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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苏苏觉得自己第100世毫无遗憾了。
她最后是睡觉睡死的。
不知道得了什么邪门的病, 她开始整天昏睡, 去医院检查, 结果却都是好好的,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叶苏苏还是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古怪。
她以前很少做梦,但现在陷入沉睡后, 开始做各种稀奇古怪的梦,有的时候是自己99世界的事, 有的时候好像什么都不是,但梦里总有一个呼唤她的声音。
这声音特别像是猫薄荷。
她后来难得清醒, 醒过来都要笑着跟他说, 不要在她睡觉的时候, 老在耳边叫她。
每次她都能见到这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最终他还是答应了。
她觉得这样挺好。
“其实……我有个秘密……”
“很久很久以前,也都是大家送我离开……”
“你们总是活得比我久。”
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省心、省力, 不用落得一个孤苦伶仃的下场。
先离开的人, 比较幸福。
要说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叶苏苏没活到凡人的100岁。
关于这儿, 她也很有意见。
在私下里, 不止一次吐槽这个修妖系统。
之前发布任务的时候它可利索了,但这才几年,它就撂挑子了, 她怀疑它又能量不足了。
这次变原形也不能解决,只能让她这具身体尘归尘、土归土了。
这三无产品,害死个猫!
叶苏苏也不甘心, 看到面前男人焦急、伤心又强忍着的表情,她觉得自己心脏也有点痛。
“别难过。”
“也许等你老死了,我们就能遇见。”
叶苏苏犹豫了下,还是开口。
“如果有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小猫咪……”
她明明头昏脑涨,意识都快陷入模糊了,但说出这句话时,却还有些少女般的小害羞,觉得自己两颊都要烧起来了。
而她也看到了男人听见这句话时,黑眸中的闪烁。
“好。”
男人重重捏了一下她的小手。
叶苏苏眼前顿时闪过一道亮如白昼的强光,刺地她头痛甚至无法直视前方,只能再一次陷入沉睡。
“妈咪,你醒醒!你说过要一直陪着我……说我是你的寻宝贝……”
“呜呜呜,猫猫要妈咪,妈咪……”
“苏苏……你说过要一直做我的小猫。”
每天都有许多这样的声音,回荡在她耳畔。
但她却无法睁开眼睛。
她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有点过分长,甚至有些埋怨厉钧。
她这样的情况,就应该放弃治疗,怎么能天天住病危icu吊着这口气呢?
她每天都要被他们喊一遍,经历一次生死离别,她忍不住掉眼泪。
躺着睁不开眼,但听到他们声音,她就一直忍不住哭。
她真是把100世的眼泪都流完了。
他必须在101世赔给她!
叶苏苏心里有些气,已经决定自己修成大妖后,必须来找这个男人,找他算账。
以后就让他待在自己这个大妖身边,拘禁一辈子。
她气完,就下意识睁眼,竟然还真的被她睁开了!
一睁眼,她小脸就是一片惨白。
她死了。
眼前她所见到的竟不是熟知的人间医院,也不是常住的别墅房间。
而是头顶陌生的百花金丝帐,再转头,就见到一对象牙帐勾将芙蓉帐在两侧束起。
她身下冰冰凉凉,夏天也丝毫不热,伸手略略一摸,竟是寒气万分。
叶苏苏一头问号。
芙蓉帐、寒冰床……她这次不会穿到武侠小说里去了了吧?
正要坐起来对无良系统发飙,床侧竟是一个身着淡紫的娉婷宫装女子,眉眼清秀,见她醒来,神色激动。
“夫人,您终于醒了!”
叶苏苏眼角抽搐,果然是个古穿吗?
但她又觉得不对,坐起后,竟是觉得自己妖力到达了大圆满境界。
按理,100世结束,她也该飞升了。
所以……
“这是哪儿?”
“夫人,您……这里是妖界啊!王正在议事,奴婢已经让人去通报,说您醒了。”
妖界?
叶苏苏本来想吐槽的心,顿时没有了。
她想要仰天大笑。
她终于飞升了?
她本是一只不起眼的小猫,历经磨难,终于修炼成功。
没想到修炼系统还是靠谱的,无痛飞升。
一飞升,待遇还不错。
“王?”
叶苏苏眉眼一正。
她听说过的,妖界之中,以妖王为首,据说在开天辟地之时,由混沌之气历经万年幻化,乃是山海经之前就已经存在、不为凡人知晓的大妖。
就连她这一脉的猫妖王,提起这位史前妖王都是尊敬无比。
说白了,猫这种后来进化的动物小妖,全都加一起,也不够妖王一只手指头按死的。
叶苏苏想到,就觉得心神震撼。
这飞升不仅无毒无害,而且还附赠面见妖王的待遇?
也是,现在气候环境恶劣,能够飞升成妖的天地灵兽越来越少了。
她应该算是百年难遇的修炼天才。
被首领接待,也是正常的。
叶苏苏这么一想,点点头,泰然接受,丝毫不惧。
“跟王汇报不急,我们别插队。”
她向来懂事,并且很有自己几斤几两的觉悟。
她醒了,就让妖王殿下来见她?
她脸可真大啊!
这不是在藐视首领吗?
叶苏苏不傻,这坑她不跳。
“我刚醒来,等等再说。”
但她这么说,旁边站着的宫装女子却是表情有点急,“夫人……”
叶苏苏摆手,自顾自地朝周围看去。
只见那床下地面,皆是整块玉石铺就,而床踏处铺着一块正红色猫纹地毯。
整个房间十分宽敞,中间有四根金柱,上面绘着各式各样的大妖小怪腾云祥图。
而再往外看去,就是一道让她感到十分亲切的锦鲤刺绣屏风,上面各是99条百态锦鲤。
叶苏苏没数,但天生的,她脑海里就知道锦鲤的数量。
就像是她知道那屏风以及珍珠帘子后,是正房大门,直通前院的湖水以及万千颜色的花卉一般。
“嘶……”
她捂着额头,觉得这大概是成为大妖的后遗症。
哪怕不用目视,她也能知道方圆十里的动静。
但现在她显然运用不熟练,竟然没动念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鱼一鸟就出现在她脑海里了,竟是仿佛曾在这里住过一样。
“夫人,你没事吧?”
宫装女子大惊失色,忙令人去找医师。
但叶苏苏捂着脑袋,白着小脸就躺下,紧紧闭着双目,“我再躺一躺,睡一会,你不用管我,不用叫人。”
“唔,暂时别叫王,我现在没空了。”
“……?”
叶苏苏不管那女子的表情骤变,翻了个身,就卷着锦被把自己彻头彻尾地包了起来。
甚至,她还使出了身体里好不容易凝结的妖力,把床帐子给散了下来。
面向床内侧,这满目的金丝芙蓉帐,刺得她眼都有些红。
醒过来才一瞬,但她早已发现这里灵气浑厚,源源不断的妖力往她身体里钻,十分舒畅。
但是,这让她肖想了100世的宝地,此刻却格外安静、空荡。
她闭眼,就仿佛听见叶寻、猫猫哭着要妈妈的惨兮兮声;睁眼,仿佛就能见到猫薄荷坐在她床头,握着她的手等她醒来。
他们该伤心了吧?
虽然生老病死,是天地常态。
但是……她想他们了。
厉钧也说要给她拍卖一个锦鲤古董屏风,她之前都没同意,觉得那东西只能看不能吃,浪费钱。
猫猫也说,要一个种满花花的园子,以后如果爸爸退休,她就靠种田卖花养活自己。
叶寻还说,他喜欢大湖,特别喜欢爷爷那边的锦鲤湖,每天喂它们看它们围着他张嘴,特别有意思。
这边都有这些呢……可是却没有他们。
叶苏苏紧闭着眼,竟然生出一种坐拥宝物、却十分无趣的感觉来。
她还以为飞升之后,特别愉快。
结果,并没有啊。
凡人是有寿命的。
她闭眼的时候,猫薄荷都急得长出了白发,但实际年龄还是个老鲜肉,离他寿终就寝还有很久吧?
如果等他死了,她跟妖王求求,是不是能把他带来这里呢?
如果不行,那她就回归人间,就当是出差。
叶苏苏琢磨着,就有些头疼。
猫薄荷不会死了之后,忘记她吧?
叶寻跟猫猫以后长大了,结婚生子,到时候有了自己的牵绊,被她带走也不合适……
叶苏苏怔怔地想着,竟是不知不觉小脸蛋上都是眼泪,遮住半张小脸蛋的被褥全都沾湿了。
“王。”
外面传来宫女尊敬的跪拜声,但似乎是被对方制止,又噤了声。
很快,就有衣袂翻飞以及沉稳步履声靠近。
妖王来了?
这么快?
叶苏苏一愣,忙有些失措地抹了把小脸。
但脸上的眼泪,竟是擦也擦不完。
她刚正想到伤心的地方,想到家里的大小男人跟那个小丫头,此刻是不是抱头痛哭地在想她,这么一想,她眼泪就有点止不住。
现在,她又是脸红又是慌张,干脆把被子蒙住了头。
“请妖王殿下见谅,猫族苏苏初升妖界,还未适应,暂无法拜见您。”
叶苏苏没多想,下一秒就把被子蒙得更紧了。
妖飞升,经历天劫之后,也会有祥瑞下临。
伴随着祥瑞,自有妖界法则由心而生,许多东西都不用学。
例如对妖王的敬畏跟俯首,乃至她知道人妖恋的困难……
“殿下……嗯,我觉得我可能飞升过程出错了。”
“那啥,我心里还想着凡人……我觉得我可能还要回去一趟,验证下自己是不是七情六欲没斩断……这也不怪我,要怪就怪我100世死的太快……我觉得您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在人间活到一百岁,我大概、可能、估计能了却前尘。”
叶苏苏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不自觉地说出这种话。
对,她一点都不稀罕这里了,一点都不稀罕面见妖王了,一点都不稀罕做个什么大妖了!
当然,她不是恋爱脑。
等活到100岁以后,她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譬如带厉钧也修个仙什么的……
她说着,逐渐心里坚定,就略略探出一条眼缝,小心地窥视间隔在中间的床帐。
“妖王殿下?”
但她目光所及,却是一只指骨修长、匀称的暖玉般手掌,骨节突出的食指正弯曲着探进床帐内,要撩开床幔一角,但似乎因为她的话而顿住了动作。
叶苏苏用被子把自己裹成粽子,顿时在床上半坐起来。
她眨眨眼,觉得这手掌的模样有几分眼熟。
她甚至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验证下是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一份温暖触感。
她的眼泪都一度忘记掉了。
但那外面探入的修长手指顿住,而她也鼓不起勇气去摸。
反倒是一阵微风,吹佛入室,金丝床幔荡荡飘起。
刹那,床幔间露出的空隙,就足够叶苏苏看清了外面的人——或者说,传说中的妖王殿下。
他一身玄色长袍,衣襟领口处绣着暗金云纹,腰间束着白玉腰带。
而他身量十分高大,站在床前,那吹拂起来的床幔一个缺角,恰恰只能让叶苏苏见到他硬挺紧绷的下颚线条。
一如初次遇见时,光线都凝在他身上,刺目地让她看不清晰,只粗粗见到一个轮廓。
叶苏苏都看地呆了。
下一刻,就有个低沉嗓音,略带沙哑地响起。
“了却前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