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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公孙信的一番言辞,姬彩不禁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竟是找不出一句反驳之词。
他的整个计划充满了某种叛逆少年才会有的疯狂和天真,认定了人类有罪,然后以两个人的力量颠覆全世界……不得不说,这种话一般都是从中二少年的口中说出来的。虽然拆开来看,公孙信并没有说错一句话,人类确实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刨去精英阶级,确实有许多地方的人在经受着不平等、被剥削,甚至是战争的威胁,生活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人类对地球资源的无度索取,对生态环境的破坏都在逐年递增,而所谓的环保意识,大多都只是一纸空文而已……
但是!
如果因此就要发起无差别的人口清洗的话,其实并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只不过是把问题本身也一并消灭掉了而已。
制定出计划的公孙智,还有对此深表认同的公孙信,他们两人到底是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上了呢……是深明大义的领袖?心系天下的先知?亦或是无所不能的上帝?
“呼……”姬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阻止眼前这个恐怖的男人实施他那疯狂的计划,“如果,最后你成功了的话……会怎么样?”
“看样子,在你那个时代,我还是没能彻底成功啊。”公孙信先是明确地捕捉出了姬彩的弦外之音,接着,他又颇为认真地沉思了一会儿,方才答道,“如果我成功的话,全球的人口会呈断崖式暴跌,城市将变得空荡荡,街头上不再有车水马龙……一切都会陷入一种绝对的安静中。
生态终于能以它自己的意愿发展下去,鸡鸭牛羊不再需要被关在狭小的笼子里,充当人类桌上的食物。猫狗也不会再享受到宠物的地位,必须要自己学会如何觅食。会有一批物种死去,又有一批物种诞生……嘈杂的人声逐渐从远处淡去,没有大国之间的角力,没有核污染带来的威胁,没有那些不堪入目的儿童情色交易,没有战争,没有因为过度开采而崩塌的矿山,因为过度捕捉而绝种的生命……
那时,地球得以被真正地尊重。而我,也终于可以在山间盖一座茅草房,盘着双腿,安安静静地坐看太阳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
冷风在窗外呼啸而过,一如姬彩的内心,冰冷无比。
“你疯了。”她看着公孙信的金银眸,坚定地说道,“为了你自己的信念,你会拉上亿万的无辜者……那些人的生命难道不值得尊重吗?!”
“那是必须的代价。过多的人口……从一开始就和我的目标不兼容。”公孙信笑了笑,并不怎么在意姬彩给自己下的定义,“无所谓,你说我疯了,那就疯了吧……要想让人类认可我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对此,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多少奢望。或许会有一些极端的恐怖分子愿意与我合作,但他们的目的大多也是制造混乱,借机夺取政权,或是暗杀军阀……说到底,和我并不是一路人。”
“活一辈子,如果我能做好这一件事……也就够了。”
————
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话也比较多(同尹族和哈尔冈达比起来,姬彩的实际年龄最多也就只有几百岁,确实可以说是年轻人),光在那儿聊了半天,其实根本没过几招。但同
样的情况下,两位老年人可就豪爽多了……
跌入雪原后,两人先是不约而同地一记飞扑,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对方的怀抱里。再之后,他们就像街边的无胆匪类一样疯狂地扭打在了一起,在雪地上滚来滚去,衣领里、袖口里,几乎沾满了凉冰冰的雪花。光看这场景,你几乎无法想象这是猎魔人的始祖在和当今教团的大团长生死决斗,去掉这身衣服,他们还哪里像猎魔人啊……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哈尔冈达无疑已经将尹族当成了他的大仇人,此番相见,更是憋着一肚子新仇旧账,正是要找个机会好好儿地发泄出来。一看尹族站在那儿他就窝火,几千年来学的格斗技巧仿佛一下子就被怒火烤的不见踪影,直接冲上去,扑倒了就是一顿老拳呼脸,揍得啪啪作响。
而尹族呢……也没料到自己曾经教出来的学生会堕落到用疯狗战术的地步。在他想来,怎么的也该是:一人背手傲然而立,一人持剑肃然以待。双方对峙将近十来分钟未出一招,一时间狂风湮熄,忽地谁人出了一剑……之类的,有点儿像武侠小说的风格。哪想到哈尔冈达此刻已是气急了眼,冲上来就是一顿王八拳,把他打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被胖揍了一顿,尹族含怒还击。
到底也是活了三千年的人,即便是被掀倒在地,他依旧有足够的地面技术来摆脱眼前的困境。只见尹族腰身发力、原地起桥,几发猛拳更是从旁窜出,狠狠地击打在了哈尔冈达的肋骨处,迫使他露出破绽。接着,尹族便乘胜追击,一下子掀翻败相,掐住哈尔冈达的脖子,和他像滚雪球一样在地面上滚了起来。
两人放声尖叫着,一个卡着对方的脖子,一个揪着对方的衣领,在光滑的雪地里滚作一团,掀起阵阵雪花,那场面简直不要太美……
滚着滚着,他们来到了这片山崖的边缘处,身旁不远的地方便是一处陡坡。由于大雪弥漫,陡峭的山壁被遮盖住了,因此看上去与二人所处的山巅处貌似没什么区别。此刻尹族与哈尔冈达具是气急败坏、怒不可遏,自然也没有心情去观察地貌是否正常,他们就这样瞪着眼睛,一边大吼着,一边朝边缘方向急速滚过去,轻而易举地跨过了那个临界点。
“轰————!!”
松散的雪花承受不住二人的重量,瞬间坍塌。原本还挺有气势的吼叫声瞬间被崩塌的大雪所淹没,二人自然也是一阵手忙脚乱,从山巅笔直摔下,在陡峭且光滑的斜坡上来回翻转,四处跌打,宛如两颗掉进簸箕的黄豆,狼狈不堪……山路崎岖,周边的大石头更是数不胜数,且时不时就会从雪地里出现两块,好比那海底的暗礁。好在尹族二人的脑袋也够硬,撞一下不至于脑浆迸裂,那撞了就撞了吧……
巨大的雪崩持续了将近三分钟才停下来,一切事物又重新被漫天的大雪覆盖,平静而又祥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出片刻,尹族与哈尔冈达二人竟是一齐敲破雪层,双双从中钻出。这两只老狐狸没有浪费一秒钟的时间,才刚出来,便已然找好了对方的位置,调整步伐、相对而立、犬牙交错,甚至就连姿势也如出一辙——眼睛警惕地盯着对方,双臂微微伸出,以防对方突然发难,膝盖弯曲,积蓄着跳跃的力量。
像极了老练的猎人在对峙一头饥饿的熊。
雪渐渐地大起来,像是要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染成一片素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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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亚洲人,而且还是三千年之前的亚洲人,尹族的身材相当矮小。要是拉到现代来,估计是那种很难找到女朋友的类型……而哈尔冈达则和他完全不同,他混了一半尼安德特人的血统,生来高大强壮、虎背熊腰,比同龄人要高大半个身子。这两个人站在一起,会有种十分明显的违和感,你光看重量级就感觉他们打不到一起去……
“竟然和我轮膀子,我看你是疯了……”尹族上下打量着哈尔冈达的架势,心里有点儿虚,但还是在脸上摆出一副轻蔑的表情,希望以此带给他些许压力,“那点儿本事都是我教出来的,你现在反过来对付我,还以为能有多少效用吗?”
“……”哈尔冈达借着身高的优势俯视着他,一言不发,只是将身体的位置往旁边靠了一点点。为了今天的复仇,他已经准备了太多太多东西,自然不会允许自己分心。
“切,装什么大头蒜啊。”
眼见激不动他,尹族先是狠狠地淬了一口,紧接着,他便兀地一声大喝,拨开面前的雪花,冲将上去。哈尔冈达自然也不会往后退,摆开架势,正面应敌!不消多时,二人再次在雪地上迎来了一波实地的对决——由于过于厚重的雪花对双腿产生了一定限制,一些大开大合的格斗技巧不再适用了,他们也很难用“踢腿”的方式来攻击对手,更不可能在雪地里适用关节技或者柔术,只好将比拼的重心放在上半身。
大雪封山,寸步难行。
平心而论,这场战斗对尹族更为有利——他出生在一个武术曾经相当盛行的古国,并且,自己也曾是江湖上一位颇有威望的老前辈,自创了许许多多的掌法拳法。要论上半身的功夫,他有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一上来,尹族便对哈尔冈达使出了“缠丝劲”的手法,这也是南方功夫的一大特点:小!正所谓是小有小打,靠着手腕、手肘等等关节处发力,没有大开大合的架势,却能将对手的体力一点点耗完。一旦对方心急……尹族就会想毒蛇一样缠上他的手腕,攻击其尺、关、寸,天大的本事也发挥不出来。
之前也说过,尹族和凡人武师对决的时候,会把自己的实力降到“凡人”的水准,一些有违人体学常识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正因如此,他创立的格斗技巧并非闭门造车,也有那么一点点实用性。
用在自己徒弟身上……也算是实至名归了吧。
五个回合之后,哈尔冈达健硕的身躯已然被耗掉了大半力气,节节败退。尽管他还在用一些简单的格挡技巧企图卸尹族的力,但无奈对方的战斗经验实在是高出太多了……他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怎么挡都挡不完。一个破绽,便被尹族看准了时机,欺身上前,双手探出,一下子扣住了太阳穴。
“糟了……”
不等哈尔冈达暗道一声不妙,一股莫名的力量便已然窜入脑海,侵袭到了他的意识深处——自己的记忆被强行撬开了!
“呃——啊——!!!”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