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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寒没选择坐飞机,他想让我在火车上休息一天,于是我在卧铺车厢躺了一天。
包子曾说过,单位的外勤人员很少有女性,因为这份工作时常不分昼夜,说走就走、舟车劳顿,还经常在深山老林驻扎,所以极少有女孩子愿意做。
偶尔有乐意的,也没几个能通过单位的体能考核,更多时候,她们都转做了内勤。
还有像包子这种,多数时候提供技术支持,不必亲自到场。
树根上的符号,包子看过了,它们还真不是涂鸦,而是一种文字,可是堆到一起什么意思,她解读不出来。
我理解她的意思,大概是像歪比巴卜这种,字是汉字,组合到一起,没有当事人的解释,别人读不懂。
白云给我发信息,问我发现可疑人士没有,我去落日镇时,她就想派工具人跟我去,我觉得没必要,工具人留下保护她更好。
这次出国,我还没看见可疑人士,或许是‘白’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也可能是经过上次的事,她们决定先偃旗息鼓,又或者是她们发现我这个女王就是跑腿打杂的,没有绑架或刺杀的价值,总之这几天很安静。
陈清寒在火车上,时不时就拿出那张老照片看看,魔法消失,照片没有,陈婉儿和陈晓暖以及他的姑姑长得很像,可能是触‘脸’生情,让他心中感伤。
我们在桂市下车,又转客车到县城,再雇车到镇上,这里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也不是旅游景区,道两边是农田。
我们在镇上找车,到一个叫竹村的地方,司机主动跟我们闲谈,听说我们到竹村见百岁老人,他说他知道,毕竟长寿的人不多,陈家阿婆在本地还挺有名。
进了村子,司机直接送我们到陈老太太家门口,老人和孙子一起住,孙子叫陈满福,和老伴儿俩共同照顾陈老太太。
陈满福的儿女已经不在本村,全在县城落了户,他孙子、孙女则去了大城市打工,把小孩子送回老家给父母带。
陈清寒向司机道了谢,把车钱付了,然后走到大门前,按下门铃。
陈家的房子还是平房,村子里其他人家的房子已经改换成小楼,二层至四层不等,所以陈家的平房特别显眼。
陈清寒在县城的时候打过一次电话,跟陈满福提前说声我们快到了。
因此来开门的老者见到我们很高兴,说我们来得还挺快。
开门的老者就是陈满福,看着相当硬朗,走路带风、说话中气十足,听说他是个采药人,十几岁就爬山涉水,在崇山峻岭间穿梭,现在腿脚也很利索。
小院里还站着个老妇人,穿着紫红色的夹袄,看到我们热情地招呼,请我们赶紧进屋。
刷着白漆的小平房,旧是旧点,但窗明几净,陈满福向我们介绍说,老妇人是他老伴儿,姓郭,奶奶在屋里。
陈老太太姓袁,似乎是没名字,司机提到她时称呼她为陈袁氏。
我们跟陈满福两口子一起进了屋,进门是厨房,左右各有一间屋,左边的屋门没关,右边的屋子门上挂着锁,正对大门还有一间屋,陈满福说那是奶奶的房间。
陈满福丝毫没怀疑我们的身份,领我们进了奶奶的房间,屋里的家具很简单,正对门是窗户,窗前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右边是衣柜,左边有张单人床。
一位发白如雪的老人坐在桌前,身上穿着深红绣黑色暗花的棉袄,我们进来时,她正伸手去拨桌上的收音机。
陈满福刚想介绍,老人回过头,眼神清澈、没见丁点混浊,皮肤白里透红,一口假牙整整齐齐,开口就对我们说:“你们来了。”
陈清寒点头:“您好,我——”
老人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自我介绍:“我等你很久了,我知道你是谁。”
我和陈清寒相视一眼,老人却没立刻解释,她让陈满福和他老伴儿去准备午饭招待客人,明显是要把他们支走。
陈满福笑着说了句‘你们聊’,便带老伴儿出去,说要出门买菜。
陈老太太屋子里没有多余的椅子,她起身领我们到上锁的房间,我还是头回见有人家的客厅没事就上锁。
房间里有组合沙发,茶几,还有一把雕花木椅,我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木头,就看出是黄的,而且似乎有些年头了。
老太太走路虽然慢些,但特别稳,手也不抖,开锁的时候特麻利。
她进了屋,请我们坐,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两瓶饮料摆到茶几上,她则坐上那把木椅,椅子靠窗,阳光正好晒着她的背。
陈清寒坐下说:“我们来,是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说着他拿出照片,放到茶几上,推到陈老太太面前。
“是她,婉儿,我老头子的堂姐。”陈老太太不急不忙地说。
一百年了,她只瞄了一眼,就这么肯定?
陈老太太说完,也加入我的大脸大军,从怀里掏出一张塑封的小照片,照片只有半个巴掌大,里面是两个人的合影。
她把照片递给陈清寒,我跟着看了看,合影里的大姑娘和陈婉儿一模一样,她身边的半大小子虎头虎脑,眼睛特别有神。
“这是我老头子和他堂姐唯一一张合影,拍完没几天,他堂姐就失踪了。”陈老太太说。
提到一个人,便要掀起一段陈年往事,陈老太太说她和她丈夫是青梅竹马,所以对陈家的事了解得不少。
陈婉儿是她那辈儿唯一的女孩,陈永丰,也就是陈老太太的丈夫,叫她大堂姐。
因为母亲早亡,父亲的工作又需要出远门,,陈永丰经常被寄放在大伯家,可以说他是跟在大堂姐身边长大的,从两三岁的小豆丁,跟到十二岁,他对陈婉儿相当依赖,有点长姐如母的意思。
陈老太太对陈婉儿也是印象深刻,她们家和陈婉儿家是邻居,她虽然年纪小,是跟在陈永丰身后的小尾巴,但对陈家大姐,还是有很深的记忆。
陈婉儿聪明漂亮,到洋学堂读过书,而且她会变戏法,这是陈老太太记忆深刻的主要原因。
陈老太太记得她养的小猫死了,陈婉儿把小猫画到纸上,画中的小猫就是活了。
她还见过陈婉儿用草棍儿折蚂蚱,那蚂蚱会跳还会飞。
对儿时的陈老太太而言,这就是戏法,很神奇,也很有趣。
后来,陈婉儿和洋学堂里的男同学恋爱,家里坚决反对,把她锁在家里不让出去,是陈永丰心软,偷偷放走了她,从此陈婉儿一去不回,生死不知。
陈永丰自责了一辈子,时常跟陈老太太念叨,当年要不是他多事,陈婉儿也不会失踪。
陈老太太说有件事她对任何人都没说,包括自己的丈夫,只等我们来。
听她的意思,她知道我们来不是听陈满福说的,难道她早有预料?
陈老太太又拿出一张照片,这张照片里只有一个小女孩,怀里抱着布娃娃,小女孩也就三四岁的模样,穿着新式旗袍,扎着两只麻花辫。
黑白老照片中的小女孩就是陈老太太,她指着照片中的布娃娃说:“这是陈大姐给的。”
那布娃娃很精致,但在黑白照片里,两只又圆又大的黑睛珠,透着几分邪气,特别像电影里的鬼娃。
尤其是布娃娃头发披散着,好像刚从电视机里钻出来的贞子,它身上也穿着一条白色长裙。
陈老太太说,这个娃娃让她家大人很不喜欢,可是她喜欢得不得了,醒时抱着、睡觉还要抱着,根本不撒手。
陈婉儿失踪后,本来她也和别人一样,为这位大姐感到担心和难过。
两年后的一天,夜里她正睡着,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有人叫她。
后来她想,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醒了,反正当时她感觉自己醒了,发现是她怀里的布娃娃在叫她。
而且声音很像是陈大姐,布娃娃说它就是陈婉儿,有件事想托她帮忙。
陈老太太那会儿没觉得害怕,还挺高兴,以为是陈大姐回来了。
陈婉儿通过布娃娃告诉她,她暂时回不了家,她很想家,想念家人,可是回不来,她希望陈老太太帮她保管好布娃娃,一定要保管好。
陈老太太答应了她,问她什么时候能回来,陈婉儿说她会看到的,等到一位陈家的小辈从很远的地方过来,她会跟着那个年轻人一起回来。
这要换了旁人,估计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看了眼茶几上的照片,这一看不要紧,我愣了,我们从庄园带回来的、陈婉儿的照片,空了!
照片里的背景还在,墙、花架、椅子,全在,唯独人没了。
哦呀呀,你们不要吓我……我抬头看向陈老太太,发现她正一脸微笑地看着我。
陈清寒也注意到了,他很镇定地问:“那个布娃娃,还在您这?”
陈老太太点点头:“嗯,就在那。”
她伸手一指我们身后,我和陈清寒坐在沙发上,沙发背上方有一排吊柜,两边是比较扁的小柜子,中间有个高半米多的大柜。
陈老太太指着中间的大柜子,陈清寒站起身,回手拉开柜门,里面果然立着一个布娃娃。
布娃娃黑发、黑眼睛,白裙子,和黑白照片里的那只完全一样。
“这么多年,我一直好好保管着它,只等陈大姐回来。”陈老太太叹了口气,又似是很欣慰,了却了多年的心愿。
布娃娃静静立在柜子里,照片里的陈婉儿不见了,陈老太太的语气好像是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凭借一张空掉的照片,我们不能证明什么,封存了一百年的老照片,影像变淡或消失,就说里面的人跑出来了,没人会相信。
陈清寒关上柜门,重新坐下来,问陈老太太:“她为什么托你做这件事?”
“她知道我命长吧。”陈老太太目光迷离了一瞬,“她知道很多事,我们不知道的事。”
她这话有点含糊了,不过我大概能猜出她在指什么。
“如果永丰知道这件事,怕是会咽不下最后一口气啊。”陈老太太带着些许伤感地口气说。
陈清寒来之前打听过,陈永丰也算是寿终正寝,走得很安详,咽气时家人都在病床边上。
他一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放走了陈婉儿,导致她失踪,今后几十年杳无音信,但到了他那个年纪,比他年长的大堂姐,恐怕早就辞世了,所以他闭眼的时候挺痛快的,可能希望早点和另一个世界的亲人相见。
陈老太太本来不明白陈婉儿为什么要求她对任何保密,也是直到那一刻,才恍然悟出点什么。
人生有一‘怕’,就是等不到想等的人,陈老太太满面忧伤地说。
看得出她对陈永丰的感情颇深,携手走过半个多世纪的人,金婚也庆祝过了,她说唯独这件事,她觉得对不起老头子,因为答应了陈大姐保密,所以每次陈永丰长吁短叹,她都假装不知情,心里特别难受。
陈老太太知道的就这些,我们也问不出别的,她当年只是个小孩子,估计陈婉儿也不会给她说太复杂难懂的事。
所以我觉得她说的应该是真话,但在陈老太太面前,我不好和陈清寒讨论,我们在陈满福家吃过午饭,下午便告辞离开了。
回到镇上的旅店,我问陈清寒怎么看,陈婉儿是不是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陈清寒和我的想法一致,他也认为陈老太太是这个意思,她没明说的话,就是指陈婉儿能预知某些事。
可如果是这样,陈婉儿为什么会被困庄园一百年?她早知道自己会遭遇不测,就不该跑到海外去,被魔法庄园、吃人的相册给吞了。
“除非……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我说。
“她如果想跟咱们交流,刚才就有所行动了。”陈清寒这话有点跳跃,但我听懂了,他是想说,我们最好能跟当事人面对面沟通,可惜当事人不愿意跟我们交流,那个布娃娃,如果它是陈婉儿的‘寄生体’,当陈清寒打开柜子时,它就该有所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