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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在京里听过元皓等吹嘘多回,伤兵是怎么当的,遇灾有多严重,大坏蛋舅舅还杀了人等等。
满心里都想学小坏蛋舅舅也吹个牛,在知道出游时,还在京里那会儿,就开始演练。上路以后,更是没少提起。别人巴不得行程的时候风雨调和,孩子们眼巴巴盼着哪里桥要修路要补。
盼着当然不对,但急着办好事儿的心情可以理解。
接走安书兰后,开会有份参与。黑加福会告诉她,袁乖宝也会告诉她。这就黑加福小手一挥,两个小姑娘先摆开给水的摊子。
“咣当当”,石头敲个不停。
萧镇总拿自己作大人看待,太子等人在商议怎么办更妥当,他夹在这里。
这边说话,那边叮当响,虽在室外也受影响。萧镇不满的对长女吆喝:“别闹了!过来听哥哥们说话吧。哥哥们刚说这村里能走出去的人,都去打水寻活路。留下来的走动难,人家过不来。”
在路上,安三爷主动给个果子,安书兰事先得到叮嘱,而出来阻止,原因就是还能寻水的,不是最紧急要帮的人。
面前村落里听到动静以后,扶着墙拄着棍,颤颤巍巍过来的人,才是真的困难。
太上皇和苏先等几个人说话,说的是这里怎么打井怎么引水过来的话。镇南王还是以护卫安全为主。
这地面都干得走一步就一波土尘,长眼的刺客不会埋伏在这里,但太上皇地位尊贵,王爷无时不小心为上。
长公主带着她事先准备的一队人,孩子们的奶妈丫头这些,正在从车里取下准备的瓜果,和大批的水袋。
上路的事儿,不敢保证每天都能找到水源,水袋多带些,每天都备下不少水。
他们也急,但各安其职,急自己的一块儿。黑加福、安书兰这两个无事忙人,听过镇哥话后,是最早出去的一队。
左手一个瓜,右手一个果,对着循声求水的人奔跑的兔子般。安三爷夫妻也随后跟上。
瓜?
果子?
寻水的人见到,眼睛里焕发出生机,步子也似加快。
长公主含笑唤住她们:“可不敢就给瓜果吃啊。”
“为什么?”黑加福停下步子回小脑袋。
“还不知道他们缺水几天了,瓜果寒,好人吃了也有破肚子的,何况他们算病人。快回来吧,咱们带的有会医术的,等给他们看过,分发东西一定是你们管我才放心。”
长公主的话很入耳,你们还有大活计在后面呢。
黑加福听的舒坦,把安书兰和安氏夫妻带回来。
太子一行这个时候说完了话,一起走出。有的人抱着帐篷布,有的人抱着多余的竹席,夏天车前车后用的竹帘子——也是多出来预备各车更换。
边说着:“父老乡亲不要着急,水有的是,人人都有。等我们先搭个遮阴的的篷子出来。”
村落房屋能遮阴凉,但怕病气已在。纵然不提太上皇、太子、王爷夫妻等有多重要,别的人救灾不成反添病,这可不好。
还是自己现搭个能呆的地儿好。
安书兰不解:“静姝,什么叫父老乡亲?”
黑加福想想:“就是夸你很好的意思,是个问候话。”
安书兰笑眯眯:“那你是我的父老乡亲,我也是你的。”
树叶枯干,但树身不倒,扯个绳子在上面还行。太子等人分两队,一队麻利的搭好。一队摆下案几和纸笔,问村民们哪位是村长。听说村长寻水去了,就问长者这个村里多少人,受灾多久,再一一登记姓名,让村民们勉强排个队。
严重脱水之下,摇摇摆摆的很难排的好,也站不久。好在端庆长公主的速度也很快,带着随行的太医——有太上皇在,因此有太医同行——赶来。
太医拿出浑身解数,也用不成脉枕,也没功夫请村民们坐。就站着,他手指搭上就成。再看气色,一个一个的飞快。
“给水。”
说过他就走。
黑加福带着她的三个临时小兵,安书兰一家三口开始行动。
安三爷扛水袋,大水袋口大,一倒就是许多,安白氏拿小桶接水,安书兰抱几个木碗,接好水,黑加福递出去。
“给水。”
太医说过,由长公主一队里的人记下。不然黑加福给水慢,他看的快,怕黑加福记不住。
“中暑,给药。”
黑加福对安书兰气派的一点头,安书兰转到安三爷身后,后面背着制好的药丸。
抓出来,给那个人慢慢吃。
“给水。”
“给水。”
“给水。”
很快,他们周济一半村里的人。
太医为一个老人的旧疾费了心思时,太上皇带上苏先几个人把村子周围看了一遍。
“离湖还有几百里,但水就引不来了吗?”太上皇苦恼,他的心也痛苦的不行。
从他身为太子参政时,大灾小灾不知赈济过多少。但京里对着公文指挥,噙着梅子手边梅汤,哪里能真正感受到灾难的苦。
肮脏的面容、烈日折磨下的无能为力…。虫吃猫搔般,让太上皇不能安然。他对着天上明晃晃日头狠狠瞪着,恨不能骂上几声,赶快下雨!
看完这个村子,对着苏先道:“再去看相邻村子的河道,我就不信水道不通,井也打不得。”
苏先和镇南王满口答应,请太上皇上车,车上到底凉快些,分一队人护卫而去。
端庆长公主不慌不忙,带着余下的人把这里村民看视过,给他们各留两碗水和一些瓜果,追赶到邻村。
这是极不稳当的举动,因为他们带的水有限。但太上皇看到受灾人干裂的嘴唇,认为妹妹赶来及时。
走过三个村子,长公主回太上皇:“哥哥,咱们得回去了,回去要几天的路呢,咱们余下的水,只够咱们回去路上用的。”
太上皇这才知道上当,舍不得对大长公主发脾气,对着镇南王和苏先勃然大怒:“我就不走,我今天就留在这里。”
镇南王和苏先也不否认。
当天把水散的差不多,这是事先说好的。不然只要水和吃食足够,太上皇只怕留在这里不肯走。
他上了年纪,万一在这洗澡水和纳凉都受限制的地方中了暑,谁敢担待?
两个人垂下头由着太上皇骂。
但再骂,还得想到孩子们。长公主把水散的差不多,孩子们洗澡都不能。太上皇不是一个人可以任性。再者多骂多喝水。他无力的垂下面容:“走。”
天太热了,他们一身汗又一身土尘,孩子们也是一样。奶妈们用盆送出水,每个人一小盆,用毛巾濡湿擦拭,几天里都是这样洗沐。
洗过,奶妈们打算倒水。
斜次里,几个孩子飞奔而至,抱住盆,头一低就是一口。
遍体生寒,出现在受热一天的太上皇等人身上。黑加福膈应的头发都快竖起来,别的人也不比她好到哪里。
端盆的奶妈们都呆住,等到醒神,那些孩子们已喝下好几口。
奶妈们夺下盆,长公主急忙忙为他们寻药,太上皇眼角有了泪落。
他在张学的村子里听到这附近有地方常受旱灾,还没有想到严重如此。
幸好自己来了,幸亏自己来了。要一劳永逸的解决才好。强留在这里不起任何作用。
他不用人劝的上了车,命这就离开。
黑加福等道:“等等。”小脸儿戚戚:“把我们晚上和明天的果子给他们,水也分一半。我可以少喝水。我晚上也不擦洗了。那水也给他们。”
太子也道:“反正要回去,大家臭几天吧,我也不洗。”
“这就叫坏蛋舅舅信里的大家臭哄哄。”黑加福煞有介事对安书兰说。
安书兰听不懂,但把太上皇逗的心情好些。
长公主真的把水留下来,说好大家在回去以前都不擦洗,果子和水也送一半。
上路以后,黑加福又教了安书兰一件:“这没有什么可怕的,坏蛋舅舅收的小黑子,没了吃的,他吃过泥里的东西。”
“真的吗?”安书兰小脸儿雪白,又想到刚才那一幕,她信了。小心翼翼问:“泥能吃饱?”
“不能,所以坏蛋舅舅救下他。”黑加福小手在身前一拍,认真的道:“舅祖母说,还来呢。来了,就救人,再不许他喝脏水。”
安书兰用力点小脑袋。
回去的路上,因为心情欠佳,没水洗澡的难过倒不在第一位。
客栈早有人定下,早备下热水、果子、好饭菜。但从太上皇开始,都吃不下去。
安书兰把她的那份儿交给母亲:“帮我包上,我舍给人。”
安白氏的一份也没有吃,安三爷的也没有吃。
一份儿果子里,有西瓜、有桃子、有杨梅、有李子。杨梅不能放,西瓜是切开的。但都没有吃的胃口。
安白氏脑海里浮动受灾的人,强笑道:“书兰长大了。”
“是啊。”安三爷沉闷,不自觉的道:“我也长大了。”
“什么?”安白氏没有想到。
安三爷苦笑:“原来我从小到大,都是福窝里呆着。”
安白氏的话也让带出来,起身下地,对着丈夫端端正正行个礼:“多谢,自嫁你后,夫妻争执的时候曾认为不如意。但现在我知道了,你也好,公婆也好,你们家的亲戚也好,对我都很好。”
安三爷拉妻子起来:“我谢谁呢,我也应该谢一声儿。”把妻子带到窗前,对着天上皎洁月儿,夫妻同拜下去:“咱们谢京里的亲家忠毅侯吧,不接咱们,不看到前几天那……”
他说下去了。
对着桌上几菜一汤——大家都没心情聚餐,各自在房里吃。对着不能包的红玉般切开大西瓜和杨梅。安三爷发了个狠:“我要是不中,对不起我从小到大吃的饭菜。”
说过,他看书去了。
“父亲,母亲,来帮忙。”安书兰来叫,安三爷也没有动。
安白氏跟去,见长公主住的房里药香满满,孩子们研药、分药,忙的不亦乐乎。
“这里这里。”黑加福已然当安白氏是她的固定兵马,扬起小手招呼:
“我们制解暑的药丸。”
安白氏佩服这一行人的好心地,但是疑惑地请教长公主:“就咱们能办多少?不如出些钱去药堂采买。”
“已去人往药堂,办大宗儿的解暑药和需用的药。咱们也弄些,孩子们认一认这些药材也好。这是赈灾大事,比上学要紧。孩子们长长见识也好。”长公主笑回。
黑加福听不得一个“钱”字,高举小手:“舅祖母舅祖母,我捐大宗儿的银子。曾祖父给我一包袱的金叶子。”
这又是学小坏蛋舅舅出游的行头。
“我捐钱,曾祖父也给了我,我另外捐出下个月的银子。”萧镇又比长女高出一等。
长女气呼呼:“下个月还没有到哟,这叫说空话。”
安书兰想了起来,对母亲道:“我们也捐下个月得的银子。”安白氏对她悄声:“拿一回你就知足吧,还想着下一回。快别说了。你要捐,咱们带的捐出来。”
长公主才不会劝,她以为这叫有趣,这叫模仿元皓上路的玩耍。取纸笔,亲自记下来,送给太上皇。
顺便劝太上皇多吃东西,太上皇摆手笑:“我已醒悟,我要是固执,岂不成了元皓说的伤兵?元皓说不能当伤兵,当上伤兵少做事。我晚上用了一碗汤,半碗饭,虽比平时少,你放心,我饿了会吃宵夜。”
又问公主吃了多少。
检视对银子的账单,太上皇也觉得有趣:“妙,咱们不比忠毅侯差。听我对你说,有一个便利,路是通畅的,这点儿可比忠毅侯赈灾强的多。我让人分别去寻本省和本县说话,给他们三天准备,唉,三天,不知道他们有多难?但我吩咐咱们的马车明儿一早就去送水。最远的地方轮班儿送,近些的还是自己打水吧。三天后,咱们再次前往。”
……
哗啦啦马蹄声和脚步声里,是五千的兵和太上皇同往。
昔年皇帝出游,袁训以兵部尚书身份调动全国的兵马保证安全。镇南王做不到,但却持有皇帝一道密旨,一应军营便宜行事。
本省的官员没能赶到,本县跟随在侧。
正在解释:“前朝就有本地大旱的先例,虽离湖不算遥远,但有些丘陵地下石头挡住水道。湖水下降时,暗河里水浅。过不去石头,那几处地方只能受灾。不是卑职不管,卑职没想到好法子。凿石头也是个力气活儿。县里没有钱,分摊到百姓头上,那成了扰民。”
镇南王才不听他鬼话连篇,阴沉着脸道:“那这遇到下雨少,全村除了走不动的孩子都去挑水,地里收不上来东西,这就不叫扰民?”
几天前的小孩子们扑上来喝脏水,王爷铭刻在心。那是些极小,不能走远路的孩子。但他们见到水的敏捷,已超出年龄应有的灵活。
“百姓们求生的意志,应是贵人们的警钟。”太上皇在车里听到,对本县的话也大为不满。但事先查过这个县令,不优秀却也不混蛋,能力一般的那种。难为他不起作用,只这样对随车而行的太子萧乾、齐王世子萧晗、陈留郡王府的萧烨萧炫说着。
太子等欠身:“记住了。”
褚大花回到她的马车里旁,在车外就听到车内念书声,她的丈夫姚家小子姚有地争分夺秒的在念书。
拍拍车帘,大花把太上皇的话说了,让姚有地记住:“这比你死念书强太多。”
赵先生也在马上,他觉得带几千人马前往赈灾,这威风哪里寻来?坐车冷落威风。
恰好听到,赵先生也拍车帘:“有地,别念了。我对你说过,赈灾这事儿,你当官以后也遇上。你赶紧的学学,以后不打饥荒。”
安三爷必恭必敬地在赵先生马后,他见到五千人马的阵仗,仰视到不能的时候,想到太上皇说赵先生有能耐,能让他的学生中举,就只跟着先生。
闻言,安三爷插了句话:“有地,先生说的是,我也没看书。你看本县虽是官儿,这不,却是他的活计,又是咱们难得的预演机会,你出来马上逛逛?”
姚有地深深叹一口气:“唉,先生是好先生,三爷是聪明人,我是个笨蛋,一本书念几十遍也记不住,我还是继续念吧。”
闻言,赵先生和安三爷不再勉强,褚大花红了眼圈。
三个人的马离开一段距离,褚大花撇着嘴儿掉眼泪:“胖队长十岁中秋闱,十一岁中殿试。正经爷和六二爷十一岁中科闱,十二岁中殿试。他倒好,念到今天还是个不通又不通,先生,怎么办呐。这么笨。”
赵先生笑了:“你别急别急,这样的笨人我见过几个,只要下功夫,最后都是高材。”
车里仿佛听到他们的对话,姚有地的念书声高起来。
褚大花心疼他,气得打开车帘:“别念了!样样学学胖队长不好吗?我嫂嫂说的,胖队长一天有九份儿是玩,只有一份儿是学。所以灵活所以学的快。”
姚有地用更大声的念书回她。
把一行人都逗乐。
太上皇对镇南王笑:“大花总不肯信我的话,我说见过笨举子,让她不要太担心,她又吵上了?”
“不中,就跟我习武,你岳父我的爹就不认字儿,不是一样当将军!”大花的话传来。
镇南王忍俊不禁:“您想啊,她一说中举就拿元皓和文章侯世子、小六打比方,我要是姚有地,我也不理她。”
太上皇却让激励,觉得本县不中用,说话不想给他听,让他退后,对镇南王和孙子们道:“不是大花总要说元皓,我们也要说。眼前这件事儿更要说。要是忠毅侯带着元皓在这里,他们会说石头凿不开,就不管了?”
太子嘻嘻:“坏蛋舅舅会说,看我啃个果子它就开。”
萧晗嘻嘻:“坏蛋舅舅会说,看我吃个点心它就开。”
这活脱脱是元皓悠闲吹牛的模样,但元皓也确实办下如半边衙门,水灾周济这类的实事。
太上皇大乐,把个手一攥,鼓动道:“那咱们就去弄开石头,破不开水道就打井。不能让元皓小瞧了。”
一行人没有了几天前回程时,丢下村民的担忧。反而欢声笑语中赶路。
到了地方,五千兵马驻扎下来。有他们在,来回运水足够使用。附近村落的水有了着落,太上皇松一口气。
这几个村落里的人是极少的,但办下来,一个人也是一件大实事儿。
不为水犯愁,太上皇可以留在这里,直到寻找水源。再让他离开,他只怕睡不着觉。
晚上,提笔给皇帝写信:“至此地,方知灾难苦。思忠毅侯固执离京,犹有介怀。但当年你同行,足见睿智。太子在此,勿多忧念。亲临此事,是他的福分。”
住处外面,黑加福带着安书兰,袁乖宝跟着,打个小灯笼,神气活现的美名曰巡视。对面,萧镇带着弟弟银哥打个灯笼,得意洋洋美名曰经心。
两队人马遇上,黑加福对二弟笑笑,对大弟昂起小脑袋。
萧镇对乖宝舅舅小夫妻笑笑,对长女昂高小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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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书笨的人,有一个名人,清朝曾国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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