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果真比你大一些。”

白芥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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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岁霜降,南市一连三日的庙会都是城中一大盛事,热闹不输上元灯会。

    辰时末,马车自恪王府东门出,径直往南市去。南市在内城南边角上,自南城门起,占了整两条长街。

    恪王府离得不远,不用半个时辰就已到了地方。

    谢朝泠简单易了容,跟随扮作寻常富家子的谢朝渊,并不引人注意。

    庙会上吃喝玩乐的地方不少,还有各样的杂耍演出,人潮如织。谢朝泠觉着新奇,眼中绽放出光彩,拉着谢朝渊尽往人多的地方去,四处瞧。

    “没想到京城里还有这样热闹的地方,殿下以前也来过么?”谢朝泠被街角的龙灯表演吸引视线,顺嘴问谢朝渊。

    谢朝渊抬手按住他肩膀,让他别往前头挤:“没来过,倒是听人提过很多回。”

    “那殿下也没有传闻中那般贪玩。”谢朝泠笑道。

    在处木匠铺子里,他给小黄挑了个黄花梨木的鸟笼,造型十分别致新奇,谢朝泠一眼看中,问过价直接掏了钱。

    恪王府中人人都有份例,谢朝泠自然也有,每月光是银钱就不少,谢朝渊命人按亲王妃份例给的他,谢朝泠并不知道这个。

    “这个鸟笼子比府里的大些,小黄调皮,这样它在里头能自在些。”谢朝泠买下东西,拎在手中给谢朝渊看。

    谢朝渊往下睨了眼,目光在那鸟笼子上转上一圈,不咸不淡道:“这种笼子,你若是想要,王府的木匠能给你做十个八个,都比这好。”

    谢朝泠好笑道:“这有现成的卖,何必再做,殿下,你连这点小事都要计较啊?”

    这小殿下心眼大约真的只有针眼那么大吧。

    谢朝渊转开眼,没再说。

    谢朝泠目光落到铺子外,前头有个卖糖人的摊子,旁边围着一圈孩童,不时发出惊叹嬉笑声。谢朝泠心思动了动,拉着谢朝渊过去。

    “糖人要么?买个送你。”谢朝泠看着谢朝渊笑。

    谢朝渊回视他,板着脸不说话。谢朝泠啧了啧:“跟只鸟儿争风吃醋,殿下你几岁啊?”

    谢朝渊依旧臭着脸不说话,谢朝泠就当他是想要,在那群孩童都拿到糖人离开后,冲摊主老头抬了抬下巴:“我们要两个。”

    老头笑问他们:“小郎君们要什么样的糖人?”

    谢朝泠顺嘴道:“他属兔,我属虎,就要这两个属相的。”

    谢朝渊看他一眼,心思微沉,没吭声。太子哥哥的生辰是庚寅年正月十五,天下皆知。

    谢朝泠全副注意力都在老头快速动起来的双手上,并未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一只兔子糖人很快捏好,最后一步需要将之吹起来,老头笑呵呵地冲谢朝渊道:“这位小郎君自个来吹吧?”

    谢朝渊淡声示意谢朝泠:“你帮我。”

    谢朝泠笑着凑过去,对着细长管子轻吹气,亮澄澄的兔子糖人很快吹鼓起。

    “送你。”

    糖人递到谢朝渊面前,他沉默未接,谢朝泠干脆拉起他手:“拿着。”

    谢朝渊盯着手中糖人,始终未出声。谢朝泠忍笑,明明是头小狼崽,属相却是兔子,谢朝渊要真跟只小白兔一样温顺可爱些多好。

    可惜了。

    另一只糖人也很快捏好,谢朝渊吹起来后将之递给谢朝泠:“走吧,去前头看看。”

    谢朝泠转了转手里的木棍,盯着那糖人看了片刻,终于后知后觉想起,……他为什么记得自己属虎?

    “殿下,我果真比你大一些。”

    谢朝泠追上已经先走一步的谢朝渊说。

    谢朝渊“嗯”了声,太子哥哥比他大两岁不到,他们本该是最亲密无间的兄弟,是他起了不该起的卑劣心思,想将他的太子哥哥独占。

    他不在乎对与错,只要谢朝泠能成为他的。

    依旧没能成功将小殿下逗笑,谢朝泠有些气馁,还欲说什么,前头过来个侍卫模样的人,与谢朝渊见礼,说定王在对面茶楼喝茶,请谢朝渊上去说话。

    谢朝渊抬头望去,对街茶楼二楼凭栏处,他皇叔定王谢奉玨正笑倚着身,冲他示意:“六侄子,上来。”

    谢朝渊带了谢朝泠一块上去。

    坐下时谢奉玨打量了谢朝泠一眼,谢朝渊这会儿倒是笑了,与谢奉玨道:“皇叔不必在意他,侄儿让他坐一旁喝口茶吃些点心便是。”

    谢奉玨不以为意:“随你。”

    这位定王爷是乾明帝最小的兄弟,还不满三十,早年也在边境带过兵,后头在战场上受了重伤,鬼门关转了圈回来,勉强保住性命,从此不良于行。非但如此,据说那一战还让他留下隐疾,没法再有子嗣,时至今日依旧未娶妻成婚,因而乾明帝对他格外纵容,京中这些富贵闲王,谢奉玨的日子是过得最好的。

    “皇叔今日怎这般好的兴致,也来这南市逛庙会了?”谢朝渊给谢奉玨斟茶,笑问他。

    乾明帝这些儿子,谢奉玨和谢朝渊走得最近,无非是谢朝渊投了谢奉玨脾气,吃喝玩乐的事情他最在行。

    谢奉玨随口道:“正巧路过,过来看看,对了,前两日陛下和我说起你们兄弟几个婚事,唯独没提你,你也十六七了,陛下不急,你自个也一点想法没有么?”

    谢朝渊好笑道:“皇叔至今都未成亲,怎还操心起侄儿的婚事来了?”

    谢奉玨摇头:“你跟我不同。”

    “有何不同?”

    谢奉玨没多说,笑提起别的:“下个月来我庄子上吃酒吧,有几坛好酒存久了,差不多该开了,让你来尝个鲜。”

    谢朝渊无可无不可:“皇叔那若真有好酒,侄儿自然是要去的。”

    谢奉玨无奈笑道:“请你来吃酒你小子还和本王拿乔,放心,酒肯定是好酒。”

    谢朝渊一口答应下来:“好,到时候一定去。”

    他们说话时,谢朝泠自若在一旁吃点心喝茶,偶尔抬眼,目光划过谢朝渊,落到对面谢奉玨脸上。这位定王殿下,他隐约觉得眼熟,细想之后仍和之前一样,毫无头绪。

    谢朝渊垂眸,……到底为什么?

    后头谢奉玨有事先走,他腿脚不方便,需借助轮椅,叫了内侍进来推他出去。谢朝泠这才注意到这位王爷不同常人之处,眼中有转瞬即逝的诧异,但未出声。

    他知道谢朝渊不喜自己引人注意,在人前从不多言。

    轮椅自谢朝泠身边过时并未停顿,谢奉玨却在那一瞬间侧过目光,又瞥了他一眼。谢朝泠望过去,谢奉玨已收回视线,径直离开。

    谢朝泠心中怪异感愈盛,身侧谢朝渊问他:“琳琅在想什么?”

    谢朝泠回神,剥了粒花生扔进嘴里:“没什么。”

    见谢朝渊一直瞧着自己,他笑笑,又再剥了一颗,冲谢朝渊道:“殿下张嘴。”

    花生喂进谢朝渊嘴里,谢朝渊细嚼慢咽吞下,看着谢朝泠道:“不要多想,安心待在本王身边就够了。”

    谢朝泠无话可说,继续用点心。

    坐了没多久,外头守着的人进来禀报,说张郎君来了,看到殿下在这里,上来请个安。

    谢朝渊吩咐人:“让他进来。”

    回京之后谢朝渊已有一段时日没再见过这小子,张少阳进门先觍着脸笑嘻嘻地和谢朝渊问安,看到和他并肩坐一起的谢朝泠还愣了一下,心里嘀咕这是个受宠的,面上不敢议论半句。

    “你也来逛庙会?”谢朝渊随口问他。

    张少阳赔笑:“殿下知道我是个游手好闲惯了的,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凑呗,刚到这里在楼下看到殿下的人,猜到殿下也在,才想着上来问个安。”

    他说着又挤眉弄眼问谢朝渊:“殿下,您那还要人么?”

    “不用了,你留着自个用罢。”谢朝渊淡声回绝他。

    谢朝泠将剥好的花生一粒一粒摆到谢朝渊面前碗碟中,听到这话连眸光都未多动一下。

    张少阳一时讪然,暗道眼前这个果真受宠,殿下竟都不要别的人了,稀奇。

    谢朝泠倒是半点不在意这个,反正,谢朝渊收回去的那些人不会进惜乐堂,虽说他不想拈酸吃醋,但谢朝渊真在惜乐堂里宠幸了别的人,那他……他就再不理谢朝渊了罢。

    谢朝渊问起别的:“近日外头可有什么有趣的新鲜事?”

    张少阳这人京城里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不少,消息最是灵通,谢朝渊这么问,他果真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有件事情,我正想和殿下您说。”

    张少阳看了谢朝泠一眼,谢朝渊道:“有话直说,无须顾忌。”

    谢朝渊这么说,张少阳便不敢再耽搁,将自己听来的事情一股脑说给谢朝渊听:“我听人说,有人拿着朝廷发下的兵饷在外放印子钱,钱滚钱谋求暴利,且他们只放给那些一穷二白之人,之后那些人手里哪怕只有一个铜板都能被他们搜刮去,那都是些不敢告官也告官无门之人,故这事至今没闹出来过。”

    谢朝渊目光动了动:“哪里的兵饷?”

    见谢朝渊似乎有兴趣,张少阳赶紧道:“东山营。”

    “你确定?”

    “若非确定消息,也不敢拿来与殿下说,殿下知道的,我在外头认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人,这事真真确确是真的。”张少阳用力点头。

    张少阳离开后,谢朝泠将谢朝渊快要空了的茶杯添满,小声问他:“殿下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么?”

    谢朝渊嘴角噙上笑:“本王说了,琳琅你确实高看本王了,本王虽入了朝,那也只是个做陪衬的,身后无根无基,本王能打什么坏主意,不过是喂鱼看戏罢了。”

    他说的似真似假,谢朝泠懒得猜,干脆不问了。

    “殿下总算笑了。”

    不似先前在定王面前那种客套笑意,这小殿下这会儿总算不给自己摆脸色了。

    谢朝渊抬手抚了抚他脸,没说什么。

    “方才那位定王爷,我以前见过么?瞧着挺眼熟的。”谢朝泠忽然道。

    谢朝渊停在他颊边的手微微一顿:“本王不知。”

    再牵他起身:“走吧,既然来了别一直在这坐着,我们继续去逛逛。”

    把前面写的小殿下的出生年份改了