来的职位不是三千人将就是两千人将,若是赵弘润此前召几名将领过来,伍忌所肩负的重担显然会轻松许多。
不自信呢
赵弘润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伍忌,仿佛能看穿后者心底的种种顾虑。
也难怪,毕竟伍忌虽然个人武力不凡,但他太年轻了,而且此前是直接在前线作战的千人将,是那种身先士卒的将领,突然让他转换成总筹全局、运筹帷幄的指挥型大将,伍忌会不习惯、会不自信这也是人之常情。
这不,在诸将各自回归各自的岗位后,伍忌一脸犹豫,低声对赵弘润说道:“殿下,要不,这场仗还是您来指挥?”
“为何?”赵弘润看了一眼伍忌,顾自走到城门楼下的厅堂,抖了抖锦袍那宽大的袖子,随即坐在了主位上。
“为何”伍忌跟了上去,苦笑着说道:“这场仗事关重大,末将担心若事有万一末将难辞其咎。”
赵弘润直视着伍忌,半响不语。
平心而论,他从来都是倾向于亲自指挥战事的,毕竟,若是在他亲自指挥的情况下却仍然吃了败仗,他就算不甘心,心中亦能认可;可若是因为别人的错失而导致战败,相信他就不能坦然接受了。
由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这才是他赵弘润的信念准则。
但是,前几日砀山军与成皋军的分兵一事,让他亲身体会到一个道理:在一场大规模的战役中,他一个人,是无法概全所有的战事的,必须得有几人能独当一面的将军帮忙分担。
比如砀山军奇袭羯角人的部落营地一事,不可否认他赵弘润也能做到这一点,可问题就在于,他只有一个人,无暇分身,若是率领砀山军前往偷袭羯角人的部落营地,那雒城这边怎么办?
无论如何,总有一些事是他无力顾及的,并且,这一些事恐怕还不在少数。
眼下只是与羯角部落开战,那日后若是爆发与韩国的战事呢?那很有可能是一场覆盖河东、上党、南燕等诸地的国级大型战役,到时候会出现多少个战场?他赵弘润能亲赴指挥所有的战事么?
根本不可能!
因此,提拔并培养一些有潜力的心腹将领,将其培养成像司马安、百里跋、朱亥、徐殷那样能坐镇一方的将帅,这对于魏国日后的对外战事,绝对是百利之事。
想到这里,赵弘润正色对伍忌说道:“伍忌,本王让你指挥战事,是因为本王认为你有这个能力倘若你不相信自己,那就相信本王吧!去吧,好好指挥,让本王确信,我没有做出错误的决定。”
“”伍忌闻言为之动容。
“呜呜——呜呜——呜呜——”
这时,城外西郊的羯角军中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角笛,只见伍忌朝着赵弘润重重抱了抱拳,随即猛然转身,大步迈向墙垛,高举右臂。
“全军——准备迎敌!”
“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