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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悲的是，虚拟世界的我们，在真实世界的人看来，已经不再属于人类，只是一个个有自我意识的NPC。真实世界的游戏公司和虚拟世界运营商合作，以我们的世界为背景，构建了一个又一个的独占游戏，卖给真实世界的公民，让他们在里面玩乐。”普兰妗继续说道，此刻她的神情十分平静，似乎在叙述一件完全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突然间，她拿起纸和笔，一笔一笔勾勒出一幅幅类似罗马斗兽场的画面，然后递给周小同，嘴角微微翘起：“看，我们像不像圈养在里面的野兽，通过自相残杀来博得他人欢笑。”
周小同静静地听着，他虽然没有见过那个虚拟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普兰妗一点一点为他将其描述出来，他能感到生活在那个世界的民众的悲哀，也能感受到普兰妗得知真相时的痛苦，
“乔小姐将真相公之于众后，就从虚拟世界消失了，但她给那个世界留下了一个难以抹去的漏洞。”普兰妗继续讲述关于虚拟世界的故事。
“恐惧在世界中蔓延，所谓的神灵、圣人、先知在乔小乔离去后都茫然无比，他们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世界就是假的，但事实就是如此，不容他们拒绝。所以，他们当中的很多人的世界观，逐渐开始崩塌。”
“世界观的崩塌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那个时候，整个世界似乎陷入随时灭绝的境地。当生死由别人掌握时，人就会害怕这种未知的命运。混乱的浪潮在短暂的时间内席卷各个地方，暴力、色情等等各种违反道德底线的事情，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特别是当施暴者和被施暴者都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虚假时，尤为更甚。”
“虽说虚拟世界有自己的运行规则，可以延缓混乱爆发，但规则无法约束人心，已经死掉的心、崩掉的世界观，是无法靠规则的运转来弥补的。”
“混乱持续了约有半个月，乔小姐再次出现在虚拟世界。因为庄家的支持，政府不得不和乔小姐妥协，让她在虚拟世界中挑选一万人将其带到现实世界，作为自己的实验对象。如果她的实验成功了，并且能广为推广，政府则考虑她的改革方案。”
“但最终的结果无疑是失败的。受AI帝国的威胁，原生生命无法将自己内部矛盾嫁接到再造生命上，那么剥削会重新上演。贫民被送入虚拟世界，来减少资源占有，虚拟世界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才出现的。一日无法解决AI帝国的问题，虚拟世界的模式就一日无法消除，变革也就无法成功。更不要说，虚拟世界的人已经习惯了虚拟世界轻松的享乐生活，又怎么会愿意重新回到现实中。”
“包括我在内，最后坚持在现实世界生活的人最终仅仅有百余人。即便是那些选择留在现实世界的人，也有不少在抱怨乔小乔私自为自己做出了决定。而那些选择重新返回的人，被清洗了记忆，那些被乔小姐扰乱的虚拟世界，也同样被清洗了记忆。乔小姐的革命以失败告终，最终只能黯然离开母星，至此之后，虚拟世界的归虚拟世界，现实的归现实，彼此再也没有交际。”
普兰妗说道这里时，声音越来越弱，似乎已经到了生命尽头。她抓着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下，烈性的酒如火在她胸膛燃烧，留给她在这世界能体会到的最后感觉。
突然间，她转过头来，问周小同：“你害怕死亡吗？”
周小同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正打算回答的时候，普兰妗又自己说了起来。
“你能想象若干年后，当自己躯体慢慢变老，最后归于黄土，成为一座墓碑。甚至是数万年后，墓碑也不再，你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点痕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无论是星系变化，宇宙破碎，从此也和你无关，哪怕是重新开天辟地，那个天地中也没有你的痕迹，你从这个世间彻底消失。”普兰妗像是疯子一般，在描绘一幅让人疯狂的景象。
周小同不知不觉按她所说的，陷入其中，心中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恐惧。
他害怕自己消失在这个世界，更害怕自己带着悔恨和未了结的心愿消失在这个世界。他突然间理解，为什么地球上的先贤会说生死间有大恐怖。那种你明知自己要归于虚无，却无法反抗的命运，真的很让人恐慌。
普兰妗仍在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全然没有注意到周小同的神情变化，或许她注意到了，但没有在意。
她就像是回光返照的老人，想要将自己所有的话都说出来；她举起酒杯，想要品尝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留恋；她伸出双手，想要感受最后的温暖。只是死亡终究会到来，她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弱，举起酒杯的力气也越来越小，以至于到某一刻，她的手再也抬不起来，自然而然就落下来，而同一时间，酒杯摔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玻璃破碎了，并洒落一地，就像她已经终结的人生。
脆响如雷击，劈在周小同的心房，让他猛地颤抖了许久。他伸出手，在普兰妗的鼻子下探了探，发现她已经没了气息。
普兰妗死了，在他的面前死去，死的时候很安详，嘴角还留着淡淡的笑意。
AI帝国制造的这种新型病毒在带走人生命时悄无声息，让死亡的人感受不到任何的痛苦。但周小同对此感到恐惧，因为这种病毒一旦感染上，就注定你只能死去，除此外别无他法，就像注定要归墟的命运，永远也无法逃脱。
他在普兰妗的尸体前静静地站了片刻，才按下床边的警报器。刺耳的警笛在空荡荡的房间回荡，一直到医生到了后才逐渐消停。医生在普兰妗的身体上做了简单的检查，然后面容沉重地说：“她已经死了。”
周小同说：“将她的尸体冰封起来，我要带回G星进行研究。”
医生对此没有任何的异议，乔小乔事先就说过，一切都以周小同的命令为准，况且周小同在庄家组织中的级别要远高于他，对方的命令他也必须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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