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迹未予外人阅

律中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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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总不在公司的第二周,凤栖把宣传片拍摄公司定了下来,导演和方案大框架也一并落实了下来,只不过拍摄脚本还需要进一步商榷调整。远在英国的赵总在邮件里批准同意了巨额拍摄费用。

    又是一周匆匆而过。

    周六上完书法课,满庭芳和安远老师在大厅合奏梅花三弄,他们的合奏将在明天晚上的古琴雅集上呈现,琴声低沉箫声幽郁,关着门在教室上古琴课的凤栖时不时都能侧耳倾听到。

    午饭后寒枝在万壑山馆的第一节古琴课正式开始了。整个下午沈凤栖都在大厅练习《石上流泉》。

    韩双鹊原本是要在雅集上表演《阳关三叠》的,曲子练得也很熟络,临时却说要照看茶舍实在脱不开身,因为她姐张桐竹有急事要走开。雪景跟着安远老师也才刚学完入门曲《沧海一声笑》,也就没有前来。

    雅集在周日晚上的七点准时开始,古琴桌上的香炉里燃着袅袅云烟,旁边是盆文人雅士钟爱的石菖蒲。《长物志》说「花有四雅,兰花淡雅,菊花高雅,水仙素雅,菖蒲清雅。」菖蒲也同样是凤栖和桐竹的钟爱之物。

    古琴雅集由卢灵秋主持协调,大厅早早地就宾客满座,有的坐茶桌,有的坐木凳,还有的坐蒲团。第一位出场的是学了一年多的高师姐,弹奏的是管版的《良宵引》。接着是一位约摸十二三岁的少年郎弹《阳关三叠》,少年虽年纪不大,琴风却稳健内敛,难得的少年老成。

    古人说「心中无德、口上无髯、腹内无墨」难入古琴真境,其中的「口上无髯」泛指少年之流,弹琴要想超凡脱俗,丰富的人生阅历是必不可少的,年轻人往往声色犬马,心不静意难定,难以领略无味乃至味的神韵气象。

    当然,光有阅历而腹内无墨往往也只是草莽之辈,古代读书人之所以有超高的审美品位,除了身世坎坷历经磨难外,十年寒窗苦读的涵养加上常年德行规范,才得以形成他们的厚重底蕴。

    上台弹奏《忆故人》的是某吴门琴馆的一位琴友,其人神态悠闲自若,琴声醇和恬淡,颇得吴门之气韵。吴门的恬淡无争之性情,莫说新入门的初级琴人,即便弹了十几年的也未必能欣赏得来吴门中和之道,不重旋律技巧而重气韵神妙。

    沈凤栖上台弹奏苦练了一周的《石上流泉》,虽略有紧张,但总算气息沉稳地弹下了整曲。

    弘庭梧弹《平沙落雁》时,石桓亭还在书房画画,凤栖进入书房,石桓亭正在画作上填诗,诗言:「扫地待明月,张琴和古松。」

    弘庭梧结束完琴曲《平沙落雁》,应听众要求又弹起了管派《流水》,淙淙铮铮如幽涧之寒流,清清冷冷若松根之细流。时而余波激石,时而旋洑「fú」微沤「ōu」,众人逐渐由躁入静,进入了冥想状态。

    听完任白鹤一曲水月相溶的洞箫曲《平湖秋月》,沈凤栖想起孙锐的「月冷寒泉凝不流,棹歌何处泛舟。」

    中场享用茶歇后,满庭芳和安远老师琴箫合奏了古韵盎然的《梅花三弄》,仿佛能听闻到梅花之洁香与雪落之清音。

    最后两支曲子分别是弘老师的两位得意门生弹的《潇湘水云》和《广陵散》节本,两人指上功夫不可谓不行云流水,潇湘与广陵的悲愤激烈之情皆手到擒来。

    雅集一结束,凤栖和寒枝没作逗留,即刻就打道回府,因为沈凤栖第二日一大早就要赶到青浦工厂去协调产品的拍摄。

    弘庭梧母亲开的药方虽不能根治凤栖的失眠,但多少起到了缓解疲劳的作用,偶尔还能得到两三个小时的深睡眠。

    凤栖答应周末随寒枝去几里外的玉佛寺禅修两天。只要是对睡眠有缓解治疗作用的,她都会去尝试,因为失眠是件令人痛不欲生的事情。

    凤栖把拍摄公司一行人员的吃住都安排在了工厂,早餐后大伙各就各位,这边把灯光布景等摄影器材展开安装,那边工人师傅们按要求来回吊装大型机器,双方紧密配合。

    下午三点左右,赵总出其不意来到了拍摄现场视察,带着几位国际客户参观最新研制的技术设备,有了赵总的御驾亲征,底下工人加班加点配合着产品的吊装工作就毫无怨言了,拍摄效率比前一天大大提升,晚上八点多就把所有要拍照的机器全部拍摄完成。

    权利,有时候还真是个好东西!

    凤栖是跟着赵总的车回公司的,他坐在副驾上,安静地听着后排赵总操着流利的英语和外商们谈项目合作,又是个大项目,否则赵总也不会亲自出马带往工厂参观。

    凤栖丝毫看不出赵总情绪上的反常变化,他一如既往地冷静沉着,并没有因为眼下婚姻的一团糟而乱了方寸。

    凤栖不知道赵总是哪天回来的,寻思着莫不是上周日就回来了?不然桐竹也不至于撂挑子让本该参加雅集的双鹊辞演的,于是果断传了条微信给桐竹:赵总回来了,你知道吗?

    桐竹很快回应:知道,上周日的晚上。

    凤栖:果然被我猜中了,你们在一起了?

    桐竹:你在哪?

    凤栖:青浦工厂回来的路上,和赵总同一辆车。

    桐竹:到了就来一趟我茶舍,面谈。

    凤栖搜出钥匙开了门,把行李放下,冲了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九点左右来到茶舍与桐竹碰面。她指着主桌上开的正热闹的小花问桐竹:“这叫什么名?野里野气的。”

    桐竹说:“小花溲「sōu」疏。一位朋友在山里挖回来送的。”

    “这名字有趣。”

    茶舍周末都是在十点钟打烊,双鹊和雪景守着一楼,桐竹带凤栖到楼上的卧室促膝并谈。

    “吃过饭了吗?”桐竹见凤栖面色憔悴,关心地问。

    “早吃过了,工厂食堂里吃的。”凤栖说。

    “这两天在工厂拍摄的很累吧?”

    “嗯,每天都加班。”

    “那你今天应该早点休息的。”

    “不要紧,赵总已经特许我明天休养一天,不用上班的。”

    “你们赵总对员工是真宽厚啊。”

    “不然我也不会在同一个公司里呆那么久,我自问不是个长情的人。”

    “你们雅集那天下午的五点左右,赵总发微信说要见我一面。”

    “他要和你说高宇提到的那件事吗?”

    “我们在瑞金宾馆上次吃晚餐的地方见的面。”

    “他看起来怎么样?”

    “不太好。心事重重,面色凝重。”

    “也就在你面前他才这么毫无保留了,那他都说什么了?”

    “和高宇说的情况大致一样,他拉着我的手说年前会走完离婚程序。”

    “那他们的女儿怎么办?养育了这么多年,不是亲生的也会有感情。”

    “是啊,他说暂时不想让女儿知道父母离婚,每年照常还会去英国探望她们母女。”

    “嗯,这个父亲还算称职。”

    “正如高宇说的,赵总一到英国就带着女儿和他妻子的前男友去做了亲子鉴定。她妻子也坦白在女儿一岁时就发现了真相,为了不离婚才辛苦瞒了这么多年。”

    “赵总对他妻子还有感情吗?”

    “他说早就只剩亲情了。”

    “那他妻子同意离婚吗?”

    “同意了,还能怎么办?他妻子隐瞒了这么多年自己也理亏,不过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和赵临潭认识时就已经怀有身孕了。”

    “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揣着这么大的秘密过活确实也挺辛苦的。”

    “是啊,还不如早日面对事实来得轻松。”

    “有说什么时候离婚吗?”

    “等孩子放寒假,他妻子会带女儿回国,顺便把手续办了。”

    “你们呢?是不是很快要双宿双飞了?”

    “他还正婚着呢,我突然好感慨啊,想当初恋爱时如胶似漆,如今落得冷淡收场。”

    “日日月月这么漫长的婚姻里,两个人要久处不厌谈何容易。”

    “对了,赵总还讲了一些与你们弘老师相关的爱恨纠葛。”

    “说来听听。”

    “他说他母亲是因为弘庭梧的母亲受到的极大刺激,最后引发心脏病才过世的。”

    “不会吧?具体什么原因?”

    “女人无非是受困于感情,按你们赵总的说法是,他父亲真正爱的人是弘庭梧的母亲,弘老师的母亲曾经消失过很长一段时间后又突然再次出现,赵父再次遇见弘母后,就开始和赵母闹离婚了,结果导致赵母受刺激的。”

    “难怪两人见面跟陌生人似的,原来是仇家。”

    “现在赵父如愿以偿和弘母住在了一起。”桐竹说完又好奇地问凤栖:“弘老师的母亲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弘老师的母亲叫青黛,姓什么不知道,青黛是来自一种草药名,他母亲娘家是福建有名的中医世家,据说祖上还出现过宫廷御医,弘庭梧在江苏的斫琴坊就是他母亲祖上的房产。另外,万壑山馆整个屋顶全是草药,赵父不惜为弘母从天南地北网罗而来的。”

    “这是怎样的神仙爱情!不过,青黛伯母算不算插足了别人的婚姻?”

    “弘庭梧比赵总还大一岁呢,指不定是谁拆散谁呢。”

    “好像又有故事。”

    “早晚会知道实情的。”

    “我看双鹊好像很崇拜你们弘老师,每天练琴也很卖力,这么自觉还真是少见呢。”桐竹转换了个话题继续聊。

    “嗯,弘老师经常夸她琴技提升很快。”

    “你说我的这个妹妹是不是喜欢上了你们弘老师?但我怎么觉得妹妹不是弘老师喜欢的类型。”

    “那你觉得弘老师喜欢什么类型?”

    “肯定比双鹊要沉稳大方,也更有内涵学识的。”

    “双鹊也是该谈个男朋友了。”

    “听双鹊说雪景似乎也钟情于她现在的古琴老师。”

    “雪景的古琴老师和任白鹤的表妹满庭芳很快就要成双成对了,她们性情相合。”

    “那雪景也是徒劳了,咳,一对难姐难妹。”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我倒觉得凤栖你和弘老师很适合呢,你看,你们的名字凤栖梧桐,多般配。”

    “那他名字里有梧,你名字又有桐,岂不更般配?”

    “呵呵,时间不早了,要不今晚就跟我睡,别回去了?”

    “我睡眠不好,怕影响你。”

    “那你就睡隔壁房间吧。”

    “我要熬中药喝的,因为住在工厂一天都没办法熬药喝,今天别又喝不上。”

    “这都几点了,不熬了,是药三分毒。”

    “这喝着的药中断了,就越发没有疗效了。”

    “你才刚喝完一副医生配出的中药,又没什么起色,还不干脆就停了免得起反作用。

    “据说林黛玉这么病恹恹的,不是因为病的,而是喝药喝的,体内的毒素日积月累排解不出来才造成的。”

    “知道还成天喝中药。”

    “让你失眠几年试试,别说喝中药了,让你喝砒霜都心甘情愿了。”

    “睡不着就不要勉强,可以多看书啊,写写字什么的。”

    “你呀,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一个病人神情恍惚的,哪有什么心思和精力去好好看书,况且还要省着点心思上班呢。”

    “对于我这种一沾枕头就入睡的,确实难以体会你们的苦楚。不过现在真的很晚了,等你回到住处再熬个把小时药,得喝到明天了。”

    “我也没带洗漱用品呀。”

    “浴室里有未开封的牙刷和毛巾,你拿去用吧,以后隔三差五的就住我这,我们聊聊天,免得一个人胡思乱想更睡不好。”

    “金屋银屋,不如自己的狗屋。人山人海,不若偏安一隅自在。”

    “你去洗漱吧,我先睡下了。”

    “嗯,晚安!”

    “晚安!明天见!”

    凤栖半夜醒来就再也难以入睡了,见床头摞了几本书,她把最上面的《护生画集》拿起来斜躺着看。

    翻着《护生画集》里弘一法师的书法,每一页无不图文并茂、苦口婆心地用诗来劝人戒杀,读来不由得发人省思,悲从中来。读着读着,迷迷糊糊中又合眼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桐竹已经把早餐准备好,凤栖起身梳洗完毕,走到餐厅和桐竹一起吃饭。雪景一早上班去了,双鹊在一楼书房练琴。

    桐竹说吃完饭要带凤栖去茶舍后院赏花,朋友从山里挖了不少野花野草。

    桐竹站在花园说:“相比花朵艳闹的金莲花,她更喜欢旁边那株正开着清雅小花的野草。”她伸出白皙的手摘了朵如烟花般炸开的白色花瓣递给凤栖说:“花香很奇特呢。”

    凤栖持至鼻前几番吸嗅,说了句:“野花盈手不知名”。

    铃兰和重楼也盛开着,铃兰可爱,重楼奇异。但还是蓝雪花力压群芳,它叶色翠绿,花色淡雅,给人以无限清凉之感,五六盆并列于院内的时候,稳稳地就占据了C位。

    桐竹在后院茶桌上用紫砂壶泡了款岩茶,两人喝了六七道茶后去书房看双鹊练琴。

    凤栖对桐竹说:“昨天半夜醒来见床头有本《护生画集》,看了一大半又睡过去了,里面有很多好诗呢。”

    “那就用毛笔一一写出来吧,正好可以回赠点笔墨给不远万里从山上挖来花花草草送我的朋友,她一直喜欢书法呢。”

    凤栖于是研墨摊纸,写下书里依稀记得的四首不知名的诗:

    「人不害物,物不惊扰,

    犹如明月,众星围绕。」

    「好花经摧折,曾无几日香,

    憔悴剩殘姿,明朝弃道旁。」

    「遥知此去栋梁材,无复清阴覆绿苔。只恐月明秋夜冷,误他千岁鹤归来。」

    「饥食松花渴饮泉,偶从山后到山前。阳坡软草厚如织,困与麋鹿相伴眠。」

    桐竹读完这几首诗说:“真是好诗,很久以前读过的《护生画集》,对于里面的诗都几乎没有印象了。”说完又请凤栖写下她最近读到一首诗,说想挂在惠山厅的外墙上。

    「???????月夜

    涧水泠泠声不绝,

    溪流茫茫野花发。

    自去自来人不知,

    归时常对空山月。」

    双鹊一遍遍极力跟弹音频里查阜西的《洞庭秋思》,已经能把半首弹将出来。凤栖很喜欢这支曲子,说它的调呀,高古雅正、意味悠远,不过从音乐风格韵味上听,不太像明代作品,倒像更久远的古曲。

    整个下午凤栖都在书房里练琴写字。晚饭后赵总会带俄罗斯的几位客户前来喝茶,桐竹要在潇湘厅给他们泡茶。

    凤栖在楼上吃过晚饭,感觉到困乏,便独自踱回绍兴路休息去了。

    周三签完宣传片的拍摄合同,凤栖着手把拍摄行程罗列出来,青浦工厂被安排在了拍摄的第一站,而她所在的写字楼办公区域是最后一站。

    副总和技术部经理一番商谈后,从国内选出了两个经典案进行拍摄,国外再选出一个上市公司项目纳入拍摄范围,这几个项目的最终选择权还要交给赵总审批,他们将在下午的会议上讨论决定。

    周五前凤栖把宣传片的文案字幕初稿写好,放到赵总办公室等待审核,这个文案本应该由拍摄公司来完成的,但拍摄公司提交的好几个文案都被赵总否决了,说没有切中要害,技术含量和专业性都不够,流于肤浅。

    凤栖只好亲自操刀,她请技术部经理作为技术顾问协助自己撰写文稿,为此还专门到青浦的工厂采访了厂长和工程部经理。

    来来回回地改了十几稿,总算功夫不负苦心人,最后一次审核除了几处需要精简提炼外其它都顺利通过,还被赵总夸奖文字功底不错呢。

    周五晚上凤栖随寒枝去几里外的玉佛寺禅修两日,晚上就住在玉佛寺的大通铺宿舍。古琴课和书法课都告假了。

    庙里尽管有菩萨们的加持,加上同修们一个个又都严守“止语”的规则,全程无声,凤栖还是没怎么睡好。

    周六早上四点半,所有人被领去大雄宝殿跟着法师们诵经。法师们整齐流畅的诵经声倒让沈凤栖听了心里变得安宁多了。据说修行功力好的法师,诵起经来越有穿透力,可狙魔息妄,让人安住下来。

    禅修的两日被要求全程止语,食不言寝不语对凤栖来说一点也不难,她是个既可滔滔不绝又能一言不发、沉默相对的人。

    庙里的素斋很美味,排长队吃过早餐后,大家被聚集到了佛堂,法师教大家如何经行和打坐。一天下来,腰酸腿疼,不过却让凤栖收获了一整夜的安眠。

    在白天苦行僧般的修行加持下,第二晚凤栖也睡得出奇的踏实安稳,心里升起无尽的感激,她似乎找到了困扰多年失眠的对治方法:吃素、诵经、打坐。为了根治多年的失眠顽疾,她愿意低下高傲的头颅,匍匐于地,慢慢调柔身心,求得安宁。

    此番禅修,短短两日却受益匪浅,也让凤栖和寒枝观照到了各自身心上的种种杂念妄想。

    周一吃过早餐,凤栖和寒枝叫了辆车回到住处,拾掇拾掇各自上班去了。上班途中站立在一棵梧桐树下等红绿灯时,凤栖想起《大宝积经》里的一句话:“当舍于懈怠,远离诸愦闹,寂静常知足。”

    凤栖按赵总最新指示把宣传片里人物采访的文案又按要求改好递交,审批通过后再传给拍摄公司修改脚本,之前的脚本里设定的人物出镜采访不变,出镜人物改成了:厂长、工程部经理、技术部经理、售后服务部经理、总经理以及三个客户经典案例的公司负责人。

    凤栖把采访各人员的台词确定下来后一一发放给被采访人员并请他们背熟,届时要充当宣传片的临时演员进行拍摄。

    三家客户的项目负责人由赵总亲自电话联系,并请对方协调我方人马入驻拍摄。赵总从MSN里把三个项目负责人的联系方式都发给了沈凤栖,交代说全部打好了招呼,拍摄时只管找他们协助。

    拍摄公司是在周三把脚本改好提案的,凤栖公司内部讨论一番开会修改后,总算在周五敲定了最终方案。

    国内取景部分安排在了下周三、四、五三天时间,国外越南河内的项目则放在了再下周的周四周五两天。

    凤栖马不停蹄地请总秘高婷婷为她们一行五人订好再下周的周三晚上飞越南的机票,然后又电话联系青浦工厂的厂长安排相关人员,提前一天把生产车间按要求排列好机器并清理打扫卫生,还把工厂拍摄行程表传真了过去。

    拍摄公司在国内的团队有12人,这个被集结好的专业团队将跨越三省去进行采风和项目拍摄,期间一应食宿安排,沈凤栖都要面面俱到,提前预订安排,而越南期间由于只有五六人随行拍摄,食宿安排就由办事处人员负责安排,凤栖不用太过费心。

    有青黛伯母配的中药,加上打坐写经和读经,凤栖明显感觉她的睡眠质量一天好过一天,气色和心情也都日见好转。

    周五的工资表上赵总给沈凤栖批了一大笔奖金,以表彰她最近一个月的勤奋工作,奖金多到寒枝邀她周五晚上逛街时,她爽快地答应了。两人在巨鹿路和长乐路附近的商圈兴致盎然地逛了好几个小时,吃香的喝辣的。

    周六上午,寒枝和凤栖早早来到万壑山馆,一推门,听见弘庭梧弹的老「梅花」幽幽扬扬地传来,她们像往常一样没有着急进屋,转而坐在松下石凳子上安静地聆听,浏览着满庭的绿植芳菲。

    弘庭梧结束一曲梅花,三人这才起身踱进屋。两周不见,凤栖在弘庭梧的眼里看到了胶着的思念。在寒枝大方地向弘老师打了声招呼后,她也怯怯地跟着叫了句:“弘老师好。”

    弘庭梧略微点点头,只是低头接着弹他的《白雪》。

    卢灵秋请凤栖她们俩坐下来喝茶。刚入座卢教务就问她们:“上周日翘课,干嘛去了呀?”

    寒枝说:“我们去玉佛寺参加两日禅修了。”

    “禅修?嗯不错,我也很想去体验体验。”卢教务用烧开的水清洗完茶具接着说:“只是我听朋友说禅修很苦的,早上很早就要起来,打坐往往困得不行,打瞌睡还会挨打。”

    “是的,但法师不会真打你了,就是警醒一下不叫睡魔掳了去而已。”凤栖回复说。

    “禅修完感觉怎么样?”卢教务一边注水一边询问。

    “神清气爽,睡眠也有所改善,禅修的两天睡的都特别香沉。”寒枝说。

    任白鹤和满庭芳走进大厅,也一屁股坐到茶桌上喝茶,不一会林雪景和韩双鹊跟在石桓亭的后面也进了屋。随着之后的几位古琴课学员的到来,屋子里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了。

    大家喝了几杯茶拿着厚厚的书法作业进了书房。弘庭梧弹完《白雪》弹《离骚》,凤栖没有早早的就随众进入书房,而是背对着正弹琴的弘庭梧,不动声色地喝着老白茶听他弹琴。

    《离骚》是凤栖最喜欢的古琴曲之一,除了老八张外,就数弘庭梧弹的深入她心,他能把《离骚》古朴苍劲、深沉含蓄的风格弹得入木三分,扣人心弦。

    石桓亭在课堂上表扬了几位最勤奋的同学,说她们的写字水平即将要从量变转化成质变了。

    本节书法课的内容还是让大家继续练习基本功,临摹字帖,石老师从中一一指点修整。

    案上的白芨开着紫色的花,装在一个白色的瓷罐里,比起茶桌上那盆白芨,书房里的这株株姿更为优雅清新。

    弘庭梧站在沈凤栖旁边,因为上午第一节课的古琴学生请假了,他便有了足够的时间用来一张张翻看她写的作业,在清一色临摹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里还杂着一张写有紫式部的两句短诗:

    「心迹未予外人阅,

    花枝一束故人香。」

    弘庭梧问沈凤栖:“你写的诗吗?”

    “不,是日本紫式部《源氏物语》里的句子。”

    两人都没再说话,各自临摹手边的字帖。

    书法课结束后,凤栖和双鹊走进教室向弘庭梧继续学《洞庭秋思》,弘庭梧从两人回课的指上功夫上发现韩双鹊的练习量要远远大于沈凤栖,于是要求他的这位不在状态的女学生多费点心思放在练琴上,加大练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