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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诚进房就见明镜端坐在房间的长沙发上,神情凝重。
“想给你大哥做说客,我就洗耳恭听!”
明诚上前把蜜糖水放在明镜身边的茶几上,坐在长沙发的一边。
“大姐,您先别生气,听我讲个故事。”
明镜不怒反笑,“好!我看你能说出什么动人心弦的故事来,我听着!”
明诚看着明镜轻蔑的表情,心里很难受,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了:“有个小男孩一出生就没有父亲,他三岁的时候母亲重病,无法在养活他,把他送进寺庙里当了一名小和尚。小男孩长到七岁时,因为母亲的原因他被寺里面的其他和尚欺辱踢打,幸被当时经过的一名少女勇敢解救,少女不但救了小男孩,还把他病重的母亲接回家,请医买药,治好了多年不愈的疾病。”
听到这里,明镜的脸色变了,“那少女知道那个小男孩的身世?”
“那少女当时并不知道那对母子的身世,少女的母亲非常喜欢小男孩,就把母子两人留在了家里,小男孩也被送进了学堂读书认字。可是,这一切在他十岁那年发生了重大变化,少女的男朋友离他而去后,厄运降临在她们头顶。少女的叔父先后害死了她的母亲,小男孩的母亲,还把小男孩打成重伤扔去乱葬岗,是那个少女冒着大雨在乱葬岗里找到奄奄一息的小男孩,背着他连夜走了几十里送到松江,找到名医救治那个孩子,好不容易让小男孩活了下来。”
说到这里,明诚停了下来,看着明镜,明镜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你在编故事?”
“不,这些都是真的。我已经按照大哥的命令详细调查核实过,难道您没有看到今晚小男孩的反应?您不但伤害了他视为最亲的亲人,也伤害了您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明镜双手颤抖,拿起茶几上的蜜糖水喝了几口,定定神道:“可那个少女已经变成了杀人的魔女,一个为日本人卖命的刽子手。”
明诚忽然靠近明镜的耳边,轻轻道:“她奉命潜伏,是我们的人!”
明镜心中一惊,手一颤,手中的杯子差点掉落地上,明诚眼急手快接住,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明镜脸上十分惊诧,口中喃喃道:“重庆的?”
明诚没说话,但他的意思已经显而易见了。
“不···我不相信···你们骗我··这是你大哥让你故意编造的谎话!”
“大姐!您····”
“我不信!而且就算是,她也是汪家人,我绝不同意她进明家大门!”
“大姐!求您别再逼大哥了,大哥现在处境十分的艰难!”
明镜一听气道:“他处境艰难?我看他是左右逢源吧?!”
明诚很无奈,按按头,耐心劝道:“大姐,现在家里不太平,他的身边布满日本特务和周佛海的人,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监控,而且现在周佛海要拉拢大哥,企图利用大哥未婚,给他安排妻子。”
明镜一听怒了,喝道:“胡说!没有我点头,明楼谁也不准娶!”
明诚一见明镜发怒,立即示意她低声点,“大姐,很多事情真不是大哥能左右的,如果到时候敌人强硬逼迫,您让大哥怎么办?”
“那就让你大哥别再做这个狗屁官了,让他和我一起去美国!他当年不是离开了吗?没有什么不可以,这次离开了,我绝不会让他再见那个女人!”明镜心中忐忑不安,让明楼立即离开上海的念头她已经想了很久,这个时候也毫不犹豫说出了口。
明诚看着明镜缓缓摇头:“大姐!现在的上海局势十分危急,大哥根本不可能离开,也绝不会离开······而且大哥如果现在离开,一定会被日本人和周佛海视为背叛,到时候大哥就真的危险了。”
明镜一听脸色也变了,“有这么严重?”
明诚点点头:“非常严重!周佛海看上了我们明氏集团雄厚的财力,他已经试探过大哥给他介绍女人,大哥以他的婚姻必须得到您的首肯为由推迟,他便联合任援道在苏州上演了一次敲山震虎的大戏,看到您不为所动,又利用您对汪曼春的仇视,给您送上照片,逼您回上海。一来是拆散大哥和汪曼春;二来是逼迫您和大哥和他合作,结成姻亲。”
“那你大哥和汪曼春真的是演戏?”
明诚点点头,他知道事关重大,他只能模棱两可给大姐透露一些信息。
明镜看着明诚说不出话来,一想到刚刚的情形,再想到明楼、小武对汪曼春的维护,她心里就非常的不舒服,沉着脸,“阿诚,我知道你护着明楼,但我也有自己的坚持。”
“大姐,您的固执可能会造成将来的终生遗憾,请您仔细考虑一下吧。”
“我今晚要见他!”
“今晚恐怕不行,您要体谅大哥。”
明镜看着黑沉沉的夜色,心情郁闷,咬牙道:“你大哥竟敢不听我的话,我看他这次是铁了心和我对着干了?!”
“大姐,大哥一直对您是敬爱的,今晚小武和曼春姐都病了,大哥这个时候不可能离开的。”
“对哦!两兄弟都对那个汪家女人呵护有加,我能说什么呢?要不你也去那边守着?”明镜忍不住讥讽道。
“大姐······”明诚很无奈。
“好好好,你别多说了,等我见到你大哥,让他跪在父母面前说!”
明诚见暂时无法说服明镜,心里也很不安,但看到她满脸疲惫,心疼道:“大姐,您今天奔波了一天还是早点休息吧?”
明镜凝视着明诚,态度坚决:“无论如何,我明天要见他!”
“好,我会告诉大哥的。但他明早有会议,我一早就去接他。”
明镜瞪了明诚一眼,“要见他明长官还真是难了?”
“怎么会?他是怎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大姐,别多想,大哥会安排好一切的的。”
明镜看着明诚走出房间,靠着沙发,看着暗黑的夜色,心道:父亲,我对您的承诺几乎都没有完成,唯一做了的就是不让明楼和汪家人结亲,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了?
汪公馆内,刘大夫已经帮小武施完针,他收拾好药箱,再次为小武把脉,明楼盯着刘大夫,“这孩子怎么样?还有没有危险?”
刘大夫认真把了一会儿脉,然后对正在给小武擦着汗的明楼道:“小武脑部的淤血已经散去不少,我再给他开个方子,他喝几服药就会逐步化解剩余的淤血,他这次可说是因祸得福了。不过今晚他必须卧床休息,你还是看着他吧。”
“好,可是曼春那边?”
“别担心,我现在就过去。”刘大夫提着药箱走出了小武的房间。
明楼安静地坐在小武的床头,看着小武的睡颜出神,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弟弟曾经承受过这么多的折磨,他身上累累的伤痕,医治旧伤施针时承受的痛苦,让他这个素来冷静淡定的人也内心绞痛。
小姜从密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就见到刘大夫依然守在汪曼春的床前,正细心给她调整着氧气罩,见到小姜从中拿着的电文纸,“有新消息?”
小姜点点头,将手中的电文纸递给刘大夫,看着汪曼春低声说:“姐姐现在这样,要怎么办?”
刘大夫一边看着电文纸,一边眉头皱着眉,“斗争进入白热化了,泰州的国民党军快要坐不住了,很有可能会投敌。”
“姐姐曾说过这个国民党苏鲁皖边游击区副总指挥李长江有问题,她一直在关注这个事情的进展,没想到他竟然和日本人勾/搭上了,难道真的给姐姐说中了?”
“事态紧急,必须马上上报家里。我相信你姐姐要是现在清醒也会下这样的决定。”
小姜看着汪曼春眼圈泛红,“姐姐曾交代过,如果有一天她出了事,我们以后就听您的命令。她现在这个样子,要怎么办?”
刘大夫看着情绪低落的小姜,安慰道:“别担心,组织上会有妥善安排的。”他拿起笔,在电文纸背面刷刷刷写了一行字,递回给小姜:“去吧!”
“是。”
半小时后,小姜再次从密室出来,脸上的神色犹豫不决。
“怎么了?家里的人没回音?”
“不··有回音,还有···还有··总部那边也发过来新的命令。”
刘大夫疑惑地看着小姜,“什么新命令让你如此发愁?”
小姜走上前将两张电文纸递上,一张是家里的回复“继续密切关注。”另一张是中统总部发来的命令“酌令适时与军统‘毒蛇’结为伴侣。”
刘大夫挑挑眉毛,心中了然:这小子终于还是按耐不住了。
“你姐姐一定很乐意看到这个命令,这件事我会向泰山汇报。”
“您现在要走?”
“嗯。你姐姐今晚安睡一晚,明天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我原来开的药都是有益于她身体的,记得每天让她定时喝。”
“好的。那您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三两天我就能回来,但如果有紧急情况你就直接找明楼。”
“明白了,您路上小心。”
刘大夫点点头,提着药箱,走出了汪曼春的房间,悄悄离开了汪公馆。
半夜,明楼看小武睡得安详,便回了汪曼春的房间,把小姜赶回房休息,自己留下守护汪曼春。
明楼披着小姜给他的厚毛毯,坐在床前,思考着以后的安排。
阳光穿过窗帘漏下一缕温暖,院子里有轻轻的脚步声,脚步声走到房间门口犹豫了一下,又离开了。
明楼这时也清醒了,睁开眼睛,坐起身子,忽然觉得背后一阵疼痛,“嘶····”心中低声叹道:“大姐下手真狠啊····”
明楼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走到床边,看着汪曼春心中温情蔓延,他轻轻坐在床边,附身隔着被子抱着汪曼春,耳朵贴在她的胸口,听着她较为正常的心跳声,想着她腹中正在孕育的小小生命,不由轻轻抚着她扁平的腹部,忽然觉得生命里有了新的希望内心无比的满足。
明楼轻吻着汪曼春的额头,轻声道“谢谢,谢谢我的小曼春。”
汪曼春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低叹了一声“师哥···”又沉沉睡去。
房门口再次响起脚步声,“咯咯咯”有人轻轻敲门。
明楼轻声道:“进”
房门轻响,有人探头进来,原来是小武。
明楼起身,走到门边,“我们出去说,别影响你姐姐休息。”
小武微微一笑,退后一步,让明楼走出了房间。
“你怎么起来了?你应该多休息的。”
“我没事了,精神好着哪。”他低头就见到明楼手腕上的一些青淤,想起昨晚自己忍痛的时候不由自主紧紧抓住了明楼的手,不觉脸上有点红。
“明··明大哥,对不起把你的手弄伤了,我给您擦药,跟我来吧。”
小武说完,也不管明楼答不答应,拉着他就回了自己房间。
小武把明楼摁在自己房间的椅子上,就急急忙忙去找祛瘀血的药酒,明楼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内心有点欣喜,这孩子终于开始接纳他了。
小武很快就从床头柜里拿了药酒出来,帮明楼擦手腕上的伤。
“疼吗?”
明楼摇摇头,只是感觉有点热热的,并不觉得痛。
小武忽然想起昨晚明楼被明镜抽了一鞭,便道:“您背上的伤也擦点药酒消消淤吧?”
明楼眨眨眼,嘴角带笑,把西服脱了,撩起衬衣,“好,你来帮我擦吧。”
小武拿着药酒走到他身后,便见到一条手指粗一尺来长的淤黑色鞭痕,他皱皱眉,将药酒倒到手里,轻轻涂到鞭痕上。
明楼只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让他身体不由自主一震。
“很痛?您忍忍,这个药酒虽然药力霸道,但祛瘀消肿非常有效的。”
明楼咬咬牙,“没事,你继续。”
小武放下药瓶,搓热双手,轻轻按揉,明楼只觉得背上犹如火烧般疼痛,全身大汗淋漓。
过了好一会儿,小武才停下手,他帮明楼拉下衣服,披上一张小毛毯,说了句“等我。”就走出了房间。
明楼虽然感觉背上的伤还是很痛,但和刚刚那种撕裂感相比,已经轻松了不少,他拉了拉小毛毯,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相架。相架里面是一张四人照片,一个仪态优雅的夫人坐在院子里的柳荫下,她的旁边站着一个微微有点富态脸上有块伤疤的中年妇人,两人眼中含笑看着荷花池边拿着荷花嬉戏的少女和小男孩,画面很温馨祥和。
明楼拿起相架仔细端详,心中感叹:造化弄人,想不到我们两家也有这么温馨的画面。
“请您不要乱动我的东西。”身后传来小武的声音。
明楼转身见小武端着热水进来,脸上的神情很不高兴。
明楼尴尬一笑,“对不起。”然后轻轻放下相架。
小武将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他,“你擦洗一下,我去厨房给姐姐煎药煮粥。”
“好,谢谢。”
小武看着明楼,严肃道:“我希望你以后真心对待我姐姐,不许欺负她。”
明楼正色道:“我绝不会欺负你姐姐,我会对你们很好。”
小武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明诚来接明楼的时候,便见他精神饱满坐在客厅里喝着咖啡看报纸。
一见明诚进来,便道:“大姐怎么样?”
“您说呢?她要见您。”
“我知道了。走吧,该去海关总署了。”明楼放下报纸,走出了客厅。
明楼来到餐厅,对正在吃早餐的小武和小姜交代了几句,就待着明诚离开了汪公馆。
“大姐突然回来是怎么回事?你的人竟然没有及时通知你?”
明诚一边开车一边道:“大姐那边最近被盯得紧,他们也被盯上了,一时难以脱身。而且大姐还受了周佛海的人的挑拨,昨天回到家,又被桂姨的几句话气得非去汪公馆找曼春姐和你算账,现在事情变得很被动。”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大姐绝对不能再留在上海。”
“我也这么认为,必须赶快走。”
明楼目光炯炯,横下一条心,“阿诚,马上通知黎叔,告诉他通知大姐:立即停止她与组织的一切接触!马上撤离上海,去香港潜伏。”
“大哥,您这样做大姐会很难受的。”
“大姐已经被日本人和周佛海同时盯上,此时不让她出局,不但会影响到组织的安全,也会让她落入敌人的圈套。大姐必须马上撤离,绝不能犹豫!”
“明白了,我送您到会场立刻去办。还有一件事,听说昨晚梁仲春出院了。”
明楼挑挑眉,“我看他是没法在医院躺得安稳了,担心再不回来,自己马上就要被那位江处长替代了。”
“现在76号里的大戏越来越热闹了。”
“关键时刻,我们必须帮助曼春牢牢握住76号的情报处。”
“对,这是至关重要的事情。可是,曼春姐现在的身体····”
“她再坚持一段时间就行,通知朱徽茵做好协助工作。”
“明白!”
中午十二点,明镜走出房间下楼准备吃中饭,忽然大厅里的电话铃响了。
阿香拿起电话,“喂?请问您找谁?”
“我找明董事长,我是农业银行的梁经理,找她有急事。”
“好,您稍等。”
阿香对已经站在大厅里的明镜道:“大小姐,是找您的电话,来电的人自称是农业银行的梁经理。”
明镜的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这是黎叔与她预定的见面信号。
明镜上前拿起电话,“您好,我是明镜。”
“您好!明董事长,我有点事需要您帮忙,能见面谈吗?”
“好。”
“下午三点,愚园路泰和茶馆二楼怡心房。”
“好。”
听到那边挂了电话,明镜也缓缓放下电话。
桂姨看着明镜的脸色,上前道:“大小姐有事情要出去?”
明镜看着一脸‘真诚’的桂姨,点点头,“公司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
“那您先去吃中饭吧?”
明镜不欲多言,点点头,就向饭厅走去。
桂姨看着电话皱了皱眉头,也转身离开了大厅。
下午两点十分,汪曼春穿好了工作制服,小姜一边帮她穿着大衣,一边道:“姐,您应该再休息一下,明天再上班也不迟。”
“梁仲春今早已经回了76号,我怎么还能安然躺在床上?何况我现在也没什么不舒服的。”汪曼春中午看到总部的命令后,心情大好。她整理好大衣正准备出房间,忽然两人都停下了动作。
汪曼春看看小姜,“我进去看看。”
小姜点点头,守在房间门边。
五分钟后,汪曼春走出了密室,一言不发,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迅速将里面留着的另一支/手/枪/拿出,检查了弹/夹,插/进/大衣口袋。
“姐,出什么事了?”
“高木要对明镜下手,必须马上想办法。”
汪曼春走出房间,到隔壁书房拨电话给明楼,却被告知他去开会,还未回来。
“小姜,今早我师哥有没有说去哪里开会?”
“好像是海关总署。”
汪曼春再拨通海关总署的电话,被告知明楼已经离开。
时间不等人,汪曼春当机立断,“你马上通知‘麋鹿’,明长官一回到办公室立即示警。我去搅乱那个局!”
“姐!您不能去!您去了明镜也不信任您,反而让您更危险。”
“现在情况不明,我会见机行事的,外面还有接我的一班特务,只要利用的当,我最多和明镜再演一出大戏。你必须执行我的命令!”
汪曼春不再多说,拉开书房门,却发现小武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