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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族的听力是相当惊人的,房间里姑娘们说的什么……其实他全都听到了。
主要还是因为应欢没有把房间设置成那种“开放式”的场地,就十平米大的小房间,声音都散不出去,还远远没有超出尹族的监听范围。他听了虎妞说的结论,反倒有点儿想笑,但仔细想想,却又不怎么笑的出来……虎妞其实并没有说错,记忆堆叠的问题确实一直困扰着他。数千年的记忆壁垒之厚重是寻常人无法想象的,开始的一两百年,永生对他来说还是件乐事。但越到后来,他发觉自己活的越糊涂,有太多太多人和事需要自己去记了。
在必要的时候,尹族会通过梦境的形式来处理那些冗余的记忆,以免它们有一天突然崩溃,从未使自己的意识完全乱掉。但现在……这并不是他面临的主要问题。
他默默地凝视着黯淡的电视屏幕,一言不发。
毁灭人类所产生的巨大罪恶感,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轻易消除的。尽管在上个世界的所作所为并非出自尹族的本意,但无论如何,他都做了,做的干净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这样的行为与他的使命发生了本质上的冲突,而几千年来,尹族都是凭着对使命的那么一丢丢责任心坚持下来的。现在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上个世界线中,月球向城市中心轰然陨落的那一幕……还有自己在天空之中那飘扬的大红色披肩,宛若一个高傲至极的天神。
如果维塔斯的目的就是扰乱自己的心智,那么他无疑成功了。
可是……为什么?
宇宙神虽然冠着一个“神”的名头,但数量多了去了,又不是什么特别稀缺的资源。他为什么放着这么多有名气、有实力的神不搞,非要来搞我?
由于秉承了先祖的意志,尹族原则上是不能离开地球的——他得在这颗星球上一直呆着,平定内忧外患,保证人类这个种族能一直兴盛繁衍下去。正因如此,大部分宇宙神对他都没有一个很好的了解。
大家都知道在地球上住着一个挺厉害的神,曾经参加过同为地球派系神明东皇太一举办的星空竞技大赛,并在比赛中击败了上一届的卫冕冠军马丁南。宇宙神的仇家往往不少,为了防止赛后选手们遭到报复,比赛相关的录像都是保密的,别人想看也看不着。再加上……尹族就打了那么一场比赛,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导致这人成为了圈子里固定的“都市传说”。
人人都知道他有两把刷子,更具体的……就一无所知了。
总体来说,自己不怎么出地球,行事风格应该也是比较低调的。还有一个“冠军”的名头在外,多多少少也能震慑一下对地球有意思的不法之徒……为什么,维塔斯偏偏就瞧上自己了呢?
难不成,是想做掉自己,以此在新神派系之中立威?
可……要真是那样,他用迷心咒控制自己有什么用?到头来,大家只会说——“看哪,那个地球的宇宙神发疯了,毁掉了整个人类种群”。没人会把尹族的失态和维塔
斯联系在一起,维塔斯更不可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听的名声。就算他将此事大肆宣传出去,估计也只会收获一轮白眼和鄙夷吧,毕竟迷心咒这等手法实在是不怎么光彩……
更重要的是,等尹族从心灵控制中清醒过来之后,肯定会对他恨之入骨,不惜找遍整个宇宙都要寻他复仇。要论刚正面,尹族还是颇有自信的,上一届卫冕冠军都不是他的对手,区区一条大虫子……他还真没放在眼里。只不过素闻维塔斯擅长虚无魔法,要是真的对上他,在实战的过程中或许会有些波折。但那终究只是些“小麻烦”而已,尹族若是铁了心要杀他,绝对是能办到的!
他抱着不惜得罪自己的后果,来执行这次奇袭……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想不明白……
尹族有些烦恼地揉了揉头发,一扭头,却见收拾完了东西的阿九并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束着双手,静静地站在沙发旁边。虽然她没有开口,但这位女仆身上却散发着一股“可以随时找我谈心”的气场,倒是让尹族有些手足无措。
天人交战了一会儿,他终于还是放弃了。
或许,在这个节点上,找人谈谈真的是有好处的。
其实在尹族心中,适合谈心的人选并不多——他身边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如果非要他选的话,他更愿意去和夜鹰这样身经百战、性格奇诡的宇宙神去谈。明明只是在北极圈见过一面,但尹族本能地觉得,那个少年身上有很多特质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只要静下心来,好好地聊上三句,他们两一准儿能成为知心朋友。
遗憾的是,夜鹰自那天之后就消失了,纵然尹族穷尽百般手段,都没法儿把他揪出来。
既然如此,那就将就一下……和阿九聊聊吧,至少她受得住。
“阿九。”尹族换了几口气,终于沉重地开口道。
“少爷,我知道您一定有很多话想说,但在那之前,请容我多问一句。”阿九的眼中迸射出来几寸有些冷酷的光,盯得尹族脊背发凉、如坐针毡,“您,是不是……又一次改变了世界线?”
“哼……”尹族意义不明地苦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三天之前,正午十二点钟左右,当时您正在和小姐她们一起研究大学志愿的事儿。我注意到,大概是在十五分的时候,您突然愣住了,并且陷入了一个相当长的沉默期,双眼发直,一句话都没说。这个过程持续了足足三十秒,三十秒之后,您用丰富的经验判断出了您现在在干什么,假意说去上厕所,随后就跑了出去。”阿九无比冷静地分析道,“但……其实您只是去厕所用冷水洗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而已。出门之后,您遇到我,就用一种看似不经意的口气问了一句——‘今天几号’?”
“原本我还不能确定,但您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过蹊跷了。”
“呼……”尹族长出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说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又跨越了一次世界线,在旧世界里,
我……”
“您不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想知道。”阿九用轻柔而又不可拒绝的语气阻止了尹族继续说下去,“不管上一个世界发生了什么,那都已经过去了。您会想到转移世界线,就证明了您认为一切都还有重新开始的必要,从侧面我也知道上一个世界一定已经面目全非了……只要您自己记住这两点便足矣。”
“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有道理……”
“如果您想要摆脱这种神经质的状态,我建议您可以尝试着去旅游。”阿九接着不紧不慢地说道,“去不同的国家,看看不同的人文风情什么的……杭城离开您几天并不要紧。正好,小姐她们的高考也已经结束了,有长达三个月的假期可以好好地放松一下,您和她们一起去不是挺好吗?”
“旅游?”尹族明显地一愣,好像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是的。”阿九忽地一下转过身去,雷厉风行地说道,“如果您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去安排。”
“等一下等一下……旅游什么的,还要订飞机票、订宾馆之类的吧?我直接带她们用瞬间移动过去不就好了嘛?”
“少爷……您大错特错了。”阿九转过身来,语气之中透露出一丝丝无奈的意味,好像对尹族的低情商想不到合适的评价词语了,“所谓的旅行,其目的并不只是到达指定地点然后拍照而已。过程中的期待、不安、兴奋,这些都很重要。小姐她们虽然有超能力,但其实都是凡人,您为何不迁就一下凡人那种低效率的娱乐呢?”
“我小时候,和哥哥分开了,不得不到处流浪……曾经还自己从北朝鲜出发去伊拉克。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雇佣兵,还有流窜的国际通缉犯。那时候每天都过的不一样,很有新意……或许这就是旅游的意义所在。”
不……绝对错了……尹族在心中默默地想到。
“既然如此,阿九,问题就来了。你觉得去哪儿比较好呢?美国?欧洲?”
“那些国家需要坐相当长途的飞机才能到,据我所知,小姐她们从来都没有坐过飞机,可能会对此感到厌烦吧。”阿九低着脑袋,一边思索,一边喃喃自语道,“最好是近一点的,航班控制在十个小时以内,社会较为发达,购买力较强的地方……不需要那种特别多的景点,但又能让人觉得足够有趣、足够新奇……有了。”
“哪儿?”
“迪拜。”
“迪拜?”尹族挑了挑眉毛,回忆了一下地理学上的知识,很快就想起来了这个堪称是土豪之都的城市,“那个死热死热的地方?”
“确实,现在正值盛夏,那边的四季和中国基本是同步的,也是夏天。再加上处在沙漠边缘,白天室外最高温度可以达到五十摄氏度,足以活活把人热死。”阿九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可怕的事实,“但您不用担心这个。只要少爷说要去,剩下的所有事情,我都会想办法联系好的。”
“毕竟,我是史上最强的功能性女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