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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里空无一人,长鱼家的大门打开着,很明显,家里的人已经下楼了。
茅杉跑到电梯处,看了眼还停在底层没有动的电梯,目光一沉,转身跑进楼梯间。
天已经黑了,楼梯间里只有头顶一盏暗淡的橙色小灯,几只小虫子围着灯泡打着转,翅膀扇动的声音渲染了这种让人不安的氛围。茅杉上下看了一眼,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闭上眼睛侧耳倾听,下一刻睁开眼睛便往楼上跑去。
白小典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追着茅杉出去,正好看见对方拐进楼梯间的背影。等她追到楼梯间的时候,茅杉早已跑得不见了影子。白小典条件反射地就往楼下跑去,身后跟上来的几个人想也不想,跟着她一股脑下了楼。
茅杉一直跑上了天台,刚到天台门口,便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自己,那件单薄的黑色吊带背心、棉质的短裤,还是昨晚睡觉前自己亲手替她换上的。
纤长的背影,露在外面的肌肤白皙而细腻,夜风徐徐,黑色的长发被带起几缕发丝。
茅杉眼里的慌不择路下,是尘埃落定一般的寂静。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大,虽然只从云层中露出了一半,但那一半却是那般的圆。天台上的背影笼罩在月光中,每一根发丝都似有银色的光芒流动,更显得那人单薄、苍白了几分。
顾不上剧烈奔跑过后的喘息,茅杉只想扑过去,将对面的人拥入怀中。将将踏出了一步,她却僵在了原地。
低头,鞋底正踩在一个符文的边缘,夜空下,暗黑色的符文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整个天台被符文遍布,而长鱼正站在这个符文中央。
“长鱼。”茅杉只觉得喉间一股刺痛,她鼓足了劲叫了一声,声音沙哑得不像是自己的。对面的人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一动不也不动。
茅杉此时的脑中是空白一片,管不得什么符文,她直接冲上去,抓起了长鱼的手。冰凉的触感如同一根钢针,狠狠地扎了茅杉一下。当她对上长鱼眼睛的一刹那,心底深处传来了清脆的碎裂声。
抓着长鱼的手不住地颤抖,有那么一瞬间,竟想将这只手丢开。
那原本睿智清亮的深色瞳仁,此刻已变成了浅灰色,涣散的目光找不到焦距,看不出任何情感。再没有了从前的灵动与温柔,就连那种清清冷冷的淡然感觉也荡然无存。
不,不可能,这人不是长鱼,不是长鱼。
茅杉后退了两步,理智快要被崩溃瓦解。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丢开那只手,反而攥得更紧了,她想用自己手心的温度让那只手温暖起来。
“长鱼,长鱼,你别吓我,”茅杉两只手掌不停地搓着那只没有任何温度的手,嘴唇亲吻着苍白的指尖,口中不住喃喃着:“长鱼,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无奈,对方就像一个没有知觉的人偶,对茅杉的苦苦哀求充耳不闻,无动于衷。
“没用的,她不会回应你的。”低沉的男音自身后传来。
一个干瘦的身影从天台后方慢慢踱了出来,来人很瘦,裹在一套黑色的西装里,鼻子上的眼镜反射出月亮的影子,看不清眼睛。月光映照下,彩色的纹身显得格外阴辟狡邪。
“王鳿。”茅杉看着来人,神色平静,吐出来的两个字却是冰冷至极,足够让所有听到的人不寒而栗。
而对方却只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似有深意地望着她,“老朋友见面别这么不友好嘛,茅杉。”他一边说着,一边不急不缓踱到了她的跟前,复又开口道:“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
“青杉道长。”
“你......”茅杉凝视着跟前的男人,月光打在脸上,眼睛隐在睫毛落下的投影中,瞳仁漆黑见不到底,“没想到真的是你。”
她缓缓放下了长鱼的手,面向男人,“之前我便一直有此猜想,五雷掌早已失传,连你的师父都不会,而你却会。”说话间,茅杉的一只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在了古眉剑的剑柄上,两眼却始终注视着男人面上的表情,“那日我与师姐埋伏在你的藏身之处,不想你却奔那天雷而去,当时只当你是在渡劫,现在想来,你是在修炼五雷掌吧。”
茅杉从王鳿勾得更深的嘴角上得到了答案,自己没有猜错。王鳿仰起了头,脸上一直是一副玩味的表情,他睥着茅杉,想看看她还能说些什么。
茅杉对上王鳿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丝毫也不躲闪,又淡淡地说:“那个给你血蚑的男人说你去找过他,你告诉他两千年前你的祖上跟他的祖上是故交,其实不是你的祖上,两千年前,认识他祖上的人就是你本人。所以你才那么容易就找到了他,并发现了他养在河里的蚑虫。”
“呵呵,不错,”王鳿冷笑了两声,他注意到茅杉已经握紧了古眉剑,却完全没有要防备的打算,继续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笑道:“不错嘛,你竟然单单只凭这两点就猜出了我的身份。”
“当我第一次看到被你用五雷掌所打伤的人起尸时,便已经有了这个猜测,毕竟你跟我是同时被天雷击中,既然我被传送到了这个时空,那你很有可能也被传送过来了,只是......”
“只是你没想到,虽然我们同时被天雷传送,但落脚的时间点却不一样,我被传送去了两年之前,而你,”王鳿对着茅杉挑了挑眉毛,神态像极了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根据我的观察与推测,你应该是今年才到这个时空的吧?”
茅杉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答话。之前关于这一点,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一切关于王鳿的事情,都是从两年前开始?这也就导致了她一次次将自己对“穿越过来的不止我一个人”的猜想推翻。现在听了王鳿的话,这所有的一切都说得通了,原来自己之前一直陷在了“同时被雷劈中的人会被传送到同一个时空同一个时间点”的死胡同里。
“哈哈哈哈,看吧,连老天爷都在帮我啊,”王鳿见茅杉不说话,径自仰天大笑了起来,“老天爷不仅给了我充分的时间,还把我传送到了这个叫王鳿的年轻人的身体里。说来我还要感谢这个年轻人呢,他的研究给了我不少灵感,这关于犼魃的炼化,也是我在看了他的笔记之后才琢磨出来的。”
王鳿又想到了那些陈旧的笔记本,记载了无数稀奇古怪的实验,不得不说,这个年轻人很有天赋,如果他跟自己一样潜心炼尸,假以时日,他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炼尸人。哎,可惜了,这小子天性过善,也就只会拿那些死猫死耗子死畜生来瞎琢磨。
此时的月亮已经完全从厚厚的黑云中显现出来,巨大的轮廓仿佛伸手就可以触到。一圈圈寒冷的白晕自那满是坑洞的银白色表面慢慢倾散下来,使大地的温度降低了几分。
白小典几人来到楼下,却是连半个人影也没见着。正好一个巡夜的保安从远处走过来,白小典冲上去,抓着对方的手臂就问:“你有没有见着两个女的从这里跑过?两个都是长头发,一个跟我差不多高,一个比我高点,牛仔裤,白t恤。”
听了白小典的描述,保安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
“长得挺漂亮的,你再想想?!”一股不安感袭了上来,白小典几乎是吼了出来,她总觉得今晚会出事。
苏子瞳上前扯了扯白小典,她才松开手,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压下心中的躁动。
保安走了,白小典站在原地四下看了看,寻思着这人到底上哪儿去了。
“今天的月亮好大好圆啊。”言苜蓿望着天空,看着这难得一见的景象有些呆了。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好看的月亮,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
另外三个人闻声也齐齐抬头。硕大的月亮压着地面,就好像随时都可能从天上掉下来一样。按理说这个季节,这样的月色,该是繁星满天才对,天空上却除了这通体透白的月亮,连一颗星星也没有。
老道士看着天幕上这奇异的景色,神色凝重,快速掐着左手指尖不知道在算着什么。
“道长,怎么了?”苏子瞳问道。
老道士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打断自己,嘴里兀自嘀咕着。倏而,他停止了掐算,自言自语道:“难怪说时间快到了,原来是指这个。”言罢,又看向白小典和苏子瞳:“今日是百年一遇的蟾宫移位,此时的月亮可谓这一百年间距离地球最近的一次,太阴之气大盛,是阴物养元,炼尸修邪的绝佳时机。王鳿定是看准了今晚,要利用今晚的太阴之气将犼魃炼化成功。”
“那长鱼岂不是很危险!”白小典豁然醒悟,顿时有些站不住了,来回走了几步,却是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找这两个人,刚才茅杉跑得太快,手机也没有带。她焦躁地伸出手揉了揉脖子,刚刚仰头看月亮的时候动作太猛,拉扯到脖子上的肌肉有些痛。
视线无意间停留在了不远处楼顶的天台上,突地在自己后脖子上一拍,“错了!搞错了!”她一边叫着一边往回跑。
苏子瞳听了白小典的惊呼,又瞧见她的奔跑方向,立即猜出了她所谓的“错了”是指哪里错了。当即对还不明所以的老道士和言苜蓿说道:“她们没有下楼,是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